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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27 星期四

高三日 崔贤良 5493 2024-11-18 21:58

  何小天昨夜整晚失眠,满脑子都是关于生死和未来的悖论,一直困惑到凌晨睡去他都想不明白,如果让一只鸡在笼子里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获取它的蛋,那么对于这样的一只存活在食物链底层且毫无自由可言的鸡来说,活着的意义到底还剩什么?

  5:50,张小磊喊醒了他。这喊声对何小天而言就像是已经没电的电池平添上的两道齿痕,重新装回四驱车后能量并不足以支撑它再多跑几米。当下只是浑身乏累,与重度昏迷无异,只想睡上个一天一夜。

  缓了几分钟,张小磊又催促他道:“走吧,再不走朱德福要把咱们赶回家了。”

  一连几日的阴云笼罩着无边的大地,日光已经久久未现,温度也一天低过一天。

  七点左右,去餐厅吃饭的路上。

  王腾飞从兜里掏出一张饭卡,说:“这张卡里还剩四十多了,看我一天把它花光。”

  何小天道:“放假还早呢,你钱还够不够?”

  王腾飞道:“都怪马振基。以前我和严松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花的一点也不多,早上一顿中午一顿,结果马振基非要和我们一起吃。我们以前每个月要三百五才够,马振基一个月就充一百,三个人根本就不够,他不够就花我们的,而且都是让我们买饭。我想买三块钱的菜他还不吃,嫌太难吃。不吃算了,我也不想和他们搭伙了,严松要面子不好意思说,改天我说。”

  何小天道:“马振基怎么这样,不是被李朋讹破产了吧?”

  王腾飞道:“他才富呢,钱都花给宋小琴了。”

  何小天道:“宋小琴?咱班很矮的那个女生吗?”

  王腾飞道:“你不知道吗?他俩关系可好了。”

  何小天道:“李颖呢?”

  王腾飞道:“早分了。嫌马振基学习不好,将来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早分早利索。唉,马振基还不吃馒头,只吃包子,我买不到他不来吃了。昨天早上我来买的四个馒头四根烤肠四碗粥。”

  何小天道:“四份?还有谁?”

  王腾飞道:“宋小琴。”

  7:20多点,朱德福来了教室,看着后方黑板的迟到名单,吩咐道:“今天后黑板的五个学生别忘了擦黑板。侯大海跟我来一下。”

  何小天苦笑道:“看来我今天要打扫卫生了。”说着回头看一眼后黑板。

  然而黑板上并没有他的名字,倒数第五是比何小天先一步进教室的张小磊。

  何小天小声道:“今天谁值班记的名字?”

  姚奉瑜指了指张建阳,道:“倒数第五是你,不是张小磊。需要我替你提醒他一声吗?”

  何小天道:“算我欠他个人情。”

  黄子敬道:“那你整天坐我前面放屁,欠不欠我人情?”

  何小天道:“你过几天不是还要找我借钱吗?我奉劝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辞。”

  黄子敬道:“天哥说的有道理,那就让臭屁来的更猛烈些吧,多放多借。”

  数学课。

  李育新道:“我反复强调,我一次次强调你们听没听见?你们脑子一天天在想什么?为什么天天强调你们还是不会做?”

  谭小花道:“我们笨。”

  李育新道:“不是笨,是你的脑子一天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讲的东西你们都记住了吗?这种题型你如果再不会,我就扇你!随堂考试的时候,我要是看到谁再不会做,我就拿着棍子敲你!我说过,我不承认你笨,我承认的是你根本没有达到我要求的努力程度,人家为什么考满分,考140多分?人家做的题肯定比你做的多。”

  化学课。

  谭小花道:“为什么?氢气又冒不出去。”

  朱德福道:“怎么就冒不出去?那氢气是你吗?我发现越简单的知识点反而越容易做错,这种低级的题低级到没法讲,就跟1+1=2一样,实在是讲不出来为什么。15题,封泽,C选项为什么不能共存?”

  封泽道:“氢氧化镁沉淀。”

  朱德福道:“还有呢?”

  封泽道:“氢氧化铜沉淀。”

  朱德福道:“这么简单的题,你知道不对吧?”

  封泽道:“知道。”

  朱德福道:“知道为什么还选?这不是自杀吗?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写着3+2=6,怎么写都感觉是3+2=6,等你做完题再回来检查的时候就明白过来了。这属于自杀型选择,明明知道还选,这不就是自杀吗?17题,初中就学过。”

  王娜道:“没学过,肯定没学过。”

  朱德福道:“高中都没有这个知识点,初中怎么可能没学过?你忘了就是没学过?”

  昏暗的日光从乌云间丝丝透过,却再也无法通过窗子照亮教室。阳光驱不散黑暗的角落,便只得借助外力分辨这浑浊的世界。

  于是灯从早读开始就一直没关。

  英语课。

  韩红杰道:“这篇阅读理解大家都能看明白吧?生僻的单词不多,相信很多人都能看懂。当时我第一次看的时候我就感觉,这个老师好坏啊。我们生活中也有这样的老师,几乎就是变态的那种。”

  王娜道:“就是。”

  韩红杰道:“我一个同事的儿子上小学二年级,那次老师让拿着成绩单回家让父母签字,我同事太忙给忘了,结果那老师就给他妈打电话让过去签字。忘了签再补上就行了,我觉得也可以理解。但你猜怎么着?他老师就让他妈当着60多个孩子的面站在讲台上,指着鼻子骂她,‘你怎么着怎么着,为什么不给孩子签字?’就用手指头一直指,一点面子都不留,‘我告诉你们,以后你们家长再不签字,不管你们父母是做什么……’怎么样怎么样的。才小学二年级呀,都把她给骂哭了。就像有个叫许嵩的歌手有句歌词,有点小权的,时时刻刻都想要用上小权。”

  王娜道:“不给签他能怎么着?”

  韩红杰道:“怎么敢不给签?孩子还要上学呀,官场上没有人,做父母的敢顶一句话,那这个孩子就不用想在这个学校待了。你们现在小,还不懂,你可以问问你家里人,就算再占理,敢跟自己的上司或者是当官的人顶嘴吗?上次我闺女忘了带语文书,我赶紧回家给她拿,回学校的时候看到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忘了带作业,被他老师用手指头戳着他的头。一年级教室特别长,他老师就用手指头戳着他的头,从讲台戳到教室后墙,让他在那里站着。家长真的是敢怒不敢言,为了让孩子上学什么都忍了。所以你们以后学习好的能考公务员就考公务员,学习不好的也尽量多挣钱,送点礼,上下打点打点关系,对孩子对自己都好。”

  中国近些年一直在倡导挫折教育,可挫折来的总是如此突然,教育却久久停滞在隋朝科举阶段。譬如农场还停留在只能培养鸭子的阶段,格格不入的天鹅和麻雀总是会被最先淘汰。

  生物课。

  刘金凤道:“内环境稳态是进行正常生命活动的必要条件,只有温度,PH等都在适宜的范围内,酶才能正常发挥催化作用,酶在人体内发挥作用的最适宜温度大约是37度。”

  谭小花道:“其实不是,是36度左右,因为37度是低烧。”

  旁边几个学生听后嘿嘿的笑了起来。

  封泽小声道:“人才是应运而生,她是应试而生。”

  何小天道:“还是你们专业,我都不知道笑啥。”

  刘金凤道:“体表温度比体内温度稍微低一些,直肠温度是最接近体内温度的。你要量一下吗?”

  话一说完,灯便灭了。

  光亮消失的那一刻是最为黑暗的,而后便可以适应黑暗。

  主路的西边挨近篮球场的地方新竖起了一块宣传栏,上面贴了两幅海报,是关于学校教职工篮球比赛的:一张是一个黑人飞起来扣篮的海报,下面标注着挑战者VS梦之队。一张是比赛的日程安排。

  餐厅的楼上也拉起了一条崭新的横幅:快乐校园活力无限——红日中学体育节启动仪式。

  苏龙潜将饭放下,兴奋道:“我把我们班第四办了。”

  何小天吃惊道:“你考了你们班第四?”

  苏龙潜道:“嗯呢,咱以后还是12:15再过来吧。”

  何小天道:“行啊。”

  苏龙潜道:“我出来的时候我们班还有十多个人在学习,我是出来最早的了。”

  何小天道:“嗯,都好说。”

  苏龙潜道:“李长君今天在教室把我好一顿夸,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何小天又想到了自己,心中一阵失落。

  苏龙潜道:“我们班有个十多名的女生,叫孙重阳,之前早恋,李长君为了分开他俩让她去了五班,结果这次考试考了第一。李长君今天早上给气坏了,然后就骂我们班的人一群垃圾。

  何小天道:“嗯.”

  苏龙潜道:“据小道消息说,家长会不开了。”

  何小天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家长会绝对是要开的。”

  苏龙潜道:“管他呢,我已经无所谓了。”

  何小天回到宿舍后突然开始肚子疼,也不知是不是中午豆角的问题,但这翻江倒海的感觉来势极凶,刚能感觉到时便就像口中吞了一杯开水,迫不得已便要喷涌而出。

  他赶忙拿了纸,张小磊却一把拉住他:“兄弟,我一定要跟你谈一下,擦黑板的事情是我给你背的锅!”

  何小天也不多说,掰开他的手就往厕所跑,生怕嘴一张真气也跟着散了。

  孙大桥和封泽也吃坏了东西在拉肚子,看到何小天进来,孙大桥合上单词书,说:“听说苏龙潜考得不错啊。”

  何小天道:“对,全班第四。”

  孙大桥道:“六百几?”

  何小天道:“不知道,第四应该还到不了六百吧。”

  孙大桥道:“这可是四班的黑马啊。”

  封泽道:“涛哥今天又吹牛逼说高一打过他们班主任,打了两拳,把他班主任都打懵了。”

  何小天道:“这种牛逼都敢吹,真是厉害啊。”

  封泽道:“我遇到以前一个同学,12班的,说他们班这次考了全年级倒数第一。”

  何小天听到12班,心下不由得一缩,问道:“你12班有认识的人吗?”

  封泽道:“有,应该有……两个吧。怎么了?”

  何小天点点头,若有所思。

  傍晚时分,小雨淅淅沥沥,湿润了整个校园的泥土和空气。青春总是氤氲着淡淡的哀愁,在每一个心中只有远方和爱情的岁月,被雨水打湿,随着微风泛起涟漪。每一天的太阳都是不变的升起,但今天的云又在明天去往何处?

  教室还是迟迟没有来电,学校发给了每班五十根蜡烛。烛火在每一个人的面前点亮,教室里发出微弱的烛光。老师没法讲课,因此大半个晚上都是自习课。

  何小天道:“6班以前有个叫孙重阳的女生,因为谈恋爱,被李长君调到了5班,但是还算6班的学生,只是换了个教室。以前在6班十多名,结果一去5班考了第一。然后李长君就恼了,骂他们班的学生全部是垃圾。”

  封泽道:“考了5班第一还是6班第一?”

  何小天道:“不知道,不是5班就是6班。6班第一,到了5班差不多也是第一。”

  封泽道:“肯定不会是5班第一,她考不过5班那个赵括。”

  何小天道:“呵,你怎么这么肯定?万一人家是5班第一呢。”

  封泽道:“因为我和5班那个赵括是同学。”

  何小天道:“同学怎么了?赵括又不是年级第一。”

  封泽道:“她肯定考不过。”

  何小天道:“人家考第一怎么了?都高三了,你以前和人家同学,人家现在——”

  封泽不耐烦道:“行了别说了。”

  临近晚上第4节自习时,教室的灯亮了,刹那间,整栋教学楼亮如白昼。

  轻轻一吹,火光便消失了。

  朱德福拿着成绩单进了教室。

  他道:“成绩单上只有过二线的学生,代表什么意思,你们应该也知道,对学校来说,你们已经没名字了。”

  他将成绩单递给封泽,说:“找个固体胶贴墙上。”

  说完又走了。

  何小天松了一口气,没有名字自然不好,但自己这次的成绩实在太差,有还不如没有,到时家长会时家长自然也不会知道具体的分数,万一骂起自己来也无从着力。好比杀人灭口做的利索,那就相当于没有杀人;身份抹除的干净,那世上便没有这一号人物。

  接着他又想起昨天晚上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进而又将朱德福一直以来的观点做了延展——自己对学校没有意义,那自己还对什么有意义呢?想到这里,心中苦苦而不得解,忍不住叹了口气。想着别人的成绩一直在进步,将来都会去一个不错的大学,毕业后又会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生活美满家庭幸福。可自己呢?身无长物,高中一毕业就要像辛江增一样去电子厂,平庸一辈子只够吃喝,蝼蚁一般碌碌无为,又怎能甘心?

  可自己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我考了第十名。”封泽开心道。

  何小天心中惆怅,不愿理他,一听到成绩心中更加烦闷。

  封泽道:“你知道吗,涛哥——”

  “我知道,你考了第十。”何小天的厌恶已经全然表于脸上,不等他说完便一口呛了回去。

  封泽原本见他郁闷,出于好心想讲个笑话逗他开心一下,却不成想话不及说完便被这样呛了一嘴,又见他满脸不耐烦,登时冒出一肚子火,当即骂道:“滚你妈逼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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