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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自己的心里窝着一团发泄不出来的火。从一开始的对于这母子俩凄惨遭遇的怜悯,再到之后希望各归各位,厉鬼归阴,男人受到阳间审判,而如今我的想法却又变了,爷爷和刘老道说的对,阴阳相隔,各有各的法律,如果厉鬼不被铲除,受到伤害的就会是我们这些无辜的人。
这并不代表我没有了怜悯之心,没有了善恶之分,只是因为我们所面对的,是一个没有办法讲清情理的厉鬼,就像刚刚我的遭遇一样,如果不灭他,被抽离三魂七魄的还会有其他人。
刘老道虽然身上有伤,但除了失血过多之外,似乎情况还不是太严重。
他手里阴阳剑好像并不太想拿出来用似的,要不是因为要作法引魂估计此时还背在身后。但是有了剑,他攻击厉鬼却凌厉的多了,不再只是用符纸攻击。
我不是太懂道家驱鬼伏魔都靠什么手段,但是我现在看到,刘老道手里的剑尖上正插着一张符纸,符纸上有火光流动,剑尖的每一次砍劈刺挑,都会有一团火扑向厉鬼。
好像如果只凭着阴阳剑,是伤害不了厉鬼的,但这仿佛是一个载体,反而把符纸的力量传递到厉鬼身上。
我来不及再细看,三步并两步的就围向了厉鬼。厉鬼感觉到我的阳气,微微斜眼看了我一眼,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出来。
我现在知道,拳法配合有灵棒使用才有威力,也不再犹豫,一棒又一棒向厉鬼打来。
我二人这一围攻,厉鬼的压力也就大了。我不是刘老道,厉鬼只要碰上我,我从心底就是一哆嗦,灵魂的颤抖让我很难受。
可就算是这样,厉鬼再想有机会给我带来更大的伤害却是不可能的,他伤了我同时,也根本躲不过刘老道火符的攻击。
渐渐的,我感觉越来越疲惫,而厉鬼的头颅也是越来越小,偶尔的,我还能咬牙忍着灵魂之痛给厉鬼来一棒子。
有灵棒确实不简单,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材料做成的,但却能实实在在的敲在厉鬼的阴魂上。
战况在向一边倒,刘老道甚至抽出机会在阴阳剑上又加了一道符咒,闪着雷光的符纸。
听刘老道的意思,这符纸应该是雷符,雷符加火符,一剑刺中厉鬼之后,我甚至看到厉鬼都是一阵颤抖,头颅缩的像个孩子,就连飘动的速度都变得有了些缓慢。
也就在这时,圈外的爷爷一声大吼,我看到他在自己的手心里用刀划开了深深的一个口子,甚至连血肉都翻了出来。
血水滴在刘老道给他的那块小印上,那印好像会吸血一般,血粘上去就瞬间消失,足足吸了三四秒钟,暗淡的印上突然好像有了灵光,就连黄色的铜身,都开始反着光。
就在这时,爷爷把印重重的印在阵中的土壤里,我明显看到那块土壤也变成了红色。
刘老道突然大喊一声:“把这畜生往中间赶!”
阴沉木和红线组成的半圆与前面的两排阴沉木并不是闭合的,厉鬼好像知道阵法已成,正竭尽全力的要从最近的缺口处逃出去,刘老道堵在缺口,但厉鬼却像疯了一样在攻击他。
我看的出来,刘老道已经开始有些虚弱了,别说他这个年纪,就是我流了这么多的血也早就受不了了。
我的**是没办法碰触到厉鬼的,碰触的结果只能让我的灵魂受到伤害,但是有灵棒却可以碰触到他。
厉鬼的头颅变小之后,其实身躯只比两三岁的孩子大不了多少,我一咬牙,从厉鬼背后把有灵棒插到了厉鬼的身前,另一只手握住了有灵棒的另一段。
这样一来我等于是把厉鬼套住了,就像是把他抱在了我的怀里,有灵棒和我组成了一副套绳。
灵魂上的疼比刚刚被厉鬼咬住的那一下还疼,我差点翻了白眼,晕了过去,赶紧使劲咬住了舌头,**的疼痛把我从昏迷中唤醒了回来。
我忍着灵魂和**的痛用力往后拽着厉鬼,把他拽向阵的中央,爷爷盖上印记的那片土壤。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我会这么做,刘老道稍微一愣神赶紧抓紧机会一剑又一剑的砍在厉鬼阴魂上。
厉鬼在虚弱,但我真不知道他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我不知道这种力量是不是力气,但我却拽的很是吃力。
我现在敢肯定,这次就算是真的收住了厉鬼的阴魂,我也逃不过大病一场,不过我也来不及在想这些。
虽然一步一步的很吃力,但厉鬼还是被我和刘老道迫到了山河阴阳阵的中央,眼看还差一步,我们就都解脱了。
我满心欢喜,虽然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但我还是看到一团黑影突然的撞了过来。
努力了半天我才看清了撞过来的是什么,而在往后飞出去的同时,我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太好受。
女鬼,婴孩的母亲。
她原本应该是被刘老道设置的陷阱捆住的,可此时她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挣脱开了。真正让我心里不好受的原因,是因为她撞飞我显然是为了救她的孩子,而她自己却被盖上血印的阵法束缚住了。
我和婴孩厉鬼一起滚出了阵外,而在阵里仿佛末日般的突然降下了数不清的雷电,瞬间就把女鬼罩住了。
我看的出来她的痛苦,虽然无泪,却扭曲了脸庞,她的面貌恢复成了死之前的样子,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她的眼睛一直在看向我这边,我知道他看的不是我,而是我怀里的她的孩子。
她是承受不住这个阵法的,这阵法本来也不是给她用的,如果是婴孩厉鬼进入里面,或许在雷劈尽戾气之后,他还能留下阴魂,可这女鬼却无论如何什么都留不下。因为她的阴气远没有婴孩厉鬼浓烈,否则她也不会被刘老道的陷阱轻而易举的抓住。
我感觉到怀里突然一阵猛烈的挣扎,我低头一看,怀中哪里还有那怪物一般的厉鬼模样,我抱着的分明只是一个婴孩的阴魂。
我徒然的把有灵棒松开了,我有什么权力去阻止这对儿母子的感情,我心里又是一阵不好受。
我没想到,这婴孩已经成了厉鬼之后还是能被母爱唤醒回理智,这真的无愧于世间最伟大的感情。
那弱小的阴魂再向前爬,爬的很用力,又很可爱,仿佛他的母亲再拿着他最喜欢的玩具,在前面逗弄他。
“有什么办法……能救救他们吗?”我犹豫的说出这句话,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因为我们都差点死在这里,经历过这些之后,我本不该再如此优柔寡断。
刘老道摇了摇头:“没有办法,阵法已启动,谁也终止不了,你不该放开那孩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已经散掉了身上的戾气,进去就是魂飞魄散。”
刘老道并不是指责我,我知道,可我的心里却更加不好受。
女鬼为救自己的孩子深陷山河阴阳阵,可到头来却还是两条阴魂都搭了进去,阵散之后,他们母子必然什么也再留不下,只落个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
我看着婴孩已经爬到了阵中,有一半的雷电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的阴魂越来越弱,当终于爬到他的母亲怀里时,两个阴魂已经淡的就剩下一道轮廓。
我没办法再看下去,同时也感到无比的疲惫不堪,回过头向坟地外面走了过去。
当经过那罪魁祸首的男人身旁时,我低头向坐在地上的他看了一眼,他此时正发着愣,虽然看不到阵里的情景,但我想他也能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看不出来他表情里蕴含的意思,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我和爸爸最先离开了坟地,带走了男人,留下爷爷和老道在那里。
出乎我的意料,我本来以外坟地外一定等了很多人,至少那男人的父母应该在等着里面的消息,可是坟地外只有王广殿和张福等几个公安。
王广殿说他们自从从坟地里出来就再怎么也走不进去了,绕着绕着就又绕出来。我点点头,没有心情解释这些事情,随后那男人被他们几个押回了派出所,而我谁也没理的径直往家里走去。
等天差不多都要黑了爷爷才回来,刘老道也被爷爷请回了家。他们在一切结束之后把阵法拆掉,而就在那时雨也同时停了,爷爷说在耀眼的阳光下,他们从那对儿母子被劈散阴魂之后的地面上捡到了一块银锁,就是那种婴儿挂在脖子上的长命锁,爷爷不能肯定这是不是那孩子留下的,他在布阵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个。
我接过了爷爷递过来的铜锁,无言的攥在手里,低着头走到屋外的院中。
长椅上,刘老道正喝着酒,眼睛看着夜空,看我走了出来,招手让我过去。
我坐在长椅上抬头问道:“天上有什么?”
刘老道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我道:“没想过做个守坟人会经历这么复杂的事吧?”
“不是复杂不复杂的问题……而是……”我没有继续说下去。
“是不是开始怀疑自己做的对不对了?”
我沉默良久,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