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那年再见沈心之后,也许是罪恶感使然,沈心去找他,他才发与婚后的那些愤怒与不满早已烟消云散,他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去醉生梦死,更不想再害人无端成为第三者。
毕业后,工作室才刚成立,有了自己的团队与工作室,就想全力冲刺,所以他也没想太多,不知不沉都过了五年,工作室进入轨道,他身边还是一个妞儿也没有。结果,就导致这样的对话经常在他的办公室里展开——
“你不会是GUY吧?”
秦苍海翻白眼,不理人,他得在明天以前把工作赶完,才能休长假,回长岛。好久没吃心心做的菜,没和她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也好一阵子没听到她好听的声音了,他要努力赶!用力赶!使尽吃奶的力气赶赶赶……
同事却白目的继续碎碎念,“从来没看你交过女朋友,艾蜜莉也跟你明示暗示过很多次了,你老兄却跟木头一样,不是BUY,难道是性冷感?”秦苍海本想让这个八卦天五认认他的鞋号,却怔住。
有没有妞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才惊觉他几百年没做床上运动了!为怎么得了?难怪他老是在沈心枕边欲火焚身,原来是因为太久没女人……
好,问题是,他还是不想象过去那样劈腿背叛沈心,他明白自己那段日子太过疯狂,也决心让它成为过去,自然不能重蹈覆辙。那现在该怎么办?他们一天不离婚,他就一天要当和尚,最近他也越来越常在深夜时因为生理需求而转醒,他毕竟正值盛年啊……
难道说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谁教他大学那几年玩得太过火,把后半生的份都玩光了,他下半辈子当定和尚?秦苍海一想到这里,就一阵头皮发麻。想不到,当他好不容易把山一样的工作处理完,终于再回到长岛,沈心的一个重大决定,替他的担忧解了套。
“我们离婚吧。”
※※※
很能、平凡的结果,他们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谁对不起谁,而且说实在话,他们聚少离多又几乎各过各的生活,离婚应该只是早晚,只是一个在当缩头乌龟,而一个则是死不开窍的“浩呆”兼白痴。
表面上他们和平地协议离婚,花了快一年的时间才乔定家里的长辈,而这段时间秦苍海出的力其实不多,他几乎都在工作,连接到律师电话时都推托到连撒尿的时间都没有,口气老大不爽地摔手机,甩门,发脾气,像每天都在吃火药,离婚手续又拖了三个月。
那时真有这么忙吗?他不记得了,反正这不是重点,因为离婚三个月后,他大少爷不知哪根筋错乱地直接把工作室结束了,谁要接手都行,他不在乎,他决定去云游四海,决定去流浪,决定看尽天下美眉一饱眼福,决定……
他决定的做些什么,邓什么都没做,他态度很潇洒,依然很帅气,可是对什么都三分钟热度,没劲!
他想象自己是智者,能看透宇宙真理,参透干坤奥妙——好吧,鞋袜是偷偷希望能看透他前妻在想什么——不过却发现自己脑袋空空,最喜欢做的事变成坐在公园喂鸽子。他画图,屁也画不出来。他弹琴,一曲小星星弹得让闻者无不涕泣——哭著拜托他别再摧残别人的耳膜了!他追美眉,但总发现火花不够,热情不升,心跳很正常,小老弟罢工,没FEEL!
然后,时间一晃,又是一个五年,他尝试各种极限运动,奇怪的是他一点也没有很刺激,被逼到极限的感觉,麻木的玩高空弹跳,麻木的追疯狗浪玩冲浪,麻木的玩赛车,麻木的玩跳伞,麻木的把史上最恐怖的五十部恐怖片全都看完——大家都说他真男人也!天不怕地不怕,浑身是胆啊!
直到,某次玩改装车竞赛时逞英雄,撞车,陷入重度昏迷。
昏迷前,简直灵光乍现,或者佛祖慈悲,实在看不下去,突然显灵开示,秦少爷头晕目眩之际,悟到一句真言,足以贯彻他这十五年来的人生!
不应该问心心在想什么,该问的是,他脑袋到底都装了什么?Shit!
※※※
即使结局不美满,很多过往如今回想起来,仍然甜美得像幻梦一场,难怪终究要醒.
沈心真希望不是只有她这么想。那段婚姻也许不是出自他自愿,但愿多年以后的现在,他回想起年轻时的那一段,也会微笑。也但愿,他能好好的。
黄花梨木矮几上,大圆的水晶盘盛著浅浅清水,水面飘著朵朵雪白茉莉和奶黄色夜来香,桌几另一边,画著盛开白莲的圆形陶钵里盛著香灰,只闻香气不见白烟,白檀香气袅袅地弥漫一室,鲜花香檀供奉观音玉像。
沈心原本在美国时跟外公一家,可有可无地到教堂望弥撒,她不特别虔诚,但也从不敷衍。回台湾后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开始到庙里拜拜。沈心其实也不是真的彻底成了佛教徒,只是她发觉在神前闭目凝思,可以让心情平静,而且她挺喜欢檀香味。
神前,她求的只是静心,但这三个月来,在菩萨面前,沈心竟也开始像那些迷惘不安,寄望神迹指引的信众,盼望虔诚能求得一点神思的回报。情丝多恼人,相隔一个太平洋,沉淀一千八百多个日与夜,她还是无法不挂心啊!
蓄著颓废又性格的落腮胡,穿著牛仔裤的男人静悄悄地站在和室外,盯著沈心的背影,最后决定暂时不打扰她,转身下楼。没一会儿,沈心便听到吉他的铮铮声,几下试音,然后悠闲地拨弹出一段段耳熟能详的旋律。
原本专心一意的沈心从漫长的祈祷中回过神来,有些讶异。
家里那把吉他,除了它的主人外,没有谁敢动半分。今天还不到雷欧来探视她的日子,雷欧平常忙,那些与她约定的“探亲日”,还得让他煞费苦心才能挪出时间来。
起身时腿酸麻得几乎快站不住了,壁上的钟响了四下,沈心才知道自己跪坐了一个下午。
不想麻烦任何人,沈心静静地等酸麻感褪去,才起身离开和室,她那双纤细的小脚才踩下楼梯的最后一阶,坐在沙发扶手上,面对著楼梯口的雷欧笑了笑,吉他的拨弹转了几个音,沙哑而充满磁性的嗓音开口唱道:“Ohdear,hatido?Baby-sinblackandI-mfeelingbing,Tellme,ohhatido?”
沈心一阵阵失笑,站在楼梯口欣赏他那副让全球乐迷疯狂的好歌喉,直到最后一个音结束,她才叹气般地开口,“雷欧。”
“宝贝,多娜说你瘦了一公斤。”
“一公斤还在女人体重变动的正常范围里,多娜太大惊小怪了。”沈心走向沙发,雷欧上前牵起她的手,让她在单人沙发上落坐。
“那,希望我今天带来的消息,可以让你胖上五公斤,你真的太瘦了,多娜做的食物不好吃吗?”
“什么消息?”沈心虽然一脸阵定,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是任谁都不会忽略她突然僵直的背和握紧的拳头。
雷欧嘴角嘲讽地扬起,只有声音仍旧温柔轻快,“吸多娜说你每天在和室不跪坐上三,四个小时不离开,要是知道你会这样,我那时就不会收下那观音工像。”是说,万一没观音玉像,她跑去庙里师法那个什么孝子钉的行为,岂不是更伤脑筋?“雷欧……”沈心投降地喊道,希望他别再吊她胃口。
雷欧摊手,“好好好,我这就说了,那家伙醒了,活蹦乱跳得很,现在你可以安心了?”
“是吗?”依然是静静的,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雷欧却不会忽略她微弯的眼角与合握的双手。如果不是一天到晚当空中飞人,早在知道那小子醒过来时,雷欧会先跑去揍他一顿。虽然说,严格讲起来,他并没有资格这么做,思及此,雷欧忍不住感伤了。她们母女俩,真的很像,连挑男人的眼光都该死的如出一辙,一样的差,专挑烂男人来爱。
“谢谢你特地回来告诉我……”
“嘿!别往那小子脸上贴金,我来看自己的女儿难道还要别的藉口?只是刚好回来,顺便告诉你这消息罢了!”雷欧的语气有些不是滋味。
“你休假吗?”
命运很奇妙,她失去了丈夫没多久,却得知生父的身分。当了近三十年的私生女,一时间她还是不习惯改口喊爸爸或爹地,但雷欧也不在意。父女俩相认至今还不到五年,而在此之前,雷欧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算是。”刚录完新单曲,他暂时没事。“宝贝,陪我吃个饭吧?我饿扁了。”虽然还没到晚餐时间,雷欧一进门就命厨房先张罗了,无论如何要让这个好像比上次见面时又更消瘦的女儿再陪他吃点东西。
“好吧。”雷欧带来的消息,果然让好一阵子没胃口的她有点食欲。
真是独一无二的特效药,雷欧看着女儿,她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虽然心里还是颇不爽,但他聪明地不提起那个刚从重度昏迷转醒的坏家伙,因为一提起那小子,他一定没好话。
“宝贝,明天中午你有没有空?”
“有,你要我陪你到处走走吗?”他们父女俩好久没一起散散心了,雷欧到台湾来,若不是为了公事,消息一定锁得滴水不漏,尽可能地低调,而处在这台湾偏远的乡野山林,他只要带个墨镜,帽子,没多少人认得他就是国际巨拿星,摇滚天王LEO。何况他买下这整座山头,原本就是为了让她好好静养。
“唔……当然要陪我,”雷欧嘴里还塞著牛肉,支吾其词地道,“不过这为急,我这次至少会待一个星期,明天是想跟你介绍个朋友。”
“你有新对象?”沈心以为他害臊,不过这未免也太稀奇了吧?雷欧的情史撰写成书的话,搞不好比史记还厚哩!
“你很希望我有吗?”
雷欧没好气,“我知道我没养过你,没资格辩解什么,但是我敢发誓如果当年你是交给我来抚养,我也绝不可能把外面的女人带到你面前。“沈心忍不住笑意,”抱歉。“不过她说的是新对象,可不是那种追求刺激,跟他厮混的女人啊!看来雷欧愿意妆父亲,却不见得想当丈夫。
“是我一个朋友的侄子,是个电脑工程师,最近应聘到台湾来,也许有意要定居,对方人品不错……”
原来是介绍对象给她?沈心神色闪过一丝异样,“雷欧,我不……”
“只是交个朋友嘛!他人生地不熟,你这几年能交新朋友的机会不多,就一起吃饭,这不为过吧?”
“可是我……”
“他知道你的情形,也说过只是想有个朋友聊聊,多娜和其他人都不会离开宅子里,再怎么样他也不敢把你吃了,对吧?”沈心垂下头,幽幽地道:“雷欧,我不介意多交个朋友,但是我不想浪费别人的时间,如果对方真像你说的那么好,他应该认识更好的女孩……”
“你是哪里不好?”他LEO的宝贝女儿,抢著要的男人可以从国际换日线排队绕地球一圈回到原点咧!雷欧不给她抢白的机会又道:“是你设限太多了,跟你做朋友也不见得不能认识别的女孩,对吧?”是说如果对方敢劈腿,他绝不会怕吃牢饭,第一个就去宰了那混蛋!
“还是,你还在等姓秦的那个臭小子?”雷欧不得不使出撒手锏。
“我没有。”她辩解的模样好无辜,雷欧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打算拆散女儿和她的情人的坏父亲。
“你跟晴晴一样,死心眼。”雷欧叹气。
有时不是刻意去等,只是无形间让自己与爱情画情界线。沈心的母亲就是一个例子。一世的等待太沉重,没有谁负荷得了;等待和被等待,无形中会变成宿命的折磨。等到了,半生都甩不下心中的亏欠,等不到,直到闭上眼的那一刻都会怀抱著遗憾,谁活该受得?她无意去等,可又不想让这种无形的折磨,最终就他的枷锁,所以当初才会狠心离婚。前几年的脑膜瘤手术让她视力退化得很严重,她并不认为有哪个健康的男人会想和她这样的人厮守终生,就算有,对方的家人也不会愿意吧?既然这样,她就当交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对。
“我再考虑几天吧。”她道
或许,她该开始学著放开过去的眷恋,不为情或爱,只是彼此都需要让父母长辈安心,更需要人做伴。也放她深爱的男人一马,彻底了断可能的纠缠吧!
※※※
拿著萝拉给的地址,秦苍海马不停蹄,风风火火地飞到台湾来,费尽千辛万苦——
一下飞机,他二话不说叫了辆计程车,大少爷心想台湾就这么小小一块地方嘛,了不起就两个长岛合起来的大小,叫辆计程车绰绰有余。谁知计程车开到山路,抛锚!然后又在山里迷路半天,最后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情况下,只好在诡异恐怖得像是卖人肉叉烧包,而且竟然只能用发电机发电的山产小店借住一晚。
第二天没了计程车,他只得靠自己,用凯子般的价钱买下一辆二手破摩托车,大少爷他生平没骑过摩托车,差点摔到山沟里去,还被太闲的派出所警察拦下来,开了一张在山路飙老爷车跟无照骑乘机车的罚单——总之过程可歌可泣,惊险刺激,终于还是让他找到萝拉写的地址位置。
“我要找我老婆!”他气势万千地向前来应门的中年欧吉桑宣布,虽然已经落魄得像个流浪汉。
欧吉桑脸上滑下三条黑线。
“没头没脑的,他以为他是杨过吗?“你老婆素水?”
“我老婆不是水,她是……”秦苍海这才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一阵摸索。“有了,这是我老婆,她住在你这里吗?”没空耍冷,这回他乖乖拿出当年帮沈心画的素描。欧吉桑眯著眼,打量著那张素描。
“画的不错嘛,少年哞你有练过哦!阿这素不素那郭林记玲啊?”
欧吉桑称赞半天,不忘回头吆喝屋子里的老伴一起来欣赏,“老唉啊,尼快来看看,这年轻人真厉害捏,吼那个人画的好像活的一样!”秦苍海脸上滑下三条线,“这不是什么林记玲,”她谁啊?
“你认不认识我画的这个人?她是不是住在你这里?我是来找她的。”
“少年唉,尼找错了吧?偶棉家只有我老伴跟我啊!”找错?他掏出皮夹里萝拉给的地址,她写的是英文地址,这儿的门牌全是中文,但是他有特地上网查过,是这里没错啊!他把抄下来的中文地址给欧吉桑看了一遍,得到的答案仍是一样。难道萝拉写错了?他打国际电话回美国,但出版社还没开始上班,问不到萝拉的电话,秦苍海只好往这村子里的住户与店家一家家询问,问完了,没结果,便往下一个村子移动,一个村要过一个山头,几乎是跋山涉水。
虽然说山里有些人家隔老远,村落零零散散,不过向来也没啥新鲜事的小村子里突然来了个千里寻妻的英俊年轻人,消息传得飞快。
其实,以他大少爷从小的娇生惯养,大不了先下山找家饭店,再慢慢联络可能有沈心消息的人,可是一条线索突然就这么断了,秦苍海这才发现,如果他运气不够好,很可能就这么失去沈心的消息。他凭什么以为他想找到就一定找得到?不!他不相信找不到!再不济,他还有最后的贱招,去沈家门口跪!跪他个七七四十九天,就不信重家风重门面的沈家夫妇不会充械投降!所以眼前还不能轻易放弃,他就爬山当锻炼体力,真要跪七七四十九天的话才不会跪没两天就鸟掉。这么一想,秦苍海本来灰心丧气的脸上也有了光彩,更加卖力地挨家挨户找人。
“唉……阿福,你看这像不像诊所来义诊的那个沈医师?”刚被问到的粗勇老阿伯看着画像,边招呼店里的夥计。名唤阿福的年轻男人凑了过来,兴奋地直点头,“有有有!有像沈医师!”
这是画沈医师吗?只不过我觉得吼,沈医师看起来还要再能干一点,看起来有点凶,然后就是没有这么少年啦……”
秦苍海拧眉,“我老婆不是医……”他怔住,突如期来的领悟宛若当头棒喝,“那位沈医师现在在哪里?”他像终于得到一线生机,简直快要喜极而泣。
“她今天应该有到村子来义诊,平常大概都在三岔路口的卫生所那里,不过有时她会去行动比较不便的人家里看诊,可能会不在……”秦苍海急急忙忙道了谢,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武侠小说里,黄蓉扯了南海神尼骗杨过,结果现实里他还真找到个“南海神尼”——当然沈心的母亲不是神尼,却是他能找到沈心的重要线索。并不是他没想过要找岳母大人,而是就他所知,岳母和沈家有一段恩怨,沈心当年之所以必须去美国,就是因为她的母亲投身国际医疗团队,这些年来辗转在各偏远落后国家贡献她的所学。
关于这些,秦苍海都是当年和沈心聊天时得知。沈家根本不可能接受沈心的母亲未婚怀孕,加入最负盛名的国家医疗团则是她母亲当年让沈家妥协的条件——沈家让她到台湾把孩子生下来,让她们母女俩至少能相处个十年,十年后她必须如父母当年的期望加入国家医疗队。母亲怎会舍得和孩子分离?和沈家的约定只能说是缓兵之计,沈心忆及十岁那三年间,母亲带着她到处搬家,多少是为了想拖延时间,实在也怪不了她母亲不守诺言啊!
这些年沈心的母亲行路不定,简直就像南海神尼一样难找,她似乎也有意要和沈家疏远,秦苍海也只在婚礼上看过一次岳母大人,距现在都十五年了!寄望找岳母大人问沈心的消息,还不如另觅其他线索。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条最不可能的线索,竟让他给找到了。
管他什么山路限速,秦苍海冲冲冲,冲到三岔路口。卫生所实在盖得很阳春,但勉强可以容纳病人和简单的医疗器材。还算明亮的诊间里,没有半个病人,村里的老医师正和一位脸上有几分风霜,却风韵犹存的女人泡茶聊天,两人看见突然闯入的秦苍海都是一愣。女人看着他,一向有过目不忘的好本事,没两秒就认出来人,“苍海?”
秦苍海真的觉得,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泫然欲泣过,眼眶都热了。
砰!他双膝点地,竟然跪了下来,吓煞一旁的老医师。
我想见心心。”
※※※
好样的臭小子,见面就来个大礼,沈晴这丈母娘还能狠下心吗?
其实对女儿的婚姻,沈晴一向就不置太多,她也是过来人,年轻人爱得要死要活,疯疯癫癫,那针不是扎在自己心坎上,旁人说啥废话呢?
所以沈心离婚后她也没有多探问,直到几年前女儿脑膜瘤开刀,沈晴才决定不再随医疗队各地奔波,留在台湾,方便经常探视女儿。
“你在这里等等。”沈晴开著她的保时捷进山庄,才过大门,便停车,下车去打电话。虽然心里著急,不过丈母娘现在是他唯一的希望,秦苍海自然不敢吭声。沈晴一手叉腰,看不出和她讲电话的是谁,好半天才收了线,回到车上。
“等一下我放你在后门下车,你直接进去,知道吗?”
“心心住在这里?”
“嗯。”沈晴看了他一眼,决定什么都不说。
“她一个人?”他这才想到,万一……万一心心改嫁了呢?他突然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心慌意乱……
“她一个人。”沈晴光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有一名管家和两名佣人。”主屋以外的维护则都是雇村子里的人来整理。看到
沈心离婚后至少生活不虞*乏,秦苍海稍稍安心了,要是她这五年来过得凄惨落魄,那他就是从山下三跪九叩地爬到她面前,也很难原谅自己。
显然刚刚他们走的是山庄的后门,沈晴在一栋西西里风格的建筑后院停下车,“快进去吧,这时间多娜跟其他人都在厨房,你自己看着办。”
“那你呢?”一带他引见,难道要他像小偷一样溜进屋吗?
“帮你引开守卫。”说罢,也不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秦苍海,沈晴便发动车子离开了。
有守卫?不是只有管家吗?秦苍海也不敢多问,先找他老婆要紧!
雷欧在讲电话,不过他经常在讲电话,稀奇的是这次高高在上的摇滚天王竟然低声下气,拼命讨好。“别生气,甜心……我当然答应,可是……好好好!不要这样嘛……”沈心在一旁觉得好笑,不用问也知道电话那端是谁。雷欧收了线,一脸歉意地看着女儿,“那个……宝贝,很抱歉今晚你得自己吃晚饭,我保证一定会补偿你!”
“妈咪约你吃饭吗?那很好啊。”雷欧之前常怨母亲给他吃闭门羹,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啊!至少对这个踢了好几年铁板的情场浪子来请,简直求也求不来。
“你会体谅我的。对吧?宝贝。”雷欧还是一脸愧疚,“虽然我实在不该要求你的体谅。”
沈心很想笑,雷欧的表情明明就开心到要飞上天了,“你不要求,我也会体谅你,要不要赶快回房间换件衣服?帅气一点,但不要太花俏。”
“你不说我都忘了!”雷欧击掌,上前抱了抱女儿,“宝贝我真爱你,今晚要吃饱一点,知道吗?我回来会检查!”沈心好气又好笑,“遵命!”
“你看要不要再准备一束花?”雷欧竟然像个生嫩的小夥子,一脸紧张。
沈心忍不住莞尔。
※※※
房子的摆设和格局很简洁,没有什么多余的点缀,也没有太复杂的隔间与规画,他听到二楼传来悠悠柔柔的旋律,吸起来像是拉威尔的“死公主的孔雀舞“,却混著轻柔幽婉的女声轻轻唱著——
Iishthatourdreamserefrozen
Thenourheartsouldnotbroken
Wheneleteachothergo……
他缓缓地踩著阶梯上楼,心脏沉沉地撞击著胸腔。
当他那么轻易地放弃所拥有的,是否他现在的努力还能得到垂怜?
向来,人生残酷,这样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女歌手的嗓音像时光长河上潋滟的流水,承载回忆的小船流向从前,那歌声细细地缠绕著醉恋过往的迷途者,引领他的脚步,穿越时光隧道。不管过了多少年,错过多少时间,他似乎总能在第一眼将沈心的身影和他刻印在心版上的记忆重叠。少女成长为女人,她的头发留长或剪短,面容忧伤或快乐,在他心里始终那么鲜明。也许是刻入了骨血,怎会遗忘?
沈心坐在和室里,那背影依然和年轻时一样,如同梦境里那般……他忽略心中焦急,害怕眼前只是幻影,他终会跌入黑暗中苦苦挣扎.
Ifcouldstealthismomentforever
Paintapictureperfectsmile……
她垂首,露出白细的后颈,脸上带著浅浅的笑,双手捧著纸鹤,金色的,边缘有些破损的纸鹤,用双手包覆,像捧著一颗心,捧著幸福的曾经,想著遥远的时空里那破碎的往事。破碎又甜蜜,才会流了那么多眼泪也舍不得丢弃。如果我能永远偷走这一刻,昼下完美的微笑,那么我们的故事不会死去,我们就永远不会说再见。
是梦境吗?为何如此熟悉?能否真的让他穿越时空,他一定紧紧握住曾经拥有的,他不会让她掉眼泪,不会让她苦苦等候,不会让她硬撑起笑脸,笑著和他说再见。
Soourstorystayedalive
Weouldneversaygoodbye……
他走近,直到她身边,沈心却彷佛未觉,直到影子笼罩住她。秦苍海单膝跪在床畔,思念与悔恨灌溉出血红玫瑰,玫瑰花茎狠狠捆紧他的心脏,刺进他的咽喉,他几乎无法开口。
“心心……”
沈心看向他,睁大眼,不也置信。
多年前,她满心挫折地不知如何为重逢想开场白,难堪地垂泪;多年后,摸他自觉污秽丑陋,不敢要求回到从前。
“我……”为何她的形影开始模糊?是否梦又要醒?拜托不要!不要!不要!是梦境就梦境吧,那他一辈子都不要醒好吗?不要醒来也没关系……
柔萋抚上他的脸颊,捧住那太难堪又太珍贵的眼泪,“苍?”一直都是这样,他的任性与幼稚,是她在包容。她悲伤的时候他却总是不在。若能找到合适的辞汇,当我注视著你,我的舌头不会打结,我们就永远不会说再见……
“我好想你,我……我不想回去,要跟你在一起,你原谅我好吗?”
没头没脑,句子与句子完全不连贯,反正他本来就是口痴,再退化也不会比白痴更惨,他豁出去,当众跪人都跪过了,还有什么他做不出的?要他耍赖哭闹都没问题!到底是命运使然,爱得太深?或是她本性如此,不懂埋怨?从来该怒,该问,该恼,该恨的,一对上他,就云淡风轻。
明明泪就那么多,孤寂那么深沈……
“好。”她微笑,小手擦去他颊畔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