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来了为何不进来
一路马不停蹄,待到确定身后再无追兵,已渐起暮色。我赶紧让他勒马停鞭,回过身,只见他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停下的瞬间,他的身子重重倒在我肩头,我知道他这是撑到了极限。
我扶他下马,在一处平整地上,将他放下,他此刻虚弱不堪,正闭着眸子。
我赶紧替他检查伤口,撕开衣物,露出中镖的肩头,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只见他肩头周围的皮肤已经黝黑,那是中毒的迹象,而且经过长时间的奔波,手臂使力,毒性扩散更快。
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往下砸。许是眼泪砸到他的手,他睁开眸子,幽幽望着我,此刻的眼神是别样的深情,开口弱弱道:“看到你为我哭,我好高兴。”
闻言,我心头更涩,红着眼眶,边打开我随身携带的包裹边道:“你不要说话,闭目养神一会儿,好保存体力。”
我则暗暗伤神,包裹里的药物我倒带有不少,只是这镖上有毒,我并没有丝毫把握。
他却不以为然的样子,朝我淡淡一笑,自顾自低喃,好似有数不完的话,“你知道吗,我当年心里有多嫉妒夏孜珩,当你抱着他大声说我爱你,抱着他痛哭,我的心好像要撕裂一样,真恨不得躺在地上的人是我,你是为了我哭,为了我难过。”
我心头涩得发痛,泪掉得更凶,一直以来他都是理智胜过情感的人,处理任何事情都冷静自持,强势狂傲,面对感情也是亦然。总觉得他复杂难懂,心思难辨。从不曾想过有那么一天,他会在我面前,袒露他心底最深的想法。面对这样的他,我的心脏也要撕裂开来一般。
尽管难过,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将飞镖先取出来,不然伤口不会愈合,毒也处理不掉。而镖身嵌入体内很深,取出定会很痛,想到这,眼眶中的泪再次滚落。我尽量平复心情,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发颤,“我要替你取下飞镖,可能很痛,你要忍耐一下。”
他朝我痞痞一笑,耍起贫嘴来,“有你亲手给我处理,再痛也不痛了。”
若换做平常,我好想损他几句,然此刻瞧见他肩头的伤口,他面无血色的惨白面孔,我只觉心痛,泪水翻滚。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我擦干眼泪,柔声开口,“闭上眼睛。”
他倒是极其配合,轻笑着闭上双眸。
其实处理这样的伤口我生平也是第一次,心底多少有些慌张。然此刻已经容不得我去退缩。心思一定,我强定心神,咬着牙使劲将飞镖拔出,同时开始清理伤口。
他始终闭着双眸,身子一动不动,然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告诉我,他一定很痛。
伤口不大但很深,然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关键还是飞镖上的毒。见他伤口四周的皮肤黝黑,不由令我想起当年漠北王府的柴将军,记得当时柴将军身中剧毒,孜珩四处求医,然最后还是不治而亡。
若高释玄也是同中其毒,那会解毒的人就是寥寥无几,我甚至不敢往下想,思及此,心慌乱得一塌糊度。
再也不去考虑太多,我只知道我不能看着他死,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脑海一晃而过一个念头,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然我还是要试一试。我俯首,嘴对着他的伤口吸起来。
然下一瞬,他猛然睁开眸子,怒气冲冲地将我一把推开,“你疯了……”
我摇头,泪掉得汹涌,“你让我试一试……”
他瞪着我,“这样你也会中毒。”
我擦了擦泪,拿出我所知的医学常理解释起来,“不会,我的嘴里没有破皮,只要我不吞下去,就不会中毒。”
闻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说什么也不同意的样子,“不行,那也会有危险。你带我去找公孙,公孙肯定会有办法。”
知道他中毒,我就想到了公孙侧,然他中毒的位置接近头部,毒性扩散极快,我怕他熬不过时间。思及此,我坚决摇头,“听我说,我现在必须这样做,至少可以减少毒性的浓度。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去冒险,不然谁带你去找公孙?”
他无奈,眸中神色复杂,最后化为丝丝心痛。
我开始帮他吸毒,最终他熬不过疲惫昏昏欲睡。望着他憔悴的面孔,我心如刀割,这一刻什么都不再重要,只要他能好起来就好。
时间不等人,此刻我不敢耽搁半分。费劲力气,将他搬上马背,我扬起马鞭,朝菱国而去。
几乎是马不停蹄,昼夜赶路。一路小道而行,倒是避开了打仗的困扰,待到黎明,已出齐国。
饶是横身躺在马背如此颠簸,高释玄一路仍是昏迷不醒,且高烧不断,我知道这是毒性发作的缘故,看着令人心急如焚。
一天一夜的赶路,我基本滴水未进,望着苍茫大地,头一阵痛过一阵,然强烈的意念告诉我,我要马上找到军营,找到公孙测。
打仗的原因,一路萧条,刮起的北风,狂风怒号。菱国的军营必定十分隐蔽,思及此,我心头大急。无奈之下,只得拼尽了力气一路往官兵可能出没的地方走。
最后的一点意识,是我老远看到了一队菱国官兵,此刻就好比沙漠中看到绿洲一样,我朝他们挥手,瞧见他们走近,我只说了一句,“带我们回军营,找严将军……”之后,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
待我再次睁眼,是在一间陌生的房间。记忆随着苏醒慢慢回笼,思及昏迷前的一切,我倏然坐起。身上锦被滑下,露出干净清爽的亵衣。由于太多危险的经历,心一下警觉,没有丝毫犹豫,我穿好鞋步出房间。
房门推开的瞬间,一位婢女迎了上来,显然是守在屋外良久。
只见她微微垂首,开口道:“姑娘醒了。”淡淡一句,我却还是看得出,尽管她礼数周全,却无恭敬之意。
我也不以为意,礼貌颔首,问道:“这位姐姐,能否告诉我这是哪里?还有同我同来的人,是否在这府上?”虽说耐下性子询问,心底却已是心急如焚。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高释玄到底怎么样了?他可是身中剧毒,性命危在旦夕。而且他的身份,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她觑我一眼,直言不讳道:“皇上在东厢房休息,现在正由我们娘娘照顾着。”
娘娘二字,令我很是一愣,然下一瞬却还是心头一松,至少昏迷前找到的那路官兵,还是将我们带对了地方。如此一想,便又问,“是公孙大人替皇上看诊吗?那皇上身上的伤势如何了?”
她点头,面露敬佩及恭敬之色,“多亏公孙大人医术精湛,我们娘娘衣不解带地日夜照顾,皇上一日比一日气色好。”
得知是公孙测替他解毒,我知道他肯定已无大碍了。然她两次有意提到‘我们娘娘’,我已经断定她的身份,她定是这位娘娘身边的婢女。这也解释了,她为何对我面目清冷的缘故。
对此我只是淡淡一笑,环顾四周,只觉此地怎么看都不像军营,反倒是某家府邸,不由问道:“这里是哪里?我昏迷了几日?”
她回道:“这里是将军府,姑娘昏迷两日了。”
原来如此,我也没再多问,道了声谢谢,便回房。方才是一时心急,忽略了此刻身上还没穿外袍。
待我折回房中穿戴好,我再次步出房间。这回,房门口那婢女却是不在了。我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去东厢房看高释玄。尽管知道,有可能会碰上那位娘娘。不可否认,心底亦酸亦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令他带在身边。
此地离京城相隔甚远,而且又不是游山玩水,高释玄何时也会带女眷上阵了?思绪一下子飘到当初他嘲笑夏孜弘的那一幕,到底英雄难过美人关,男人对女人的心思原来都一样。
思忖间,脚步已至东厢房门口。这座府邸不大,很是好找,不用刻意去问,远远便见多年不见的步云、霍青守在门口。
瞧见他俩,心头微微恍惚,好似又回到多年前初见那次,他俩守在御书房外的样子。
脚步走近,他俩的目光齐齐看来。先是一愣,旋即朝我恭敬垂首行礼,“皇贵妃。”
这一声皇贵妃,则令我微微尴尬,当初打入天牢,斩首示众,如今的我早已不是什么皇贵妃了。思及此,我摇头笑道:“还是叫回我的名字楚怡珏吧,这样来得亲切自在些。”不想再用季雪的名字了,那会勾起我很多过往。
他俩面面相觑,许是多少有些了解我的性子,最后还是点头应下。知道我来的目的,步云做了个请我进去的手势,只是我经过他身旁时,他略显迟疑地轻声提醒了句,“叶妃娘娘也在里头。”
我脚步一顿,虽说早知这位娘娘在此,然此刻步云再次提醒,还是令我心头一闷。顺了顺心思,我轻笑点头。心底更加确定,这位叶妃娘娘定是非同一般。
东厢房分里屋外屋两间,许是边关的缘故,屋中陈列极其简单。
而在掀开门帘的刹那,却还是让我一愣,脚步就此顿住。同样的,一同进屋的步云也是裹足不前了,许是他也不料会有这样一幕,侧目望向我的目光,明显尴尬。
我堪堪收回眼神,当下退了出来。步云紧随其后。
倒是屋外的青云瞧见我俩前后出来,有些不明所以,询问的目光投向我身后的步云。
步云朝他摇了摇头,疾步走近我,垂首解释起来,“皇贵……,楚姑娘,叶妃娘娘两日连夜照顾皇上,肯定是累了,皇上才让她……上……床休息的……”后半句几乎说得支支吾吾,声音也轻下不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