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
整个过程中被吓得最惨的人无疑还是周嫂了,她还没有从楚熙满脸肿青中回过神来,就看到楚熙突然扬起旁边的花瓶,往重海域的额头处砸来。
周嫂根本来不及反应,她想把重海域拉到旁边,可是被吓得满身僵硬的她速度完全没有楚熙那么快,当周嫂的手才拉住重海域的手臂时,就听到花瓶在重海域额头上破裂的声音。
紧接着就有浓稠的鲜血从重海域额头的伤口中溢了出来,瞬间便打湿了重海域整张脸,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犹如一棵挺拔的白杨树。
其实重海域可以避开楚熙的袭击的,只是他一直没有动罢了,也硬生生挨住了那个花瓶。
倒是楚熙愣了一下,拿着花瓶的双手还僵硬在半空中,他表情诧异,完全没有想到重海域竟然没有躲避他的动作。
不过很快楚熙便收敛了脸上诧异的表情,继而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活该。”楚熙吐出两个冰冷的字。
“对,我就是活该。”重海域附和楚熙的话。
楚熙酝酿了一大堆怒骂重海域的话语,可是此时此刻全部堵着都无法说出来。
“大少爷,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流了这么多血……”周嫂眼前有些发晕,赶紧拉住重海域的手臂让他坐在沙发上,紧接着便去找医药箱。
只是周嫂才搬来这里不久,又没有用到过医药箱,手忙脚乱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我记得就是在这里啊……”慌慌张张的周嫂都忘记去问后面的重海域。
重海域有些无奈,额头上源源不断滴落下来的鲜血挡住了大半他的视线,似乎有碎片扎进了肉里,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像是潮水一样涌向海滩,不过重海域还是能坚持住。
“周嫂,医药箱在左边第二个抽屉。”重海域说,他脚下已经滴满了血液,浓稠的味道在鼻尖萦绕,重海域下意识皱起眉头。
这么多年了,甚至以前天天闻着这股味道,重海域还是不喜欢沉浸在血腥中的感觉。
似乎象征着受伤和死亡。
当周嫂替重海域清理好额头上的伤口并包扎好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所幸重海域额头上的伤口不深,稍微清洗一下就可以了,也不用特意去医院缝针。
“好了。”周嫂脸上已经溢出汗水,她收拾起医药箱,同时心有余悸地说道,“大少爷,以后你还是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吧,你把楚先生打成那个样子,你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吧?”
重海域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这个时候终于冷静下来的周嫂才想起旁边的楚熙,便要过去替楚熙也擦拭一下脸上的淤青,站起身后却发现楚熙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刚才楚熙所站的位置此时已经空空荡荡,仿佛楚熙从来就不曾出现过一样。
“楚先生什么时候走的啊?”
“已经走了很久了。”重海域淡道,刚才他坐在沙发上像是没有注意到楚熙的动静,其实他余光中一直观察着楚熙,因此也很清楚楚熙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可是楚先生好像伤得有些严重啊。”周嫂担心道。
“没事,他自己知道处理。”重海域站起身往卧室走去,那扇门依然紧闭着,像是把卧室里面和刚才外面吵闹的场面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公寓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也是重海域故意让装修工人弄成这样的,以便重海域随时听到顾唯的动静。
重海域不知道顾唯是否听到了他和楚熙的争吵声,但是他猜测顾唯可能已经听到了,顾唯是个睡眠浅淡的人,以前他在半夜的时候稍微翻一下身,就有可能吵醒顾唯,更别提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了。
顾唯又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重海域害怕她又会把楚熙和他争吵的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
于是重海域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卧室门前。
打开门,却看到原本顾唯躺着的床上已经没有人影了,被褥还胡乱堆在床上。
暖气呼呼吹着,整间卧室有种闷热的感觉。
重海域走到暖气机前把室内温度调低了一些,这次侧耳听到浴室里哗啦啦的水流声,不由得放下心来。
原来顾唯是去洗澡了。
既然顾唯还有心情去洗澡,那就说明她并没有受到刚才重海域和楚熙争吵声的影响。
重海域在床上坐着等了一会儿,浴室里面的水声犹如落在他心头似的,不多时重海域又蹭的从床上站了起来,迈开步子往浴室走去。
浴室门是反锁着的。
重海域叩了两下门:“唯唯?”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不过重海域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又在浴室门前等待了大约半分钟后,重海域才回到床头柜前拿出被压在床头柜下面的浴室备用钥匙,打开浴室门却看到他这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画面。
顾唯穿着睡衣泡在浴缸里面,花洒还在哗啦啦的流淌着水,可是浴缸里的水已经变成一片血红色,顾唯那只被划了几道口的手腕搭在浴缸边缘,但是伤口是泡在水里的,在水中若隐若现又清楚地展现在重海域视线中。
推开浴室门的时候,就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顾唯脸色惨白得接近透明,整个人都憔悴得吓人,仿佛一瞬间所有生命力都已经从手腕上的伤口中溜走。
这一刻,重海域甚至能够感觉到顾唯生命的流逝。
他的大脑“砰”的一下炸开了,火花四溅中重海域只看到顾唯那张惨白的脸以及手腕上骇人的伤口。
“唯唯!”重海域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一时间觉得眼前炸开花了一样,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他发疯一样地冲上去,从浴缸里面抱起湿淋淋的顾唯,便往外面跑,这一刻重海域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面跳了出来,他从未觉得时间这么缓慢过,此时此刻他只恨不得自己跑得再快一些。
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顾唯像是一个破败的娃娃,双手无力地往下垂,浓密的黑色睫毛在惨白的皮肤上投下淡淡阴影。
“大少爷,顾小姐怎么了?”周嫂也被顾唯的惨样吓到了,今天晚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去医院。”重海域快速说完,一个劲儿往停车场冲。
可怜周嫂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跟着重海域这么拼命折腾。
去医院的路上,重海域几乎要把车开得飞了起来,一路上闯了无数个红灯,最后到达医院的时候,周嫂看到重海域的眼睛都变得红润起来,伸手去抱起后座的顾唯时,重海域的双手都在颤抖着。
……
手术室外,一盏红灯亮起,紧闭的大门把重海域和周嫂隔绝在外。
重海域坐在长椅上,两只手撑在膝盖上遮住了他的脸,此时头发凌乱的他看起来格外狼狈,而这个时候周嫂才发现重海域还穿着睡袍,脚上是一双拖鞋。
“大少爷,你不要太担心了,顾小姐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周嫂坐在重海域旁边,安慰着他说道。
重海域一动不动坐在长椅上,仿佛一个已经被时间所冻结的人偶。
那颓靡的样子让周嫂感到心惊胆战,周嫂从来没有看到过重海域这么自暴自弃的时候,不得不说顾唯的自杀举动完全击溃了重海域,周嫂甚至担心下一个自杀的人就是重海域了。
不过看重海域此时的样子,周嫂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潮。
不知道过了多久,重海域的动作才有所松动,他放下遮挡在脸前的双手,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明亮的白炽灯,状似自言自语地说道:“等一下要快点把她送走了,不能被他们找到。”
“大少爷,你说什么?”周嫂还没有明白过来重海域的意思。
重海域转过头,目光中有着涌动的悲伤,他闭了闭眼睛,突然眼眶又开始发红起来,只是盘旋在眼眶里面的泪水迟迟没有落下。
“周嫂,我决定让她走了。”重海域用了好大的劲儿才憋住眼中的泪水,只是鼻尖的酸涩让他想要痛哭一场,并且不顾一切冲进手术室里抱走顾唯,逃到一个完全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
然而重海域却想不到自己的存在会让顾唯感到这么痛苦,她宁愿了结自己的生命,都不想再被他绑在身边。
起初重海域是死也不愿意顾唯离开他的,可是如果顾唯选择死亡呢?
那满浴缸鲜红的颜色刺激到了重海域,那一刻他甚至感觉自己眼前都是一片血红,已经看不到其他的颜色,那鲜艳又浓烈的颜色仿佛一把把尖锐的刺刀,把重海域的心窝扎得满是戳伤鲜血直流。
说到底重海域还是不愿意顾唯死在他身边,所以他选择放手,让顾唯离开。
周嫂表情悲伤,像个慈爱的母亲一样摸了一下重海域的头发,她很心疼这个孩子,她看着重海域从小长大,也了解重海域是什么样子的性格,对于喜欢的人和事物重海域总是比其他孩子多了一份执着。
可是这份执着却给重海域带来了不好的后果。
“大少爷,你值得更好的东西,人也是一样的。”周嫂说。
重海域难受的表情似乎隐忍着巨大的情绪,他动了动嘴唇,却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最终都化成叹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