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八荒，摇旌呐喊，银色战衣的仙军，黑色战衣的魔兵，对垒于九天之上，爆发着山崩地裂之势。
楚颜就那么站在那里，从容淡定，身后是一众的仙兵大阵，流音站在百米之外，身后是浩浩荡荡的魔兵，楚颜和流音轻轻抬手，顿时鸦雀无声。
“流音，你是乖乖回魔界，还是等本尊把你打回魔界”，楚颜把玩着手里的碧玉笛。
“交出忧忧”，流音周身魔气大盛，似乎要包裹这九天仙界。
“这一次已经战了七七四十九天之久”，楚颜嘴角微扬，笑容里多了些邪魅之气，“甚是过瘾”。
“哼，交出忧忧，不然本王踏平你这九重天。”男子眼神坚毅，黑色的战袍无风自动，好似战神。
楚颜并不在意，转过身，冲着千米之外的一处，一笑：“小忧，莫要担心，今日之后，你便只属于我。”
话音未落，楚颜和流音几乎齐齐朝对方攻去，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徒留一道残影。
小忧在千米之外忧心忡忡，百感交集，两个男子，一个她自小当做兄长般敬畏，一个让她爱到骨血里。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场面，仙魔自古不两立，两界一直微妙地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她却做了这*。
劝过，闹过，求过，却都只是拖延，最终，这一战，还是已经持续多日，看着那些不断消散的仙军魔兵，看着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个男子，第一次，小忧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
天坼仔细看过黄花的情况，一向妖娆的笑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紧拧起的眉。
“仙尊，这孩子的思绪已经紊乱，小仙进入到她的意识中，发现她自己的意识已经少得可怜，已经被梦魇侵入了大半”，天坼凝重道。
天坼是狐仙，黄花是狐妖，两者同源，是以天坼可以进入黄花的神识。
楚颜握着碧玉笛的手紧了紧：“这么说，她已经无法保持自己的意识。”
天坼慢慢点点头：“红尘燃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若是自身没有刻骨铭心的痛苦经历，红尘会自动引导她进入跟她相关或者干脆是别人的故事，开始的时候，这孩子也许还能知道这是别人的故事，可照现在看来，她应该已经分不清楚了。”
楚颜心脏一紧，走到床边擦擦黄花额头的汗，努力控制着自己声音不会颤抖：“为今之计，天坼，本尊送你进入红尘给她的幻境。”
说到这里，楚颜回头，看着天坼的眼睛：“一定，带她回来。”
“小仙一定带她回来。”
楚颜深深无力，他多想亲自去救她，可是红尘的幻境不似一般的梦境，只有天坼这样跟黄花同源并且修为不低，在里面才不会受到太大的牵制。
…………
小忧已经记不得这场战争到底持续了多久，她只记得，她在这里站了好久，看了好久，她捂着心口的位置，等待着……
楚颜和流音像是融入这场战争，身边不断消散的仙，不断死去的魔，白色的仙气和黑色的魔气着，崩裂的山和倾颓的海，四界之内，哭声四起，生灵涂炭。
小忧就这么看着，两人已经打到了离她很远的地方，直到流音嘶吼一声，身形瞬间变大，他俊逸的脸上慢慢浮现黑色的纹路，纹路越来越清晰，像是一张黑色的网，他的脸不断变换着，苍老的、年轻的、儒雅的、狂放的……
这是魔界禁术，集结历届魔王的魔力，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我远去的祖先，我愿以献祭这条命，请借予我摧毁世间的力量”，流音语气坚定平静得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那本尊就成全你，流音，去见你的祖先吧”，楚颜已经把碧玉笛放到唇边。
“危险！”
小忧天资聪颖，修为不错，奈何惫懒，凭她以往的本事，是万万不能在流音鱼死网破的一击之前挡住的，但此时她却做到了。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楚颜不能有事。
这禁术唯一的破绽——若有第三者愿意付出更大的代价，这禁术便可转移，这也是流音把楚颜引到远处的原因。
楚颜不知道魔界这禁术，整个仙界都没谁知道，这是魔界的秘密，但小忧却知道，因为流音对她从来都是毫无隐瞒，只除了，他爱了她三千年，这件事。
小忧竟然有种轻松的感觉，就好像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刻。
“魔界众祖，忘忧愿意献出生生世世的灵魂，请赐予我所有的魔力……”
她就那么站在仙界之尊和魔界之王中间，一袭鹅黄的衣裙，在黑与白之间格外显眼。
这只是瞬间发生的事，快得让楚颜和流音都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就见那个鹅黄的身影被黑色吞没。
一黑一白冲向黑色的正中间，忘忧浑身血管爆裂，以她的修为，根本承受不起这巨大的魔力，流音在忘忧说出那句话时就变回了原来的身形，忘忧要求的所有的魔力，当然也包括了他的，他用尽最后气力来到她身边，吐着血，已经说不出话。
“流音，对不起”，女孩好看的脸上满是血珠，她的眸子里满是歉疚，“我、我不能让你杀他，咳……对不起，我会陪你死去。”
她看着流音，眼神歉疚又小心，就好像小时候做错事一般的表情。
“小、小忧……”，楚颜颤抖着声音，颤抖着手，他一碰她，便是满手的血，他把她抱在怀里，白色的袍子上瞬间开满大片的血花。
忘忧艰难地转过头，微微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脸，楚颜小心地扶着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脸旁。
“弄、弄脏了、你的脸”，忘忧看着染上了自己的血的那张绝美的脸，看得那么深，“楚大仙尊，不许哭，小忧、小忧要你好好的。”
“小忧别怕，小忧别怕，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的”，楚颜眼睛里慌乱无比，嘴里重复着这句话，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忘忧。
忘忧摇摇头：“小忧只是累了，颜哥哥，小忧要睡一会儿了。”
“别睡，小忧……求你了……”
她的眼睛已经看不清楚，嘴里眼里都不断流出血。
“别看我，好丑的……”
这是忘忧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
原本静静躺着的黄花，小小的狐狸身体突然颤抖起来，她一只爪子抓着死死抓着心口的位置，嘴里发出低低的声音，像是难受极了的那种悲鸣。
“黄花，黄花，不怕，不怕”，一直为她驱散魔气的楚颜把她抱在怀里，“不怕，我在。”
“仙尊，娘亲她，很难受”，三尺站在床沿上，定定地看着黄花。
“我知道”，楚颜抱着黄花的手紧了紧，“天坼莫不是还没有找到她。”
楚颜心里闪过一种久远的情绪，心疼，慌乱，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不要担心，这一次我一定能救她。”
像是说给三尺，又像是说给自己。
楚颜右手抱着黄花，左手食指中指并拢，伸到自己的眉间，他闭着眼睛，随着左手的移动，眉间缓缓引出一条银色的像水流一样的东西，楚颜的左手引导着那东西直到黄花身上。
“三尺，你守着黄花”，做完这些，黄花明显好多了，楚颜脸色却少有的有些苍白，他再次把黄花床上，对三尺嘱咐道。
三尺点点头，目光一直追随着黄花，楚颜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里，赤红一片。
………
好痛……
黄花只觉得浑身的血管都在爆裂，身上每个器官，每寸皮肤，都在渗着血，唯一的感觉只有疼，疼得她恨不得晕过去。
可又不能晕过去，因为她舍不得，她舍不得眼前这个好看的男子，不想离开……
好想守着他。
黄花知道自己哭了，泪水混着血水流到了嘴里。
她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突然，黑暗中出现一缕白色的光芒，那光芒温柔地包裹着她的身体，暖暖的，黄花觉得身上似乎没有那么疼了。
不对呀，这好像是个梦来着……
黄花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像是突然打开了一扇门，门越开越大，光越来越多，黄花脑海里也随之出现越来越多的信息……
这个小忧，是谁？
她是谁好像不关我的事吧。
受伤的是她，为什么我还觉得疼？
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黄花擦擦脸，果然只有泪水，没有血。
所以这就是香儿的目的吗，送她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梦里，让她随着小忧一起难过一起疼？
“嘁，这梦还真是逼真，我差点都以为楚颜也会喜欢谁了”，黄花嘟嘟囔囔地抹着脸上的泪。
楚颜怎么可能会像书里那些痴情的公子，对那个叫小忧的百依百顺，宠溺纵容呢，他可是楚颜啊，是最悠闲的仙尊，最恶趣味最腹黑的楚颜。
黄花闷闷地想着。
……
三尺守在床边，看着不再颤抖，但仍然一脸难受的狐狸，眼里的赤红愈发浓重，像是一团火燃烧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