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市原本是个小渔村,多年来积贫积弱的,即便是有心学深圳,也配合着政策来点港口开发,进出口货物的来个互通有无,也一直是无能为力。如果不是几年前当地政府忽然想起还这么个可以炒起来卖钱的小口子,并且进而出手来了个地方政策,可能,F市到现在都见不到二层小楼的影子,更别说前几天撞到周老三的高级写字楼了。
周新良循着三弟给自己打电话时留下的街口地址,直接找到了F市最为繁华的真中商业街。
尽管夏日炎炎,海边城市特有的潮湿更是让这份热气戴上了一层粘人的水雾。周新良西装格挺,在这商业街的写字楼下面一站,倒是很像刚刚下了班的职场精英,加上那出众的深邃五官,来来去去的人都在揣测这是哪个公司新招来的帅哥。
“找到三弟了没?”周新良接起电话,还没有开口就听见对方关切的问道。
周新良看了看旁边正着急联系F市各方亲信的小言,一袭红裙,原本温婉秀丽,却被她硬生生传出了一股凌厉的匆忙。
“没有。他偷偷开的港口公司也在昨天被易主了。据说是一个国外侨商接手的。从港口对外招标开始,对方就已经在政府里面活动了。据说,如果不是老三耍了手段的话,港口就是顺顺当当的给了侨商的。”周新良心底阴暗,这表面看来,老三是被侨商逮到机会阴了一把。老三出了什么事情,都和侨商脱不了干系。可是,最大的问题是,这位向来神秘的侨商姓甚名谁,都是只有中央政府里面几个重要的人知道。就连直接负责接手港口,以及当年和政府联络的人,都是侨商找了可靠的人帮忙代理的。
这事情实在棘手。老三莫名其妙的消失,中间只给自己来了个没头没尾的电话,电话的地址还和是远在东南的F市。如果不是他一时觉得蹊跷,查了老三和F市的联系,他也不知道向来一副A市即我家的三弟会自己办了这么大一个摊子。说起来,也是他这个做大哥的失职,一直想着自己的事业发展,对于老三的想法和动态从来没有真心的关怀过。不然,也不会在老三被人吞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又人也失踪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跑过来查证。
“哥,我觉得,现在这种对方在暗我们在明的情况,是必须要找人帮忙了。”周新珏最近刚被爸妈原谅了回来,这会儿知道老三出事,也是着急。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因此,试探着,也没有说出名字,只是没头没脑的问了句,“您说呢?”
周新良何曾不知他说的是谁,可是,那人从来都是站在翟南那一边的,即便是和周家有着牵扯不断的血缘关系,可是因为上一辈的恩怨,他就算是松口回到了周家,也不会尽心尽力的为周家效力的。
“你对他的了解比我们都要深。你觉得靠谱么??老三捅了篓子,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会儿找不到人,要么是被人给拿住了,要么就是他自己害怕家里罚他所以就自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了。”头顶的阳光虽然不甚刺眼,现在站在街头,却到底是浑身湿热的不行,周老三看了下四周,往旁边的一家冷饮店里过去。反光的镜子上晃出他稳健的步子,他瞥了眼自己的倒影,正要移开目光,却被旁边店里出来的一个人影给惊到。
“哥,你怎么了?”
“没怎么。刘弘那边,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待会儿再给你联系。”
挂断电话,周老三大步上前,也没有理会旁边正要跟上来的小言,在对方正要拐到下个路口的时候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对方原本是有些不耐烦的,皱着眉头:“你这人谁啊,大街上就这么拉着人,要不要脸?”
周老三死死地攥住他的衣服,在他的脸上停顿了几秒,对方见他没有动静,这才抬起头来看他。
在短暂的迷惑后,忽然,这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像是见了鬼一般的,浑身缩着,双手捂住脑袋,本能的叫唤:“你要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你放开我!”
周老三上前,控制住心里的慌乱,对走过来的小言摇头示意她离开,直接拉住他的胳膊往冷饮店里走。
那人老老实实的被带着,也不顾旁边人的惊讶。在周老三要往前台走时,他面上一个难堪,很是别扭的小声道:“别问了,我带你去我办公室。”
周老三没有说话,点点头,放开握住他胳膊的手。
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没有了人。薄薄的空调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勉强能包住全身。窗帘半掩,门窗都关得很紧。隔了层门窗,外面的蝉鸣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下了床,站在窗边的那盘残局面前看了看,付云欣觉得有些眼花。回身把床上有些散乱的被子叠整齐后,关了空调,直接开门出去。
小夏正在客厅沙发窝着捉尾巴玩,小眼瞪得圆圆的,听见翟南屋里的动静后,常年趴着的两只耳朵忽得竖起来,小鼻子使劲儿的嗅了嗅,在看见付云欣出来的时候,似乎是极为失望的喵了一声。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转头继续捉着自己的小尾巴玩。
开了冰箱门,拿出装了碎肉粥的保鲜盒,小心加热后,又想了想,把水壶灌满坐在炉子上烧水后,付云欣才坐在饭厅里一个人喝粥。
喝完粥,身上又开始出汗。正想着等水烧开了就去洗个澡在回家的时候,房间门就被人轻轻的敲了起来。
打开门,还没有看清是谁,就被满鼻的香气给熏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云欣在家呢啊。翟南呢?他没在?”如果不是这股让人难受的香气,付云欣也不会想起面前笑眯眯的人是谁。
江蔡洁依旧妖媚非常,水红的小短裙露出纤细的长腿,高跟鞋细细长长地,脚上一个使力,可能就会戳了谁的脚上一个血洞。付云欣有些晕,想起这人上次送给自己一大笔股份,每个月的小分红,都让她的眼睛惊成对眼儿。
这是一位女财主哇。付云欣没有怠慢,“江姐,你找翟南,他没在。好像是有事出去了。”
这么说着,两个人进了客厅,厨房的水正好烧开,付云欣拿了翟南放在柜子里的青花茶盏跑了点绿茶,直接端出来放江蔡洁面前。
不知道江蔡洁这次来时要走什么。付云欣心里嘀咕着,江蔡洁是个很要强的女子,又是个从小在外面养大的,整个人和江家是有些不怎么合拍的。也幸好,她有经商天赋,还有翟南母亲的扶持,倒也是闯出了名堂。现在江家提起她来,也没有一味的嫌弃,倒是渐渐的,财经类的电视或杂志采访把她塑造成了个才貌双全的名媛小姐,一些不知道底细的人对她倒很是趋之若鹜。
无事不登三宝殿,以江蔡洁的精明,她要来见翟南,怎么可能事先不知道他在不在家?再说了,第一次过来和自己见面的时候,她不正是瞅了翟南回翟家的功夫来给自己下马威的么?付云欣翻来覆去的,边泡茶边想着,一进客厅就见江蔡洁把小夏折腾的苦不堪言,见了她进来,趴在脑袋上的两只耳朵嗖的立起来,很是精神的对着她摇尾巴,大有一种:快来救我,我就承认你是我的主人。这样的意思。
“云欣,你开学还有多长时间?”客厅里一直没开空调,付云欣本打算着洗个澡就直接回家的,此时见了江蔡洁来,刚才才打开的。这会儿,客厅里的温度还是没有降下来,热的江蔡洁拿了桌边的小纸片在身上扇着。原本就十分浓郁的香气被她扇得更加凌乱,直扑扑的就往付云欣的身上飞。
强忍了面前的这股香风,放下茶杯,付云欣就很是自觉地坐在了离她较远的沙发上。
“还有半个多月。姐姐,你这次来A市是专门见翟南的还是路过。”付云欣心里有事,有些心不在焉。
“没什么。就是很久没见你,过来看看。”江蔡洁显然没有把付云欣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一个近身,往付云欣的位置靠了靠。浓烈的香风让付云欣本能的鼻尖一皱,却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
“我记得,你有个哥哥是叫付文然的吧?”
付云欣警醒,“那是我二叔家的。以前不知道,也是年前的时候见过。怎了?”
见面前的人警惕,江蔡洁呵呵笑,颇有些尴尬的意思,伸手握了握还有烫的茶杯,缩回手来:“前段时间,我知道一个消息,想着可能和你有关系。想着,在电话里说是不太方便的。就这么过来找你当面说吧。”
“姐姐是想说什么?”付云欣想着上一次见付文然,还是在年初五的时候,一众付家的人坐在一起,很是尴尬的等了一上午,连顿饭也没有吃,自己就和zero一起去了后院祠堂继任影部了。现在想来,自己这么个女子,越过这么多的正宗付家子孙得了影部这么个看起来很是威武的差事,下面不服的,想使绊子的肯定大有人大。只是,这些人里面,最应该对自己不客气的,恰恰就是付家现任家主的儿子,没意外的也就是作为下任家主的付文然。可是,这么个人,却是亲手把影部印信交给自己的。付云欣后来每次想起来,都会揣测,付文然一个人把印信藏了这么多年,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重新再影部掌权,今后也很有可能会牵制住他的权力。他的心里会是怎么想的呢?懊悔?不甘还是想着用另外一种途径把影部印信拿回来?
可是,忍心隔肚皮,尽管付云欣设想了一百种付文然可能会有的想法,也想过是不是要加派人手盯住付文然和付家人的举动。但到底是没有付诸行动的。付文然这个人看起来很是自相矛盾,做的是一套,可是他的立场往往是另一边的。付云欣想过很多次,或许,他在很多时候,连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都不是很清楚吧。不然,作为一个有野心的付家大公子,他怎么可能会办出印信拱手让人的事情?她不相信去世了的爷爷会有那么的震慑力,能够驱使活人在多年后依旧要顽固的信守约定。更不相信zero带领下的影部能够真的做出弑杀付家子孙的行动。唯一的解释,肯定是在付文然的身上。肯定,他知道关于影部的什么事情,而这件事情,以他的能力,或者说以现任家主的能力,是十分棘手的。
付云欣不喜欢保持幻想。她已经学会了在遇见每一件想不通的事情时,都会先用最坏的揣测来衡量一下局面。因此,在得出这么个结论的时候,付云欣很是头疼的在zero那里用心找漏洞,又旁敲侧击的询问zero关于影部的秘辛。
可是,在多方查证后,付云欣没有得到意料中的答案。渐渐的,因为付文然一直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尽管都是在A大,并且有着血缘关系,甚至在某些方面,两个人还是有些敌对的意味在。但付文然在她生活里彻底没有再出现这回事儿,也就让付云欣把心底的疑惑搁在一边了。
此时,听见江蔡洁这么特意提起,付云欣心里一跳,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由得问道:“我和他联系的不多,从年后开始,就从来没有见过他,他也没有来找过我。姐姐,你是有他的消息么?他出事了?”
江蔡洁挥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给你提个醒。你这个哥哥,好像是很有本事的。前段时间,我在A市的几桩生意都是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就黄了,还有一两个常年合作的生意伙伴,也忽然说不合作就不合作了。我打听了一下,听说他们是被一个姓付的年轻人给收买了的。我后来找人调查,付家在A市置办产业的人不多,除了一个老五,另一个就是付文然。可是,这个老五,因为上次和周玉珍合起火来……那个,总之,我怀疑是付文然下的手。可是,派出去调查的人都查不出付文然在A市的活动,除了他在A大的博士生在读外,没有其他的信息。作为付家的未来继承人,这个履历太干净了,干净的蹊跷。再说了,我找了好几拨人来查的,每一拨人都说除了A大的生活信息外,再继续往下查的话都会被一股阻力给挡掉。我想着,要不是付文然背后有人,这人还不是你二叔那方面的。要不就是付文然这个人有问题。”
付云欣听得很认真,想了想,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江蔡洁是看不惯花样年华的小姑娘这么淡定的模样,虽然这样稳重的举动十分让人放心,可是江蔡洁就是觉得付云欣应该很是紧张的握住她的胳膊问怎么办,一副花容失色的小模样才算是正常。因此,她又多了一句嘴,想着给她分析一下眼前的情势,“你不要只是知道。你二叔这一家的人,没有省油的灯,远的不说,近的吧,就看看你爸在A市,明明知道自己亲哥哥的下落了,连表面的兄弟亲厚都没有,不动声色的简直跟有世仇的仇人样。再说了,当年的时候,听说你爸明明都说了要把位子让给你二叔,谁知道,你二叔就是不信,非得逼着他……”
“姐,这些我都知道。你不放心我,我也明白。”付云欣皱眉,她在想的是,付文然呆在A市到底是真的在读书,还是借读书的名义在掩人耳目的做些其他勾当。能够阻住江蔡洁的人,这股势力可是真不多。
江蔡洁坐了一会儿,就接了个电话回去了。
付云欣坐在客厅里,看着小夏在沙发上东跑西颠的玩了一会儿后,才忽然发现客厅里的温度实在是冷。关了空调后,她拿了一副去浴室冲凉,冲凉完了见翟南还没有回来就留了张字条自己一个人坐公交回家了。
直到开学的这半个月,A市也跟渐渐开始消暑的天气一样,接着季昆的新专辑面世又在全国范围内高调的出了个名。
季昆十分嚣张的在回答记者问时,说A市里有他最爱的一个女子。不管京城或者是哪里有更好的发展机会,他都不会放弃在A市的生活。言之凿凿的,还很有意图的把记者的焦点放在了情爱这一块,末了,十分阴险的漏出了他频繁来回A大的照片。
这一世,季昆可算是扬眉吐气,没有上一世时灰头土脸的冷藏,更没有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狼狈,倒是红的快成了紫葡萄。他的这么一番言论,直接就让好事者挖出了他出道前的一些照片。照片里赫然是他来A大找付云欣的那几次,黑色的朋克柳丁妆,骚包的拥抱,还有那是不是飞出来的眉眼。幸好,付云欣长得平凡,没有入了偷拍者们的眼,所以也就没再照片里出现。这些照片再加上他自己让人漏出来的A大背景的照片,直接就让向来以高端和学术著称的A大成了昆虫们又爱又恨的所在。爱的是,这里会有自己的偶像进出,蹲点的话,很有可能见到真人的私下面目。恨的是,也不知道A大的那个丫头这么好命,在偶像还没有绽放出光彩的时候就把他这么多高岭之花给摘了。
开学前一天,还没有下车,付云欣就见学校大门蹲了些身穿五颜六色队服,头上戴着昆虫触角发夹的骚包昆虫们在校门口拍拍蹲着等候偶像的出现。付云欣叹口气,看向旁边美其名曰让付云欣见识他偶像魅力,然后要死要活要跟着来A大的季昆同志,这人涂了银色的眼影,此时翘着脚,手指在大腿上很有节奏的拍打着,甚至还时不时的哼出一句“你从草原来……”歌词。
这真是够了……
看付云欣愤愤不平的样子,季昆摘下耳机,惊讶的往外面瞧了瞧,顺便掏出镜子来在脸上一拍,回过头来对着付云欣一个龇牙,“见识到本大少的魅力了吧?你家翟南嫩着呢。”
“你不去缠着林尧,跑来我这里做什么?”付云欣很想开了车门把季昆丢下去。这么个臭美有神经病的自恋狂,怎么就能让这么多的粉丝忠心耿耿的等在门口呢。
不提还好,这么一提,季昆嘴一咧,直直扑过来,拉过付云欣的袖子在自己的脸上虚抹了一把,再抬头时就是一个大大的囧字:“我的心上人被吴吟那家伙霸占了。哼,夺妻之恨,早晚我要报复回来的!”
付云欣听得牙疼,“夺的前提是要先拥有吧。人家不过是看你是个废股,直接懒得搭理你好不好?”
季昆不乐意,脸皮虽厚,却听不得这种自己被遗弃的论调,当即沉下脸,握着付云欣的脖子,“你满嘴胡说。要不要跟我道歉,不道歉的话我就开了车门对昆虫们说你就是那个霸占了我的小贱人。”
“好,我道歉,可以了吧。”为了今后和谐的校园生活,付云欣决定低一下自己不怎么高尚的头。
“恩。”季昆很满意,松开手后,看了眼外面正要往车子里张望的昆虫们,连车窗都没有往下拉,戴上墨镜窝进自己的角落。
在位置上坐好,付云欣有些好奇,“你说的那人指的是安淳丹吧?就不怕有好事者挖出她来,然后顺藤摸瓜的挖出身世什么的么?”
季昆推了推眼镜,倒是没有刚才的神经质,反而阴沉着,“放心,就算是我什么都不在乎的要自爆,也有人想着办法堵住我的嘴的。”
这指的是季家么?毕竟季昆的事情其实牵涉到的还是季家大少奶奶在医院里换孩子的隐秘。这等事情说出来,对于季家来说,也算是一项不小的丑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