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蒙知道它定然还要百般相劝,也不愿多听,他心里乱得很,“改日再说吧,我今日是逃了课业出来的,得赶紧回去了。”
那噬链倒也意外地不再多说,心知宁蒙内心烦乱,越说会令他越反感,这事成的可能性又要降低那么几成,只悠悠地挥了挥手,“你且先回去吧。”
宁蒙心中微微一松,脚步缓缓地出了荒洞,背上的小背篓还是空空如也,边走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路边野花。
没有了噬链捆在身上,他松快了许多,连呼吸都自如起来,面色也缓和,看着这遍野的生机,倒生出一种“悠然见南山”的野趣。
他不愿再去想小师妹的事,那是将自己死死捆绑的无形禁锢,箍得他已经半年喘不上气,好像,突然放弃了,有些不甘,却是久违的雀跃。
宁蒙认真地挖着野菜,这里分布最广的便是荠菜,又叫鸡心菜,他采得很用心,专门挑了嫩茎叶,厨房方大娘做这个最是拿手,焯水之后做的荠菜水饺那叫一个绝,这么多同门,怕是采满这一筐都不大够呢。
边走边逛,不知不觉,日头都暗了,宁蒙这才意识到,自己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匆匆跑回了师门,还得压着身体抖动的幅度,不能把荠菜撒了。
倒也在日落之前赶回了师门,几位厨娘都是憨厚的人,正在忙着做饭还不忘问候他几句。
“小蒙这是挖荠菜去了吗,辛苦啦,明儿我就包荠菜饺子给你们吃。”方大娘边煮面边看向宁蒙,大概是看到了那满满一筐荠菜,笑得温柔。
“是呀,小蒙经常来帮我们出去找野菜,这孩子最勤快了。”牛大娘也夸他。
宁蒙被夸得有些害羞,“大娘们辛苦了,我先去做课业了。”脸红红地往房间跑去,倒是发现大师兄就站在自己的房门前。
他上前去,轻轻叫了声,“大师兄。”
大师兄转过身,他才看到师兄手中攥着什么东西,隐约是钥匙的模样,大师兄也回他,“你回来了,昨日说的话我都记得,所以去找了师父,要了那医书房的钥匙,你自己有时间去看一看,翻找一下,只是小心,别弄乱了,毕竟,那医师把这宅子送给师祖,有恩。”
宁蒙这才想起,昨天随口扯的谎,竟叫大师兄上了心。
只是这自己编的谎,总还得自己演下去,恭敬地接过钥匙,向大师兄道谢,“多谢大师兄关怀。”
大师兄好似还有什么话要说,嘴微张着,只犹豫了一瞬,便放弃了,“不必如此见外。”
宁蒙直觉他要说的不是这句,不过也不强求,目送着大师兄离开。
那俊逸的背影在昏暗天光下,有种隐匿的苍凉,他突然觉得大师兄老了,明明才二十五岁,却像迟暮老人一般,他揉揉眼,大师兄已走出了院外,拐了个弯儿,人不见了。
宁蒙低头看着手中有些锈迹的钥匙,竟徒然生了兴趣,他倒想要看看,那位传说中的师门恩人医师,到底留下了什么秘密。
鼓声起,这是代表日暮的鼓声,只是平常天还微亮便听到鼓声,今日却迟了那么一刻,连天色都差了许多,宁蒙揣好钥匙,往食堂走去,食堂就在厨房旁边,是一个开阔大厅,设了数张方形桌子,师父一向是由人单独送饭,不同弟子们一起吃,这样也省得拘谨,毕竟正值年少,各种豪言壮语层出不穷,师父他老人家听到了非敲打一番不可。
宁蒙到的时候,只有一张桌子有空位了,那张可以容纳八人的大方桌上,只有大师兄端正地坐着,正在不紧不慢地嚼着米饭,桌上是三个小菜还有一碗嫩滑蛋羹,做得精致,大师兄是有些优待的,不过因为他每日最是操劳,当得半个师父,大家都很服他,也无甚意见,只是大师兄次次回绝,这次倒是反常地欣然接受了。
宁蒙去了一旁的厨房领了饭菜,方大娘给他盛菜的时候,眼光慈爱,他还不懂是什么意思,端了回去,在大师兄对角坐下,沉默地吃着,倒是从饭下面刨出几块红烧肉来,还诧异了一下,好在没有人看到,自己飞快地吞了,怕别人发现去找方大娘的麻烦。
吃得太急把自己呛住了,轻咳了一声,喉咙堵得难受,大师兄听到声音才抬头看了一眼,将自己左手边的一杯茶水递给他。
宁蒙难受得紧,也不再推辞,直接一饮而尽,喉咙通畅了许多,向大师兄微微点头致谢,大师兄已经继续低下头沉默吃饭,好像没有看到,他踌躇了一下,去厨房把杯子洗了,又泡了杯茶水,放到大师兄左手边,匆匆扒了几口饭,就端着饭碗去了厨房后的狗窝,大猪这只狗是李大娘带来的,生得瘦弱,明明在厨房跟前吃饭,吃得也不算差,却总是养不肥,宁蒙有时食欲不振,就会来喂它,顺便跟它说说话。
之所以取名大猪大概就是希望它长得壮实一些吧。
远远地,看到宁蒙,大猪就站了起来,对着他汪汪,很是欢迎的样子,待到他走近了,也不闹腾,乖乖地等他把饭菜腾在自己的食盆里,才开开心心地吃起来。
宁蒙总是把它当个人对待,会留一半的饭菜不扒拉,原封不动地喂给大猪,像对一个朋友。
现在,他就摸着大猪身上光滑的毛发,一下一下地顺着,“大兄,今日发现自己被别人关心着,感觉真好。”
大猪好像听懂了一般,停了嘴哼哼地应了两声才继续吃。
“大兄,你也觉得如此,对吧,我想着,自己之前是不是钻入了死胡同,整个人都闷闷不乐,好像现在想开一点点,感觉好了很多,好像很希望可以保持这样,但是又不能忘记那条死胡同。”宁蒙后半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
大猪已经吃完了,甩了甩头,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他,像是在说,“好。”
宁蒙不知道为什么,倒也为自己的憨笑了,自己竟然想着大猪可以听懂,还能开解自己,真是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