德黑兰市中心一家咖啡厅里。
林鹰将一个手提箱推到科夫曼面前:“这里是七十万美元,你数一数。”
科夫曼打开手提箱一看,里面都是五万一沓的美元,一共十四沓。他沉声说:“你欠我们的尾款才五十万而已。”
林鹰说:“那二十万是给你们电子战中队死伤的队员的安家费和医药费,还有赔偿你们损失的装备的。都拿去吧,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科夫曼说:“我更不喜欢欠别人的。”拿起四大沓美元想放回林鹰面前,但犹豫了一下,拿着这些钱在迟疑着,内心激烈挣扎。
林鹰抿了一口咖啡,说:“多给你的队员一点钱吧,他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科夫曼苦苦一笑:“你猜对了,我们已经有半年没有发过工资了……”
此时苏联的经济已经非常困难,财政一路飘红,入不敷出,物价在飞涨,卢布在贬值,苏联快连给军队和国家公务员发工资的钱都没有了。二十万美元,在现在的苏联能买到什么?一辆半新的T-7坦克也才十五万美元而已!这笔钱对于科夫曼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收下了,对林鹰说:“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一定找机会还你。”
林鹰笑了笑,说:“这都是你们应得的,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把那颗战斧巡航导弹给弄下来,所以,你们没有欠我什么。对了,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科夫曼端起黑咖啡一饮而尽。那黑咖啡很苦涩,他的神情更加苦涩:“到现在我都没有接到上级的指示,没有人告诉我到底是撤离中东还是继续在这里活动,我们已经被国家给遗忘了……再等等吧,再等几个月,如果还得不到指示,我们就离开中东,前往南非。在那里,还有一批人依然在坚持自己的理想,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战斗,我想加入他们。”
林鹰眸底掠过一丝同情:“你应该知道,你们的理想是不可能成功的。”
科夫曼涩涩的笑了笑,说:“很多理想都不可能成功,但既然选择了,就要坚持到底。”
林鹰说:“如果你们国家真的把你们给遗忘了,或许你们可以到中国来,我们国家很需要像你们这样专业的、身经百战的职业军人。”
科夫曼抬起一直低着的头颅,眼里迸出寒光:“给你们当雇佣军么?不,做不到。我们的处境虽然很艰难,很窘迫,但我们有自己的底线,让我们给你们当雇佣军,做不到!”
林鹰说:“不是给我们当雇佣军,是合作!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西亚已经成了美国的囊中之物,中亚必将成为他们下一个目标,而中亚不管是对苏联还是对中国,都是大后方,一旦失守,我们的后背就被一把尖刀给顶住了,难道我们不应该联手,将这种危险扼杀在摇篮中吗?”
科夫曼沉吟良久,说:“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这个课题太大了,这是国家层面的合作,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当然,如果我们国家愿意与中国展开这样的合作,我会很乐意与你并肩作战的。”
林鹰无奈,说:“那,希望我们国家能够尽快就巩固中亚藩篱展开合作吧。”
林鹰的判断非常准确,在海湾战争结束之后,美国果然开始对中亚展开全力渗透,军事基地遍地开花,情报机构、电子监听站也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咄咄逼人,中俄两国的大后方都受到了严重威胁,他们这些影子部队不得不奋力出击,用尸体去堵住那被渗透成筛子了的藩篱。在这种背影下,曾经在隐秘战线上杀得难分难解的中国与前苏联影子部队终于联手了,昔日的冤家死对头成了战友,果然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空军医院里,萧剑扬仍然躺在病床上,他伤得可不轻。不过,他的房间里多了好几只猪头,曹小强、萧鸿飞这两个二货的嘴巴一刻都没有消停过,不停的吹嘘着自己在炼油厂一战中的神勇表现。曹小强说他至少干掉了五名美军特种兵和三名法军特种兵,萧鸿飞说自己少说也撂倒了七八个,然后又毫不留情的戳穿对方话里的漏洞:大笨熊,就你那机枪所在的位置,让人家的狙击手当孙子打,你能一连击毙五名美军特种兵?嗯哼,死猴子,老子可看得很清楚,你真正打倒的敌人就三个,死没死都还不知道呢!互相拆起台来那叫一个卖力。萧剑扬听着,一个劲的笑,这对活宝就是负责搞笑的。
伏兵实在听不下去了,很冷酷的说:“嗤,才放倒那么几个人就吹得震天响了?”
曹小强和萧鸿飞对他怒目而视:“呵,好大的口气,你又击倒了几个?”
伏兵牛气冲天:“出现在我瞄准镜里的基本上都躺下了!”
萧鸿飞冲伏兵比了个中指:“你小子,拿喇叭去筛米!”
伏兵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萧鸿飞说:“筛得不凶吹得凶!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躲在那个支撑架上让人家的狙击手、通用机枪打得连头都抬不起来,要不是那个外号叫猎狗的尖兵用立体定向地雷炸翻了三名美军特种兵,你现在早就让人家扫成一张烂网了!”
伏兵高声说:“要不是老子当机立断开枪干掉了那两挺车载重机枪的射手,你早就被撕成破布了!”
三个家伙吵得不可开交,萧剑扬躺在床上,听得直乐。唉,战争果然是最可怕的魔鬼,它不仅会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还会改变人的性格,扭曲人的灵魂,他们这些以前枪毙一名死刑犯都会连做好几天噩梦,不敢一个人睡觉的菜鸟,只是经历了一场战争,就已经变得可以若无其事的吹嘘自己在战斗中的神勇表现了。那三个家伙吵得正凶,笃笃笃,有人敲门了,伏兵跳下床去开门,门一开,一缕香风便飘了进来,一身沙漠迷彩的波琳娜手里拎着一袋水果站在门口,蓝宝石般的大眼睛眸光流转,美不胜收,看得他都呆了。
伏兵脸扭了扭,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用生硬的俄语说:“达瓦里希,欢迎来到4号病房……”
萧鸿飞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叫:“你蠢啊,就你这俄国人迷糊,中国人懵圈,就连自己都弄不懂的俄语,人家听得懂才怪了!”一把将伏兵撸到一边,用手连说带比划,用英语说:“美丽的波琳娜小姐,欢迎来到……”
曹小强使劲一推,把这货推到一边,结结实实的亲了一口玻璃窗,说:“傻蛋,你以为人人都懂英语啊?应该跟她说美式英语才对!”
伏兵和萧鸿飞求知若渴:“为毛?”
曹小强理直气壮:“你们不知道苏联一直把美国当成头号对手吗?美式英语是他们特种部队的必修课啊!”
伏兵同学和萧鸿飞同学点头如小鸡啄米:“有道理,有道理!”
波琳娜格一声笑了,问:“我可以进去吗?”用的是流利得不能再流利的汉语。
那三位顿时僵在那里,伸脖瞪眼,瞠目结舌,活像三只被雷打过的蛤蟆。
波琳娜大笑着走了进来,将那袋水果放在床头,看着萧剑扬,问:“小菜鸟,伤好点了没有?”
曹小强叫:“你会汉语啊?”
波琳娜说:“会啊,英语、法语、德语、波兰语、日语、汉语我都会,水平也谈不上有多高,但你要用这几门外语中任何一门跟我聊任何话题,我都能奉陪到底。”
萧鸿飞眼睛瞪得滚圆,叫:“女学霸啊!”
伏兵说:“我的天,你退役之后去当翻译,年薪二十万是妥妥的啊!”
曹小强垂头丧气的说:“叫个屁叫,没我们啥事了,走吧走吧。”硬将这两位给推了出去。
萧鸿飞叫:“别推啊,我还想跟她聊聊普金希和屠卡涅夫的作品呢!”
伏兵说:“省省吧,连普希金和屠格涅夫的名字都叫错了,还聊作品?别给我们国家丢脸了!”和曹小强一人一边,同时发力,把萧鸿飞给架得双脚离地,任他怎么大呼小叫也不放下,就这么架着他,一溜烟的走远了。
耳根总算是清净了,萧剑扬勉强坐了起来,对波琳娜说:“他们就这性格,那嘴巴一天到晚都说个不停,不要介意。”
波琳娜说:“挺好玩的几只菜鸟。”敢情在她眼里所有人只能分为两类:菜鸟和老兵。她从袋子里拿出一颗番石榴,说:“特地到水果超市买了些番石榴回来尝尝鲜,听到你这边这么热闹,就过来看看,顺带分你几个了。有刀子吗?”
萧剑扬往枕头底下一摸,摸出那把疯狗战术刀递给她:“用这个吧。”
波琳娜眼睛一亮,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次,还顺手挥砍了几刀,怎么用怎么顺手。她惊叹:“好东西啊!我玩过的匕首没有一千把也有五百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优秀的战术刀!你从哪里弄来的?”
萧剑扬说:“一名海豹的佩刀,我胳膊上这道伤口就是拜它所赐。”
波琳娜一惊:“你跟海豹交手了?还是近距离格斗?”
萧剑扬点了一下头。
波琳娜问:“你干掉了他?”
萧剑扬苦笑:“我差点死在他手里了。”想起那场让他喘不过气来的白刃格斗,他心有余悸。
波琳娜十分诧异:“那他的战术刀怎么会在你手里?”
萧剑扬把自己与那名海豹交手的过程简单的说了一遍,并不隐瞒自己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的事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输了就是输了,硬要说自己赢了对手,那是自己在骗自己,没有用。
“多亏总教官及时赶到,不然我就死定了。”他说,“我没想到那名几乎要了我的命的海豹在总教官面前居然连二十秒都没有撑过去,被总教官一脚从窗口踢了出去。可惜当时形势危急,我们没能乘胜追击,不然他就死定了。”
波琳娜说:“你们总教官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厉害到让敌人和自己人都发抖的地步,你要是能学到他一半本事,就不会被那名海豹打得如此狼狈了。”抚摸着疯狗战术刀,爱不惜手,一脸希翼的问:“这把刀我很喜欢,能送给我吗?”
这把刀萧剑扬同样喜欢,不过波琳娜都开口了,他也不好意思不给,只好说:“喜欢的话你就拿去呗,我是狙击手,跟敌人近距离格斗的机会是非常少的,留着它也没多大用。”
波琳娜高兴极了,说:“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小菜鸟!”舍不得用这把刀削水果,欢天喜地的收下,然后想了想,拿出一把小小的折刀,说:“我也不好意思白拿你的,总得有个表示才是。我把这把刀送给你了。”
萧剑扬见那把刀锋利则锋利,但老土得要命,这样的刀子在商店里两块钱就能买到一把了,跟花一两万美元都不见得能买到的疯狗战术刀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不免有些失望。波琳娜似乎看出他的失望,笑了笑,打开折刀几刀将番石榴切成了八瓣,然后毫无预兆的把刀对准数米开外的一个杯子,一摁刀柄,“啪”的一声轻响,七八厘米长的刀锋像子弹一样****而出,杯子应声飞跳起来,被钉到了墙上!萧剑扬看得清清楚楚,只觉得脖子发凉!我的娘,这玩意看起来并不起眼,没想到还有这么歹毒这么巧妙的机关,在近战中突然来这么一下,谁受得了?就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也得一刀封喉啊!
波琳娜玩弄着手中那个光秃秃的刀柄,笑吟吟的说:“我们苏联的东西远不如美国的张扬、大气,但绝对比他们的实用,比如说这把小小的折刀。如果你当时打光了子弹,手里还有这么一把折刀的话,那名海豹只怕还没拔出战术刀,咽喉便已经被射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