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天睁开了眼,感觉全身都透着凉气。果然这乍暖还寒时候,是最难将息的。宿舍的暖气还没有通,也不知是不是要等到明年暖雨晴风初破冻时借助自然之力调温,总让人觉得,连地下长眠的阴气也要破土而出了。
他翻了几次身,温度仍没有丝毫改变。门外已经有人开始活动,趿拉着拖鞋和塑料盆碰撞的声音,还有水龙头流水的声音。
何小天憋着气,一脚将被子踢开,坐了起来。
他从枕边摸起手表,5:21。
于是他拉过被子,又躺了下去。
这一天与这十几年的每一天都一样,平平无事。也许未来的几十年也会和今天一样,平平无事。就像茫茫林海中平平常常的一棵树的种子,它应该要像其他种子一样,在该生根时生根,在该发芽时发芽,等年龄到了,它就要像其他树一样的变成了一棵更高更大的树,在雨天吸收养分,在晴天粗壮枝干。但要是哪天它不幸结出了果实,它就成了这片林海中的异类。要么被林海吞噬,要么被林海同化。
谁让他和别人不一样呢。
何小天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又混过了一个上午。但也许还要再浑浑噩噩混过几十年。
他进了宿舍楼,听见前面四五个人一边上楼一边数落着其中一个人:“我早就和你说了别跟他动手。”
“他找事……”
何小天上了二楼,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进了211。又听到里面项宇的声音:“石埠子那个吗?上次不是打完他了吗?怎么又打?”
何小天现在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对身旁的任何实物都提不起兴趣,无精打采的爬上了床,蒙上了被子。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永远都那么有活力,永远都是想做就去做了。可如果听故事不是为了开心,如果努力不是为了结果,如果活着不是为了活着,那云为什么要下雨,海又为什么要起风……
这天中午他睡得尤其昏沉,1:40刚好自然醒,走到教室门口时宋国涛摔门往外走,教室里是一片欢笑的声音,还有人商量着应该揍他一顿。
朱德福拿着罚单进了教室,说:“612宿舍有谁,站起来。”
后排站起了几个女生。
朱德福暗喜,一个好学生都没有,正合己意。他道:“昨天中午、晚上都在说话,你们6个人跟我来办公室,拿着假条立刻回家。”
六人愣在那里,眼看着朱德福离去,而自身就像是被杨志的刀割过,血液都还来不及反应就已被定性为死亡。
窗外冷风渐起,树叶已经落了大半。
好在朱德福此次的目的也只是杀鸡儆猴,几人去办公室后好一番求情,最终被罚打扫一个星期的卫生,此事才告一段落。
第二节大课间时,朱德福又来了教室。
门口放着一摞图书馆的人抬来的书,他俯身扒下了装书的蛇皮袋,然后走到封泽桌边,低头翻找起他的桌洞来。
学生还不知他要做什么,又见他翻完封泽的桌洞开始翻何小天的桌洞。
朱德福小声道:“有零食吗?交出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恍然。
教室各个角落即刻响起了轻微的收拾东西的声音,有零食的藏零食,有小说的藏小说,有手机的藏手机,什么都没有的看着别人藏。只是他们藏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朱德福抬头的速度。
“什么东西,我看到了,拿出来。”
“这书包谁的?里面这么多零食,一会儿去我办公室拿书包。”
“这是什么?没收。”
“这是什么书?是不是没用?也不是没用,是不是对高考没用?没收。”
“往衣服里面藏什么?拿出来。”
“都不准动!谁动说明谁有东西!”
……
朱德福将两个书包和一个蛇皮袋交给李喜昆,说:“去,办公室里有两个小孩,把这东西给他们,让他们随便吃,吃光它。你别偷吃。”
第四节是化学课,朱德福拿着两个书包回了教室。
他道:“说句实在的,你不把教室弄得这么脏,你吃东西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呢,有的同学现在都开始嗑瓜子了,以后只要看到零食的包装袋,我就去翻你们的零食。我估计现在除了那两包方便面,那些零食都被那俩小孩吃光了,刚才课间那俩小孩还跟我说为啥牛奶没有水果味的。以后晚上10:15之后,不准逗留在教室,省得熄灯之后被人查到。好了看题——还有一件事,刚才别班的同学跑到办公室问NaNO3为什么呈中性。这说明我们的竞争对手很弱智,基本上跑到办公室问题的同学都是自认为学习还不错的,也就是说各个班重点培养的学生居然还去问NaNO3为什么呈中性。很明显,有的班级重点培养的学生其实有一部分是弱智。在这种情况下,去和这种弱智的同学竞争,你都不能脱颖而出,只能说明你更垃圾。”
……
何小天洗漱完回了宿舍,上床时却见被子没了,当下想都没想,就知道是被严松给抱走了,就因为下午跑操时对他竖了中指,结果他没追上。
他来到211,说道:“松哥,小弟有眼不识泰山,饶了小弟吧。”
严松一把推向何小天,道:“泰山?你他妈是不是说我胖?”
旁边的付泽坤一脚踹向严松的屁股:“你他妈欺负哪个学校的?”
以前跟何小天同校的王力军刚好在这宿舍找付泽坤闲聊,这时也站起来推了严松一把,道:“对呀,你欺负哪个学校的?”
何小天见大势已到,此时不反,更待何时?他也推了严松一把,说:“对呀,你欺负哪个学校的?”
却不料两军交战,没有立场的墙头草却是如此的难以存活,付泽坤又一脚踹到何小天屁股,道:“把你给厉害的!”
何小天嘿嘿一笑,抱起被子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