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可你毕竟也是女人
我虽有些惊慌,但好不容易骑上,又怎会轻易下来。为了保持重心,我双手紧握缰绳,俯下身子。它反反复复折腾了一阵,最后显然有些放弃。而我的双手生疼得厉害,已有勒痕。没待我踹口气的工夫,它猛然间犹如发疯般狂奔起来,我不由惊呼出声,眼前的士卒纷纷惊恐地逃散两旁。我被这剧烈的震荡起伏弄得措手不及,只觉脸旁耳旁风雪交加睁不开眼,唯有死死抓着缰绳不放。
我也不知它要跑向哪里,闭上眼俯低身子。然不多时,身后好似传来追赶的马蹄声。我心中猛然一惊,也顾不上此刻我是如何的危险,脱出一只手,扬起马鞭便狠狠连抽三鞭。这马突然痛苦的长嘶一声,便是更为疯狂地乱奔起来。
此刻我只有一只手抓着缰绳,身子又随着惯性往后倒,落空的另一只手任由我怎么使劲,都再也够不到缰绳。马背上的颠簸,几乎震得我坐不稳,我相信只要它再颠簸的厉害点,我便会掉下来。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脱了缰的野马。
可紧随其后的马蹄声不断传来,我心慌意乱地往后一看,只见来人追势凶猛,我惊恐交加。
突然破空传来‘嗖’一声响,与此同时马后腿好似被利器打中。只见它撕心裂肺地长吼一声,随之狂性大作地乱颠起来。此刻颠簸的力道,犹如困兽挣扎。
我的身子顿然间失去重心,缰绳在我手中此刻犹如水中的泥鳅,从我手心猛然滑落,随之我人也被半抛在空中。我被它如此激烈的爆发力,吓得脑中一片空白,惊呼的同时紧紧闭上了双眸。
然,我没有意料中的摔到地上,一只手臂突然被强而又力地一股力道猛拉一把。而顷刻间,这整只手臂犹如断了一般,一股钻心地剧疼几乎痛麻了整个神经,剧疼的同时,我被揽入某人的怀中,在半空旋转了个圈后,徐徐而落。在脚着地的瞬间,我痛得一阵眩晕,人即刻瘫软下来。他扶正我的身子,让我平躺在地上。
只觉身上灌入一阵刺骨的冷风,迫使我顿然间清醒过来。我睁开双眸,眼前是一张此刻我最不想见到的脸,最最邪恶的还是一侧衣服已被退去。我心慌之余,猛然往后缩紧身子。也顾不得那手臂是如何的剧痛着,赧颜侧过头不敢看他。
只听闻高释玄不满地低斥一声,“别动。”
我惶恐地觑他一眼,绷着身子问道:“你要干嘛?”
他微不可闻的轻笑一声,像是看穿我的心事般,嘲讽道:“你身上又破又脏,谁还对你有兴趣。”
闻言,我原本通红的脸再度染上了红色,依旧缩紧身子低着头,无声地抵抗着他。
只觉他冰冷的手捏着我的手臂慢慢地牵拉外旋,我痛得沉吟出声,同时也反应过来,我的手臂可能是脱臼了。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班上有些顽皮的男生,就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学校医务处的医生,也是第一时间帮他们先复位的,之后休养些天大都没事了。
故而,我忍着痛配合着他。只觉脱臼处‘格哒’一声弹响,随之一阵难忍地剧痛传遍全身。顿时泪水夺眶而出,久违的泪水,瞬顷间冲垮了心底防御的城墙。虽然肩膀的疼痛慢慢缓和许多,但代替剧痛的是一阵无法言喻的心酸和无助,眼泪也似潮涌般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大脑瞬间的混沌,让我暂时忘却我此刻的衣服还敞开着,眼前还有个罪魁祸首,我几近忘乎所以地坐在地上低泣了起来。但袭上身来的阵阵寒意,提醒着我眼下的状况。我立马拢紧衣服,擦了把眼泪。
只见高释玄正眯起眸子饶有兴味地俯视着我。我顿然间羞怒交加,背过身怒道:“你看着我干吗?”
对于我的怒意,他满不在意,揶揄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哭呢!”
他的话有些落井下石的味道,令我羞愤更甚,咬着唇硬邦邦蹦出两个字:“冷血。”
他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瞅着我的目光满是探究,半响后问道:“我很好奇,你如此不要命的,是为了夏孜颙还是夏孜珩。”
他言中的轻鄙,令我毫不畏惧地站起身,义正言辞道:“我为了夏孜颙,也为了夏孜珩,我为了我自己,也为了那些只为满足某些人的野心而战死沙场的人。”
许是我的话触怒了他,他突然脸一沉,双眸掠过凛冽之色,厉声道:“某些人的野心?如今菱、属、齐国三分天下,战事迭起。属国近年屡屡犯我边境,侵害当地百姓,民不聊生,流离失所的人连年剧增,长此以往必将天下大乱。你还说这是某些人的野心?”
一下子被他的凌厉之势所慑,我竟然有很长时间的愣怔。我是初来驾到,对眼下的时局并不是很清楚,但古往今来,分割的局面必然导致连年战争,最后唯有一统才能真正稳定下来。而直觉告诉我,眼前的男人,绝对有此雄心和霸气,他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战争的好坏分很多面来看,因为我不了解,所以没有发言权。可是我如今身临其中,不管谁赢谁输,我都无法眼睁睁看着夏孜珩牺牲在这场残酷的战争当中。
我头一扬,正色道:“见胜不过众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战胜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
他冷哼一声,不屑道:“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这些本王还用不着你来教。”
我自然听出他言下的怒意,然我无所谓,轻笑道:“王爷,如我所猜非虚,你与夏孜珩这一仗也是矛盾的。”
他深邃的眸子闪着寒光,直直逼视着我,颇有威胁之意,“什么意思?”
我同样毫不避讳地回望着他,平平说道:“我想王爷,此次攻打属国的目的已经达到不是吗?兵贵胜,不贵久。久战之下并无铁军。凉城地势险要,要攻下它也并非易事。何况,穷寇莫追,任何事都要留有余地才好。”
他绷着脸,略带挑衅道:“你是暗指此战本王会输吗?”
我直言正色道:“谁输谁赢我不知道,但即便是王爷赢了又如何,两军交战岂有不伤亡的,王爷也不过是损兵折将而已,捞不到一点好处,不过想要再进一步攻凉城,只怕鞭长莫及了。”
闻言,他定定望着我,默了瞬,复而难得地轻笑两声,亦真亦假道:“你很聪明。不过,如能从此除去夏孜珩这一劲敌,倒也值得。”
闻言,我心中一紧,冷声道:“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可胜。王爷就一定有信心能赢吗?”
他剑眉一挑,狂放的态度,一如他给人的感觉,斩钉截铁道:“当然。”
见他如此肯定,我心中忐忑不安更甚,略带威胁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你除去一个夏孜珩,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你也得不偿失。”
而他却突然话锋一转,眯起眸子,犀利的目光充满审视,笃定道:“你是为了夏孜珩。”
我确实有此私心,却不想被他拿来当面讨论。我绕开他的问题,淡淡道:“我只是不想看到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状,让人心寒。我知道蓝水辰已和你们联手,我可以肯定,他一定和你们做了某个交易,你们想要的无非是属国的疆土,如我所料不差,蓝水辰要的是太子。”
这是我心底一直悬着的事,在太子告诉我蓝水辰投敌后,我就假设了很多种可能,方才说的,虽只是猜测,但直觉告述我蓝水辰的目标是太子。
闻言,他从来都波澜不惊的脸上,微微一怔。随即双眸闪过丝了然之色,平平说道:“是夏孜颙说的。”
提到太子,我一阵难言的心酸,幽幽道:“太子只说蓝水辰投敌。”然话到此处,我却被自己惊了一下。想起太子当时的神情,当时情况紧急,我来不及细想也没多问。但现下想来,太子其实已经知道整件事的来胧去脉,他不明说多半也是不想让我陷入其中罢了。思及此,我更加肯定了我先前的猜测。
我径自苦笑几声,望着眼前的高释玄又添了几分恨意,愤愤说道:“你们自以为天衣无缝是吗!先是你们故意下战书,扬言三日内攻下凉城,蓝水辰便名正言顺地调动几乎所有囤积的兵马,空留太子在军营,再是你们根据蓝水辰提供的军营地点和附近地图,来个深夜偷袭,将太子生擒,来达到你们交换的目的。”
闻言,他毫不吃惊,只是略带警告道:“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何况你还是个女人。不过,现在木已成舟,你改变不了的。”
木已成舟四字,确实点醒了我。我知道我无力改变太多,惨剧已经发生,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要阻止惨剧再次上演。当然,前提是我也要正实下我的猜测,这样才能知己知彼。何况眼前这个狂傲的男人,敏锐地像鹰,狡猾地像狐。我相信在他的世界里,很难有妥协二字,想要和他谈条件绝对讨不到一点好处。我要暂时放下对他所有的情绪,换种态度换种方式可能反而有效。
思及此,我轻叹一声。调整心绪,软下语调,略显央求地说道:“王爷,我相信,你要的条件蓝水辰他们早已答应,况且眼下天寒地冻不宜久战,菱国将士也是身心疲惫。不如此次调和可以吗?”
闻言,他面无表情地细细盯着我半响。我则同样回望着他,然我在他脸上找不到任何想要的答案,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挫败,也很后悔,我竟然在求这么一个人,我知道在他的眼里,我是如何的可笑和不自量力,但我还是等待着他的决定。此刻我无法做到平静无波,我有些按耐不住,期盼地轻唤了他声:“王爷。”
唤来的却是他淡淡一句问,“你想让我放你回去?”
我苦笑摇头,略显无奈道:“王爷眼里,我就是个如此贪生怕死的人吗?”
他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目光犀利,一语中的,“你是想说你去调和?”
我从脖子上取下那串比翼双飞,放在手心递到他面前,心平气和道:“你派人帮我将此物交给夏孜珩,我只想约他见一面。之后,我任凭你处置,我愿赌服输。”
他伸手将比翼双飞连串拿起,捏在手心把玩了阵,赞道:“难得一见的好玉。”复而瞥我一眼,风马牛不相及地问道:“这是他送你的定情信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