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铃?阿铃?”
大皇子的亲笔题字已经送到,这才把她从愣怔中唤醒。
“啊?抱歉,我刚刚有些失神,还望齐老和大皇子不要见怪。”阿铃欠身行礼,莹白的小脸上满是歉意,不知自己刚刚瞧见的是什么画面,跟这祭祀舞蹈又有什么联系。
“不必,阿铃你是我妹妹,实在谈不上怪不怪的。”大皇子笑容和煦,似清风拂过,瞧着她的眼神里满是善意,却又带着几分来自兄长的关爱。
阿铃伸手拿起桌上的字幅,徐徐展开,入眼便是流碧阁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左上角题了“清离”二字,颇有风骨。
她小心地将字幅卷起,放到锦盒之中封好。
今天的目的达到了,她礼了礼,微笑着冲这二位和缓道,“那阿铃就不叨扰了,先告辞。”
清离犹豫地看着她,“阿铃,清蓉那边,她年纪尚小,错了也该罚,你不要同她一般见识。”若不是眸光里的关爱,阿铃甚至都觉得自己瞧见的是天者。
大皇子跟天者的样貌实在是想象,一样的话从两人的嘴里说出来,却给人截然相反的感觉。
一个是为清蓉来找茬,一个则是为护着自己。
她颔首应道,“大皇子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眸光里的不在意让人感觉,似乎这世上没什么她看重的,更没有什么她在意的。
说罢便恭敬地礼了礼告退了。
“善舞之人,比得修心,阿铃的舞中只有纯粹,她不一样的。”齐老瞧着她的背影,还是有些可惜。
实实在在是个好苗子,却为着这身份跟天者闹个不愉快,倔强又不屈。
“虽然父皇说让她同千月一起学习祭祀舞蹈,但是瞧着她不愿意,也就罢了。”原本天者发了话,清离从齐老处知晓阿铃跟天门不睦,便没再去勉强她。
“我还是觉得她会学习这舞蹈,但却不会参加祭祀。”齐老面色凝重,显然对这场祭祀之舞很是重视,越看阿铃跟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女人越是相像,就连这十头牛都拉不回的犟劲儿都如出一辙。
“这祭祀之舞是由谁而创呢?”大皇子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便随口问道。
“如果我没记错,是由一个来自人世的女人所创。”齐老的面上一派感慨,仿佛是想起了尘封已久的往事,很是怀念。
大皇子本能地便将那女人同阿铃联系起来,仿佛是抓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线索,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你觉得那女人是阿铃的生母?”
“极有可能。她们俩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齐老无意识地回道。
清蓉公主被鎏金锁困住的事情再一次在宫廷里传开。
尽管清云殿众口一词地说,是禁足期间闲耍不小心的,可是天者收回了鎏金锁,禁足时间再次延长还是暴露了些什么。
“大皇子,清云殿那边来人了,说是,请您在天者面前求个情。”说话的侍从正是将阿铃诳去了清云殿的那位。
大皇子正坐在书房的案几前,挥毫泼墨,被突然打断,面色顿时就不大好看,只将上好的狼毫毛笔丢在案几上,溅出大团的墨迹,格外刺眼,“你同清云殿的图团眉来眼去,只当我瞧不见么?”
那侍从心道不好,大皇子几时生过气,今日竟然直接将笔都摔了,双手交叠,腰都躬成90度,请罪道,“......属下知错,以后断然不再见她。”
大皇子今日的话语里字字句句皆是刺,将侍从和清云殿的把戏敲了个遍,“你该知错的不只是这个,还有擅自将阿铃引到了清云殿。”
那侍从大惊,连忙跪地,“属下没有。”
他笃定了自己同阿铃公主说话的时候没有旁人听见,清云殿那边的人也不会将他抖出来,只要抵死不认,大皇子便赶不走他。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驳我的话。去吧,你被赶出宫了。”大皇子背手而立,一派矜贵,此时已然转过身去,不再看他,言语里是不容置疑。
“大皇子,求您,别。”那侍从额角在地砖上磕得砰砰响,红肿了一片。
大皇子面上是少有的冷漠,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派温柔和善的模样,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很好说话。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冷冽的声音传入耳中,那侍从已然是丧了气,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那侍从离开宫门之后就遭遇了劫杀,消息送到了少将军府。
这是大皇子的诚意。
消息传来的时候,蔚连和阿铃两人正在饭厅用饭。
最近不知是怎么了,蔚连清闲得很,阿铃却也知道这是为了自己。
天者对她的态度比以往好了十倍,为了平衡,便要让蔚连清闲一些,将他手下的兵权收回大半。
“知道了,下去吧。”蔚连沉声打发来报消息的人。
那人是齐老身边的侍从,报的却是大皇子侍从被劫杀的消息。
“流碧阁新换了匾额,在璇玑街上散了消息出去,“流碧阁是得到皇子赞赏的铺子,首饰的做工一流。””阿铃先开口道。
流碧阁的生意总算走上了正轨,这也是阿铃乐意见的。
这人情本是蔚连去大皇子那里讨的,大皇子却将它算在了阿铃的头上,“这算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以往也有先例,大皇子这个人情给得及时。”
“那我们该怎么个回报?”阿铃住了筷子,抬眸看向蔚连,蔚连虽然是武将,但是很多事情跟他一商量,便叫人茅塞顿开。
“他说不必,身为兄长,算是一份薄礼吧。”这人情确实不算大,求个回报算是小题大做,反倒是顺水推舟,加一分交情,大皇子的用心也算隐秘。
“是吗?我隐隐觉得他有所图谋,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阿铃?”蔚连面色凝重。
“嗯?”她的睫毛轻颤着,上挑的眉眼有种勾魂摄魄的美艳。
他忍不住抚上了她的脸颊,神情温柔,“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你是说,三个月?”她眉头微皱,显然是不愿说。
每次一提三个月,她总是无比矛盾,蔚连跟自己感情上的进展是没有料到的,三个月之后何去何从,就成了一个难题,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作何抉择。
“对,这也快半个月了,天者那边的意思大约是择日要给我们下旨赐婚了。”
留住阿铃的手段,不仅要靠蔚连的感情,还要靠官方的认证,天者的行事风格,蔚连也算是了解几分,赐婚是必然的。
她的眸光黯淡下来,“蔚连,我们先别说这事好吗?”
“好。”蔚连埋头扒了两口饭,隐去眸底的一丝失落。
两人沉默了许久,他才再度开口,“我知道你是要走的,我希望你开心。”周遭的空气里染上了浓重的悲伤,呼吸都凝滞。
“多谢你。”她只能干瘪地这么回应道。末了,又补一句,“如果赐婚的话,我可以的,我愿意的。”
空气里的悲伤散去,他的眸光里暗含深情,只带了些留恋和不舍,“你爱我就够了,没必要再为自己套一层枷锁。”
“蔚连,”她心中酸涩,有对眼前人的不忍,也有对人世的难分,“走一步看一步吧,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清蓉公主那边的事,你是有解的能力吗?”如棋第一时间就将那日的情形同他说了,到如今,他还是想确认一下。
“算是吧。”阿铃对这种能力用得不多,也不是很了解,在人世的多数时候,她都是靠赤手空拳和封印能力,只得含糊应道。
“你怕是走不了了。”蔚连在心里说。
如果说封印的能力算是神技,可以决定天者心中的继承人人选,那么封印加上解的能力,无疑是将这件事板上钉钉,再没余地。
皇家的所有皇子和公主里头,只有清蓉公主继承了封印的能力,便已被奉为至宝,那么阿铃的出现,无疑会成为将宫里搅翻的大杀器,而且是单方面虐杀,毫无还手机会。
“我昨日里听说,如雪现在已经能跟人正常说话了,格外软萌可爱。”提起如雪,阿铃的神色就温暖了许多,面上含笑,浑身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是了,我打算过些日子等流碧阁稳定一些,把她送过去。跟着阿沐学一门手艺,过过平常人的生活。”
流碧阁会成为一个跟少将军府毫无关系的小店,让那些可怜人长长久久的平安下去。
若问如雪在这府里最依赖谁,怕是非蔚连莫属了。
只要蔚连去了芳菲苑,她就时时在门外候着,一动都不动,直到蔚连离去,她才会偷偷地跟在后面,送上几步,活脱脱一副犯了相思病的小模样。
很显然,那孩子将他当父亲的。
“你舍得吗?”想起如雪身上奶奶的香香的味道,纵然是在铁石心肠的人都能被融化吧。
“这世间舍不得的事多了,总要有舍才有得。”蔚连轻叹着,他这一生缺了许多东西,比如感情,这么久了,也只落在阿铃一人身上,旁的人若想要分去一点,那也只能是跟阿铃的儿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