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舒云想尽快取得白薇的信任，但具体做起来，是非常难的。

　　在家里的时候，白薇是太太，家里人都围着她转，身边有老爷，楼下有亲家老爷，门口有丫鬟，她别说插上手，除了在饭桌上，就是想跟白薇说句话都难。

　　而饭桌上白若林看到她那嫌弃的眼神，桂兰那不正眼打量她的做派，她根本一句话都不敢讲。怕一句说错了，惹恼了白若林。

　　自己再怎么没错，那件事情确实是错了，本来白家把她扫地出门也是毫不过分的，但如今老太太也没赶她，老爷也只当看不见她。

　　如此已经是很不错了，舒云自己不敢想象，若出了白家的门，自己该如何生活？

　　虽然有体己，但若是被休，只怕细软是带不走的。

　　娘家又远，她也没脸回去，怕是要流落街头吧。

　　想到这个舒云就不寒而栗。

　　舒云想来想去，觉得没有太好的办法，只那赵小姐是白薇的同学，看起来二人关系非常亲厚，这些天她们两个因为坐一辆黄包车，已经熟悉了。

　　闲谈中她知道了赵灵芝有两个孩子，丈夫常常不在家。孩子托给了房东大娘看，日子过得很是辛苦。

　　舒云跟白薇说了一声，一个人揣着一包大洋上了街，先是给自己买了一个颇大的皮包，然后买了两套孩子穿的衣裤放进去，预备明日下午给灵芝。

　　第二天一早，舒云穿了刚买的雨过天青绣花衣裤，虽然是细布的，人看起来却很精神，头发完成纂，戴了个白玉簪子，皮包时咖啡色的，如此打扮，倒像个职业女性了。

　　早饭她是不到前面吃的，秋香熬了米粥煮了鸡蛋，又热了馒头，舒云就这酱菜很快吃完了，笑着说，“秋香，要不你也趁热吃了吧，省的费事！”

　　秋香也笑着说，“四姨太说的对，反正那边儿早饭也是这些东西！”

　　舒云听了有些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就出了院子。

　　舒云高高兴兴地来到前面，瞄了一眼院子里，汽车还停在当中，便提了皮包想去厅里等着。

　　藿香正站在门口，拦住了她，道，“四姨太等会儿再来吧，老爷太太还没起来！”

　　舒云怔了一下，立马有些窘。

　　她因为心里有事儿睡不着，确实是早了。

　　便挤出笑容对桔梗说，“哎哟，我只怕去药厂晚了，确实早了！”说着转身走了。但此刻再她自己的院子吗？

　　舒云在夹道边上等了一阵，有些左右为难。若回去，必须先穿过老太太的院子，此刻白李氏一般都在院子里活动腿脚。

　　虽然白李氏看到她不会打不会骂，但那目光如刀子，让人生惧。

　　还是算了，这大清早的，去花园子里逛逛好了，反正白李氏年纪大了，每天只在院子里活动，不可能走到那里。

　　舒云想错了，白李氏是不可能走到那里，但不代表花园子里就是安静的。

　　她顺着湖边往前走，因为脚上穿的布鞋，一点脚步声也没有。但快走到湖的头上，舒云忽然听到了几个人在叽叽喳喳地说话。

　　似乎是本能地，躲到了一棵树下。

　　“秋香，你家主子走啦。。。。。”似乎是太太屋里的香薷。

　　“走了。。。。”秋香的声音很是轻松。

　　“这四姨太真有意思，巴巴的去药厂做工了！”

　　“谁说不是呢！你看她那样子，看到老太太与老爷太太就想老鼠见了猫似地，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说这话的还是香薷。

　　“你们不知道，四姨太先前还那么受宠，如今这个样子，是有缘故的！”四姨太在树下听得心惊肉跳，说这话的似乎是老太太屋里的露珠儿，难道她听说了什么风声？

　　应该不能吧。

　　“这谁不知道，还不是因为四姨太有了喜也不好好将养，吃了不合适的东西，把孩子给弄没了，老太太与老爷生气呗。”说这话的似乎是桔梗。

　　露珠很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声，道，“若为这个，也不至于此，你们想想，前头的太太也没过孩子，去了的五姨太也流过孩子，那时候她小产，老爷还常常去看呢。“

　　“那为什么？”桔梗好奇地问。

　　“这个嘛，肯定是四姨太做了有违妇道的事情，所以才受此冷遇！”露珠儿的语气有几分得意。

　　四姨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也感到一阵阵屈辱。

　　不管怎么说，她是白家的姨太太，这几个丫鬟算什么东西，敢背后说她的不是！

　　“什么有违妇道？”桔梗穷追不舍。

　　露珠儿其实也只是听别人这样讲，根本说不出来，便急着说，“反正是不好的事情！”秋香此刻心里也打着鼓，唯恐露珠儿真知道事情始末，却原来是虚惊一场，便打圆场说，“没影的事情，咱们就不说了吧，她是我主子，我几乎日日跟着她，也没见四姨太做出什么事情呀，可能是老太太与老爷抱的希望太大，本指望四姨太一举得男，没想到却没了，一时受不住，才迁怒道我们主子身上的。姐妹们再别提了吧，你们不知道，四姨太夜夜背着人哭呢！“

　　舒云听了自己丫头的话，大大舒了口气。

　　不管怎么着，秋香还算是忠心的。

　　其余几个丫头都不说话了，但之沉默了两三分钟，桔梗又说，“四姨太再哭也没用了，如今我们小姐有了喜，老太太和老爷高兴地和什么似地！”说完还不等其他人说话，又快快地说，“我们小姐平时身体就好，又懂医，知道如何保养，一定能平安生下小少爷！”

　　如此的话自然没人敢反驳。

　　年纪最大的香薷便说，“好了，咱们赶紧去吃饭吧，等会儿我还要做老爷书房里的洒扫呢！”

　　几个丫头笑嘻嘻地沿着对面的小路走了。

　　舒云站起身，伸直绻了半天的身子，有些忿忿然。

　　她匆忙走到前面，白若林已经发动了车子，再晚一点，就赶不上了。

　　舒云顾不上仪态，一溜小跑过去，利落地拉开了后面的车门。

　　白若林有些不悦，板着脸，但也没说什么。

　　舒云低着头，直到车子拐了弯，她才意识到前排空空的，白薇今天没在车上。

　　也就是说，因为太太怀孕了，要在家里安胎，可能有很长时间不会去药厂了。再换句话说，将有几个月的时间，她每天都有机会同白若林呆在一起，尽管只有半个时辰，但已经足够了。

　　舒云憋住心里的喜悦，盘算着该怎么样解开她与白若林之间的僵局。

　　不知不觉到了药厂。

　　白若林把车子停到厂房后面，一手提了皮包，下了车。

　　舒云还神游着，看到他下车才反应过来。

　　白若林虽然很想斥责她几句，但又觉得，即使责骂她也不配，便头也不回地向办公间走去。

　　上官云与赵灵芝都已经知道了，对他道了喜。赵灵芝更是说，“下了班去看看白薇，我别的不行，养孩子有经验。这个时候有很多忌讳的！”

　　白若林冲她笑笑。

　　这个女人虽然看着不像白薇那么干练，处事经验也严重不足，但好在人品比较好，是个很可靠的人。

　　说起来，赵灵芝也应该是个聪明女子，只是嫁错了人，才把自己的生活弄得这样狼狈的。

　　舒云的身份，赵灵芝早就知道，虽然舒云对他曲意奉承，但她因为白薇的缘故，一直不肯与舒云有过多的交流。

　　这天赵灵芝收拾好了一切准备下班，拎着皮包走出来发现舒云已经等着她了。

　　赵灵芝有些不悦，在这里等着，别人看到了算什么？直接去大门口不就行了？

　　这姨太太就是和正常人的做派不一样！

　　她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舒云笑着跟在后面。

　　直到上了黄包车，舒云小心地看了看她的脸色，从皮包里取出那两套衣服，说，“赵小姐，总是跟你挤一辆车，太不好意思了，这个是给孩子买的，你一定别客气！”

　　赵灵芝哪能不客气，使劲塞回给她，不冷不热地说，“哪里的话！你也出了车钱的，咱们两人都瘦，不然也挤不下！要谢，你该谢谢你们太太！”

　　舒云没把衣服塞回去，却一叠声地说，“对对对，找小姐您说的太对了！太太是我的恩人哪，只有太太拿我当人看。。。。。。。”

　　说着说着竟哭起来。

　　赵灵芝早冷眼观察过，她那个白老板，是从未正眼看过面前这个四姨太，说起来，也是如花年纪，独守空房的滋味她最清楚，也怪可怜的。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舒云哭了一阵，看赵灵芝毫无反应，便自己掏出帕子擦干净泪，满含冤情地说，“赵小姐您不知道，我这个人是最喜欢孩子的！您有一儿一女，我心里羡慕的不行，若我能像您这样有福气，宁愿损些寿也好！可惜，我没这个福气，前些日子小产了！”说完又嚎啕大哭。

　　赵灵芝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再不能袖手旁观了，便劝道，“你要不要太伤心了，既然孩子没了，就别再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舒云好劝，点着头，很快止住了哭声。却又拿起衣服，哀求着说，“赵小姐，您就收下吧！”

　　赵灵芝迟疑一下，收下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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