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要上场的是千月姑娘,她的容颜比如月要胜上几分,妆容浅淡,肌肤如玉,有几分仙气飘飘。
只见她衣裙坠地,洁白的衣裳上流光溢彩的绣花纹样,并没有任何背景,只单单一堵白墙,她浑身透着极淡的幽蓝,冰肌玉骨,浑然天成。
只一开始,大皇子和众位王公便看痴了。
薄薄的雾气从她脚下升腾,优雅的人形隐在雾气之后,若隐若现,长袖臂展,纤手相接,灵巧的兰花指在空中绘出锦绣清魂。
舞姿有力而不过度,有大家闺秀的处之泰然,更有天上人间的朦胧潇洒。
温暖人心的舞蹈化作心情,在心灵深处,缭缭不悔,吹散重重乌云,他觉得自己来到了天空之上,漂浮于云朵之间,美人转如莲花旋,此景世人应未见。
小房间里其他舞者已经跳完,也站在窗前观看。
“哇,千月姑娘果然是舞姿不凡,听说旁人想要看她舞一曲得花千两黄金呢。”说话的是那第三位舞者,她圆脸可爱,瞧着像是普通女子,不是出自贵族,也不是来自妓院,朴实了一些,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
“最前头那位公子,看起来身份尊贵,他看得都愣住了,我们是不是必输无疑啊?”说话的是那第四位舞者,她们俩相熟,便小声地谈论起来,房间不大,里面的人都能听个清楚。
如月的神情有些不安,却也没有参与她们的讨论,只冷冷地瞧着千月姑娘,面色隐隐发白。
难道要失败了吗?自己没有听赵英明的话,毅然上了,只为拼个前程,如今杀出这么个千月,她该如何啊。
应该快到自己了,阿铃估摸着时间,去小隔间里换了衣裳,等她换完出来的时候,琴声刚停。
千月姑娘乖巧地停在台上,等着王公们的评议。她身姿袅娜,刚跳完舞香汗淋漓,离得最近的大皇子将将能闻到,如痴如醉。
大皇子连道了三声好,甚至将自己手边的玉樽琉璃杯敬上,“千月姑娘之舞,当为无价之宝。”
千月点头应受,礼了礼,很是清冷地退了下去,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和激动,这一场比舞大会,应当是赢定了吧。
房间里其他舞者都一脸惊诧地瞧着阿铃。
飞天,这赫然是壁画中的飞天神女。
金色的璎珞项圈,金色的镯子和戒指以流苏相连,金色的流苏面纱,仿佛从古老神秘的国度走来,经典的红色花钿,沙黄色的薄纱上衣,青绿色的不规则中长裙,高高扬起的鹿角髻。
这是天门从未见过的装扮,却意外地惊艳。
钱关此时已经在台上,“接下来出场的是——铃铛姑娘。”
伴随着环佩叮当的清灵,她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上了台,目光同蔚连浅浅一撞,便分开了。
这一次准备的,是人世正兴起的敦煌舞,属于古典舞,敦煌舞蹈的创作是以历史悠久的敦煌文化中的舞蹈壁画形象为原始素材,经过了各界人士及专家的挖掘、整理、加工,而独创出的一种新颖的舞蹈表演形式。
敦煌舞蹈成功开创了从古代资料复活舞蹈的编导方法,为发展中国舞蹈艺术增添了生命力,同时开创了一个新的舞蹈学派,形成了一套独特表演风格的舞蹈艺术体系。
莫高窟第17窟(藏经洞)保存的中国唐、五代舞谱残卷,即为敦煌舞谱。
为了最大限度地还原,她这一次请的乐师,足足有十位之多,这曲子也练了三日,不可谓不下功夫。
仿佛匍匐于黄沙中的女子,携着莲花阮,被遮挡的半边容颜在流苏的跳动间若隐若现,指尖从脸上滑过,带着绵长的目光,这样一位异域少女缓缓走来。
披帛飘舞,光芒穿越其中,落在那女子脸上,腰侧铃铛轻响,那是母亲为自己做的腰链,珠玉相串,丝带飘摇,自己曾经弄丢过,蔚连帮她找了回来。
游离于壁画上的飘逸质朴,润美的线条中蕴含的美丽令佛语都凝滞。
独有的风沙气,圆润感,令人惊艳。
肢体多曲线,舞姿多棱角,眼睛传神,金色花雨中走出的少女,面纱挡不住她唇红齿白的绝色,光晕成为她最耀目的色泽,轻巧地转圈最显功底,稳当又不失冷艳。
指节最后停滞在脸上,遮挡了眼部以下,一如开始。
叫人想起沙漠中最缥缈的空中楼,沙中泊,森森古意伴随着鼓点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一曲舞毕,大皇子已经是主动起身,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面前这个女子的舞技,鼓掌都嫌多余。
齐老也自然起身,只对她点头,报以微笑。
阿铃静静地站在台中,明眸璀璨,开合之间金砂漫天。
“铃铛姑娘,好一个铃铛姑娘。”大皇子笑得畅快,转身对着众人,“结果应该很明显了,这一场的胜者就是——”
“铃铛姑娘。”
阿铃只淡淡地礼了礼了,心想五十两到手,自己这一出彩也算是给首饰铺子当个招牌,同时也能开发出更多类似的首饰,铺子的生意有望了,只微动了动嘴角,心情略好。
“铃铛姑娘?”尚显稚嫩的童音,出自清蓉公主。“你腰间的铃铛很好看,本公主要了。”她小手指着自己腰间,面上是一派不容违逆的威严神情,同那天者一般无二。
阿铃只礼了礼,回道,“这铃铛我已经戴过了,公主喜欢,我做个新的送你。”
她虽然见着天者的其他儿女没什么感情,倒也不想惹事,这话答得也算合情合理。
“不,这天门除了我,其他人不可挂铃铛。”清蓉的声音凌冽,似乎说的是一句极平常的话。
阿铃这才发觉她腰间的铃铛,叮叮当当挂了数十个,皆是小巧玲珑,但是盲目的喜爱导致的结果就是,多却不美观。
这话确实霸道了些,大皇子也替阿铃说了句话,“公主要有气度,你为难一个舞姬做什么,不愿的话,叫她摘下就可以了,夺人所好又是什么规矩。”毕竟是祭祀上选定的人,祭祀上献舞也是要身戴彩铃的,清蓉妹妹这般任性,实在不应该。
“我瞧见她那张脸,还想划上几刀呢。”这话一出,可以算是狠毒,平白无故就要划人的脸。
这传说中的清蓉公主到真跟天者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蛮不讲理,德不配位。
“清蓉,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大皇子轻声斥责道,即便是皇家,也不该平白无故地伤人。
齐老年纪大了,也是有些资历,在这兄妹两人说话的空当示意阿铃先退下去。
阿铃刚走了两步,便被喝止,“谁让你动了?本公主还没发话呢。”清蓉公主脸上怒意更甚。
“我已经是很大度了,只要她腰间铃铛。”清蓉公主说得理所应当,伸手指着阿铃。“你,快摘下来给我。”
蔚连自然是知道那铃铛的重要,便是上前,“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事传出去,清蓉公主并不占理。”
“你们怎么个个都护着她?我要父皇!”蔚连一出口,清蓉公主突然苦恼起来,只吵着要父皇。
大皇子思虑片刻,沉声道,“清蓉自己派人去请,我们都在此处陪你等。”
他早就看不惯清蓉的跋扈,平日里脾气时好时坏,事事都得由着她,再这样下去还得了。
“去就去,哼。”清蓉跟侍女说了几句,就要差她去寻。
蔚连心知这事到了天者面前,他必定会偏向清蓉公主,阿铃占不到理,只得好声好气地哄她,“清蓉公主上次说,想要一匹小马驹,我那里正好为了寻了匹好的,现在随我去瞧瞧?”
“好!”清蓉这才高兴几分,却没饶过铃铛,径直上前走到阿铃身侧,要自己取铃铛。
小手即将抓在铃铛上,阿铃闪身躲了。
“大胆!”清蓉气急,怒吼出声。
“狂妄!”阿铃也神色不悦,至少无法再卑微下去。
清蓉这是第一次被人吼,满脸的震惊,竟然愣了起来。
此时小房间里的十位舞姬都震惊了,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千月了,这铃铛姑娘如此放肆,得罪了皇家的人,怕是活不了了,没了她,那胜者肯定是自己了。
清蓉随即道,“来人,把这女人抓起来,关到牢里去。”
侍从再快,也快不过就在身侧的阿铃,她伸手把清蓉拎起来,眼睛直视着她,“你大约六岁的年纪,胖成这个样子,长相一般,还蛮横无理,没有丝毫的自知之明吗?”
“你?!”清蓉双脚悬空,本来就有些怕,听了这句羞辱,愤怒直接在她心中炸开,拿手去划阿铃的脸。
那些侍从自然也要冲上来抓阿铃,蔚连一个纵跃上了台,挡在她身前,“谁敢动她?”
台下的王公们都呆住了,这种情况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大皇子跟蔚连关系还算不错,劝道,“蔚连,不管怎么说,先把清蓉放下吧,动了她,父皇会发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