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倾狂此时已完全没了理智,灵台之上更是一片混沌,只知疯狂地承受这股强大的力量,悲怯地将一切痛,一切恨吼出来。她不知道她的凌哥哥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来到她的身边,她不知道她的凌哥哥满脸血痕地对着她展颜轻笑,她不知道她的凌哥哥向她伸出了手,所以她视若无睹。
凌傲尘站在她身边正受着超强的压力,忍受着全身每一寸经脉肌肤被血淋淋地撕开,却依旧固执地朝她伸出了温暖的手,穿过重重劲气,血染满掌地握住她已握得血肉模糊的小手,极富磁性的声音透着无边的魔力:“子风,醒过来,不要再沉沦下去了……子风,子风……”声声呼唤,用尽了他仅余的力气,用尽了全部的真心与爱意,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
天塌地陷,烈焰升腾,她沉沦在满目惨景的地狱里而不得解脱,眼前是双亲于烈焰之中痛苦挣扎的呼喊,身边无数魑魅魍魉阻挡她冲入火海救双亲,所以她只有执利剑,斩鬼魅,只为再近苦苦呼嚎的双亲一步,然而脚下的土地却在寸寸崩裂,整个苍穹都在向她压来,连天,连地也在阻止她。
于是,她彻底愤怒了,她放任自己随着崩塌的土地,疾沉向下方地狱的深处,转眼便被烈焰吞没了,就算连灵魂都被灼伤地要发狂,心脏被碾作飞灰,每一滴鲜血都寒冷如冰,痛,奇痛入骨,痛得她想将自己毁灭,然而种种折磨却敌不过底下深渊那散发着强悍力量的地狱的吸引力,即使会万劫不复,她也只愿沉伦,只因那强悍的力量可以让她轻易地横扫阻挡她去救双亲的魑魅魍魉。
她放任自己沉伦再沉伦,让自己的身体在巨大的痛苦里吸尽这些力量,即使它会让自己永沉地狱无法解脱,但只要能驱开阻挡在身边的一切恶魔,她愿倾尽所有,不惜一切代价,她无法忍受她的皇帝老爹和娘亲在她的面前受到哪怕是小小的一点苦。
下沉,再下沉,冰与火的煎熬挡不住她一颗救父救母的赤子之心,沉沦再沉沦,一层层火炙冰寒阻不了她吸取强悍魔气的决心,所有的痛楚,都只是身外之事,下坠,再下坠,她在黑暗中永无止境地向地炼狱而去。
烈火炼狱,两世梦幻经历于眼前纷沓……
“你这个赔钱货,扫把星,为什么你不是男孩的,为什么……”如手指般粗的藤条毫不留情地落在她这个缩卷在脚落里的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倔强的双眸透着恨意,却掩不住最深的悲痛,她紧紧握着两只小手,似是在忍着痛,又似在忍着不出手,不反抗,顺从地去承受她妈妈给她的痛,潜意识仍天真地想着,只要将痛苦转移给她了,是不是妈妈就不痛了?
‘砰……’枪声起,她那从来看不起她,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的刺的爸爸一枪了结了她的性命,眼里透着对她的厌恶与憎恨。
或许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她心里的恨与悲凉不是死在她爸爸的枪下,而是到了最后,即使她将生命还给了他,他看她的眼神还是没有变过,她依旧在他的眼里没有看到一丝,哪怕是一点的温暖。
颤抖着坠落,这黑暗永无尽头,这地狱永无尽头……
“……奈何父皇驾崩之际曾下谕诏,着朕必诛逆女,朕不得不遵先皇遗昭,请皇妹谅解,还有一事,朕觉得应该告诉你为好,芸贵妃于父皇驾崩之时自感其罪,已然自尽殉情……”
谁,是谁敢咒她皇帝老爹和娘亲,谁敢?挥舞着神剑,挥开重重魑魅,穿过重重烈火,誓要将那胆敢诅咒她皇帝老爹和娘亲的魍魉碎尸万段。
天地一阵晃摇,转眼,熊熊裂火之中,是慈爱温和的父亲,美丽温柔的娘亲含笑朝着她伸出手,又在火光冲天之下悄悄远去。
不要走,不要离开狂儿……带着‘神挡杀神,魔阻诛魔’的气势执剑追去,却无论她怎样努力,怎么将真气提至巅峰都不够,于是她拼了命地将天地的所有灵气,地冥的所有魔气纳尽自己的体内,拼尽性命一跃……
天地苍宇,一片森寒,宇宙洪荒。她又陷进了万古黑暗之中,找不到光明,找不到温暖,她在黑暗中如困兽徘徊,一次次发生绝望的怒吼,一点一点地吸尽可以让她突破困境的力量,绝望却越来越深,杀意却越来越重,心也越来越痛。
于是,她忘记了她正在追逐着什么,继续放任自己再沉入更深烈火地狱,疯狂地挥舞着宝剑,不去管宝剑砍中的是什么样的鬼魅,凡挡在她面前的都要杀杀杀……
眼看,她体内充盈的力量已足以毁天来地,眼看,她就要狰狞大笑着化为炼狱里的修罗,杀尽身边的魑魅魍魉,眼看,她的灵魂就要在这炼火中烧为灰烬……
然而,就在这时候,眼前一道闪电,天边惊雷乍起。
绝壁烈焰,万丈寒冰,转眼消融而去。黑暗的世界中,一片寂静,有什么温暖在一点点地驱走寒冰,有什么力量,在一点点地将她拉出地狱,有谁,正在呼唤着她:“子风,醒过来,不要再沉沦下去了……子风,子风……”
好熟悉的气息,好熟悉的温暖!好熟悉的声音!是谁,是谁,是谁……
恍然无措间,她停止了沉沦,温暖清新的气息在这一刻,忽然将她包围住,依旧是黑暗的天与地,依然是不见一丝光芒的世界,仍旧撕碎的巨痛在灵魂、在胸膛里叫嚣,那温暖却是无处不在,丝丝缕缕,缓慢却不断绝地进入了她黑暗的世界,黑暗的心里。
一股极温柔,极温暖,也极强大的力量,开始自身体的某一处,徐徐而来,悄无声息地将体内燥动的气息,一一统纳收容,缓缓游走全身。
她可以感觉得到,无限的黑暗寒冷中,暖意融融渐渐驱尽森寒,驱尽身边呼啸疯狂的魑魅魍魉,一切都消失了。
她在黑暗深处,慢慢地睁开眼,睁开迷茫的双眼,开始沉寂。然而当一切都静了下来,她又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撕心裂肺的痛,那股毁天灭地的恨,执剑的手又蠢蠢欲动,只是那一声声熟悉的呼唤,那丝丝缕缕浸入破败不堪的心田的清新气息,那如骄阳般炙热的温暖缓解了那股痛,那股恨,压下了她想继续杀戮的心。
温柔的呼唤声从不停息,清新的温暖无处不在,强大而柔的气流,从未停止。
黑暗被一层层驱散,牢笼被一重重扯破,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声声呼唤将她一点一点地拉出冰火两重天的修罗地狱。
所有的力量在瞬间消失了,身体像是被掏空了般,好累,好累,身累,心也累,就像是打了一场最艰难的战一般,这场战从前世的莫子风,打到今世的莫倾狂,真的是太累太累了……
周身的压力渐渐地在变轻,劲气慢慢地在减弱,凌傲尘略微扬了扬嘴角,再跨前一步,不理会彼此的衣裳是如何的血迹斑斑,不理会自己的身体已是如何的残败,伸手拦腰揽住了倾狂,紧紧地将其抱在怀里,真紧,紧到似要将她钳入自己的体内,与自己融合为一体一般。
那样的温和如烟,又那样的炙若骄阳,纵然是身处满布魔气的光柱中,却让人有种他们身处云雾萦绕的仙境的错觉,那样的美,那样的和谐,那样的幸福……
这种时候,也只有他能走到她的身边,幸好她的身边还有他!叶影眯着眼,征征地看着魔暴中心的两人,恍忽有种错觉他们已抛开世间的种种,就要这样相拥着,随着环绕在他们周身的那柱‘仙光’羽化登仙而去了,他们之间是那样地紧密不可分,紧到……融不下第二个人去插足。
这一刻,很奇异,他没有嫉妒,没有吃醋发酸,没有心痛,有的是释然与愉悦,是啊!愉悦,从来只因她一人愉悦的心,今日为她的身边有了一位足以将她揽入怀的男子而愉悦着。
倾狂化身入魔的那一刻,威力实在是太大了,熊熊燃烧的大火已经灭了,虽然毁得不是太严重,但是用来存放皇帝贵妃的正屋已经烧得连渣都不剩了,这样的情况纵然是白痴也知道是人故意纵火,甚至用了助燃物,真的什么都烧成灰了。
而就在大火过后的现场,万物皆空,那魔气疯狂流蹿的光柱之中,一对满身是血的壁人心靠着心拥抱在一起,满布血痕的脸上是如许的平和,如许的安宁,不远处,一袭黑衣的刚毅男子竟百年难得地面带起微笑来,如鹰般的眼眸闪动着比阳光还在热烈的光芒,静静地站着。这一幕,似是永恒地刻在那里。
慢慢的,乌云遮日的天空渐渐清明,激闪的电流划过天际,随后消失无踪,纵横的魔气渐显消散,天地重复光明,一切似是只是梦境而已,唯有那一幕,依旧刻在那里,久久不息。
直至倾狂执剑的手垂了下来,紧崩的身体完全地放松下来,双眸里的血红也在一点一点地褪去,恢复那如星辰般的光亮,那睿智的灵动,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将她抱在怀里的人,看着看着,似是要看到地老天荒,最终依旧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轻轻地勾出一抹微笑,便悄然地闭上眼,整个人如被抽掉了全部力气般倒在他的怀里。
轻轻的一笑,带着千言万语,带着她昏睡前所有的担忧!别人或许不明白,但凌傲尘却清楚地知道她在‘说’什么。
“老大……”见倾狂没有生气般地倒在凌傲尘的怀里,叶影急忙跑过去,紧张地叫道,方才入魔的那一幕太恐怖的,反应过来的他自是抑制不住涌上来的恐怖,就怕倾狂出事。
凌傲尘无比温柔地揽着昏迷过去的倾狂,对着紧皱着眉头的叶影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别担心,她只是暂时昏了过去。”语气虽平淡,却透着一股阴狠的肃杀之气。
一边温柔地拥着心爱的人,一边疯狂而肆意地散发着杀气,凌傲尘清澈的双眸锐利如刀般地划过三丈之外很幸运而却非常不幸地卡在夹缝里的两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残忍的精光一闪而过,尔后低下头,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目光绝对让人无法相信上一刻那样嗜杀的目光也是出自他那双此刻充满柔情蜜情的眼眸。
被凌傲尘那铺天盖地散发出来的杀气所吓到,叶影征了征,不会吧!这个看起来温温和和,潇洒不羁的家伙也有这么疯狂恐怖的杀意,连他这个杀手出生的圣使也要被这股杀气所压倒。
“叶影,子风现在的身子太虚了,接下事,就由你去办了,这里,不许任何靠近一步,等……子风醒来再说,还有无论如何一定要先救出杨文鸿、莫羿轩等人及天极门中的一众兄弟,接下来再……”凌傲尘淡淡地对叶影说道,目光却没有投向叶影,从头到尾只停落在倾狂的身上。
未等凌傲尘说完,叶影便点了点头,目光同样只落在倾狂的身上,却是回答凌傲尘的话:“我明白,老大就交由你照顾了,这里的事我会办好,暗阁的一众下属已经潜入城中,我会亲自出宫出去办,接下来……”说出这里,目光点点嗜血的寒光闪过,接下来就该是算总帐的时候了,老大未杀完的人就由他们的来杀,绝不让他们好、死。
两人淡淡地一两句交流,便各做各的事。
凌傲尘抱起倾狂快步地朝恺芸殿的方向走去,虽然他控制得很好,但脚步依旧显得虚浮而慌乱,虚浮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体其实已经快要到极限了,那么强大到足以让风云变色的恐怖力量并非他所能对抗得了,就算是魔圣天也不能做得到,然而他还是做到了,但付出的价也着实不小,现在他也只凭着要照顾倾狂的心而强自撑了下来,那一口如果松了下来,那么……慌乱是因为他不知道昏迷着倾狂到底怎么了,那样强大的魔气注入她体内,现在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反噬了,还是怎么啦,这样的境况,也不知天劫是否安全渡过,似乎在武道史还没有发现过这样的情况,他虽强自镇定,却是心慌得不得了。
叶影亦深深地再看了倾狂一眼后,便转身朝宫门外走去,却并没有漏掉凌傲尘那慌乱的脚步,虽然心焦得不得了,也只是紧紧地握住双拳,脚步不停地朝外走,他相信,不管老大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她的身边需要的是凌傲尘陪着,而他该去做她还未做完的事,让她能安心地好好休息。
可怜的莫倾廷和那个见不得人的黑袍男子,如果他们现在有知觉的话,一定懊悔为什么自己的命那么大,因为接下来的命运,会让他们后悔不应该来这个世上走一遭。
京都里的军队被倾狂一口气屠杀了一大半,现在也只剩下几千名卫兵和差不多一万的御林军,这些人全部被吓破了胆,个个惨白着脸听叶影的指挥。
在这不多的人数里,叶影硬生生地拔了二千的御林军将整座偏殿团团围住,飞鸟不进,剩下的御林军则将朝廷里所有文武百官不论忠的奸的,老的少的,文的武的,全都一股脑儿地抓到一处关起来,至于莫倾廷的所有亲人、家将、幕僚等一切与他密切关系更是被单独关押起来,莫倾乾这位没有出现过的大皇子以及他的所有手下也另外关在一处。
由于天极门手握着龙麟上上下下所有皇族官员的资料及关系图,这一切由叶影这个圣使做起来自是没有什么难处,但这次事件爆发得太过诡异,为防有漏网之鱼,叶影还是派了几队卫兵把守京都各各要道出口,不许任何出入,其实这种时候,正常人绝对没有一个敢出来的,也就是除卫兵和御林军,会出现的绝对不是寻常的百姓那么简单。
无须费多少力,叶影很快将所有事以雷霆手段办好,稳稳地地控制住整个京都及皇宫,接着便准备亲自去救人,只有确定了所有人都平安,他的这颗心才能放得下来,他实在不敢想象,若是他们其中一人出了事的话,就算有凌傲尘在身边,老大还能不能再承受得住。
‘砰……’平静地京都上空突而爆了一朵火花,所有卫兵如惊弓之鸟般吓了一大跳,唯有叶影神色一动,目露喜光,终于找到人了。
叶影顺着暗阁所发的信号飞快地朝前方掠去,终是到一座别庄,暗阁的所有下属都在那里,莫倾廷将所有与倾狂有密切关系的人都关在了别庄的地下室里,可能想着若用莫龙恺和楚芸烟的死打击不到倾狂,便要用他们来威胁她,所以基本上所有人都性命无碍,但情况也不太好。
杨儒诚、莫羿轩父子子、萧若夕几人只是被下了药昏迷不醒,玄武及一众暗卫还有天极门内的各种人才弟就比较惨了,均被化去一身真气,受尽各种重刑,也亏得他们全都是从倾狂的地狱式磨炼中出来的人才,才能硬撑得住,不过除了玄武之外,基本都只剩下一口气了。
最让人奇怪的是,身为倾狂身边最亲近的伴读杨文鸿竟然并没有同其他人一般被关在地牢里,而是最后派了暗阁中人将整个京都都翻了个地朝天,才在杨府,他自己的房间里找到了他,而当时他正悠悠地喝着酒,已经醉得不轻了。
叶影心头猛颤,却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他同莫羿轩他们一起带进皇宫,就近照料,而天极门中的人也自是带进了宫,开始治伤了治伤,调息的调息。
玄武虽然功力最深,底子最好,但也伤得最深,本来最该好好休息,恢复原气,但是此次京都突变,一切情况叶影都不甚清楚,因而他才把所有人都抓起来却没有立即处置,玄武身为留在京都的最高带领人,很多事他必须立即向叶影禀报,同时他也十分担心倾狂。
“圣使,圣尊她……”半躺在舒适的床上,玄武伤痕累累的脸上带着无尽的担心,受伤后的声音带着沙哑,每开口说一个字都会牵动内伤,但心里的种种猜测却让他什么也顾不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圣尊怎么可能到现都没有出现,唯一的可能就是圣尊出了事了,可有谁能伤得到圣尊?……
“老大出了点事,凌公子正在陪她,你不用担心。”话虽是这样安慰,然而叶影紧皱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任谁都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燥动不安,何况是一起共事这么多年的玄武呢!
只是叶影既然这么说,玄武心里虽急得不得了,但也自是也不再说什么。
叶影强拂去心头压着的大石,淡淡开口问道:“玄老,这次的惊变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倾廷哪来的本事能将隐在暗处的你们一锅端了,无声无息地做到这个地步?”
这个问题一直都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玄武暗卫在暗中保护着所有人,行迹十分隐蔽,绝非寻常的高手能察觉得到的,而且就算能察觉得到,也不可能一股脑儿地将分散在京都各处的所有暗卫同时放倒,但凡有一人漏网,他们都能得到一点信息,然而没有,不止所有暗卫同时出事,就连以各种身份隐匿在百姓中的所有天极门人都被抓了出来,玄武如此高手也不例外。
这么大的工程,就凭莫倾廷这个已经没什么权力的皇子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如果他有这样的本事,有这样的势力,有这样的智慧,倒还能算得上是老大的对手,然而可惜,他连给老大的对手提鞋都不够格,何以这次能出如此雷霆手段,手底下又何时有那么大的势力?
提起这事,玄武就满脸的灰败,继而涌上异样的怒火,最终平复了下起伏的气息后,面色沉静了下来,才低沉着声道:“圣使,我们会那么轻易被一网打尽,是有内奸出卖了圣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