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酣畅淋漓地泼洒着,仿佛金亮亮的花瓣纷纷扬扬,天地间静寂而庄严,一切都显得那么健康、纯洁而真实。
虽然黎一帆仍有倦意,但一想到留下的尴尬,便匆匆整装,催促着龙野岸与沈风上了路。
在路口,郭子仪因为要陪表妹去‘镜湖山庄’而与他们分手,龙野岸本想留住他们,却被沈风制止。
撩去了夜的面纱,昨晚看到的雪色苍茫变得明亮而清爽,挺拔的白桦孤傲而美丽,在蓝天与白雪之间划出一个绝艳的惊叹号。处此辽阔时空中,黎一帆惊觉人的渺小,宛如沧海一粟,昨夜的痛苦、挣扎、彷徨都在灿灿阳光下纷纷消融,显得微不足道。
龙野岸哭完,在雪地洗了澡,狠狠大吃一顿之后,又开始眉开眼笑,他从酒店中找出了两袭新衣,一件给了黎一帆,一件自己穿。他的衣龄敞开,*着精壮的胸膛,胸前还系着一根红色的绳子,具他说是为了辟邪。长长的头发挽了起来,束成一个髻,用一根胡桃木簪子插住。
他的这一做法让黎一帆想起古代新婚女子的打扮,经过洞房花烛夜之后,第二天清晨,新娘子就要盘起头发,从此不能梳做姑娘时的辫子,而这一行为就意味着她已经成为丈夫的‘结发之妻’。
不知他这么做是有意还是无意,黎一帆看在眼里,也在心中狠狠地打了一个结,解也解不开。
龙野岸也没问要去哪里,只是兴高采烈地抓着黎一帆的手,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他的眼神热情而明亮,*得令人心悸,无辜得令人心疼,赤子般的眼神和胸膛似一张弥天大网,让黎一帆逃也无处逃。
沈风又恢复了他苍蝇般的笑脸,叽叽呱呱说着一些有的没的,黎一帆不发一语,却不得不佩服他确实很出色,除了四书五经这些古代书生必备常识,还懂得天文地理、琴棋书画,简直是一个活动的大百科全书。
只是这样的他,常常被龙野岸一句话就驳得哑口无言。
哲人说:‘了解这个世界是对它的最好防范。’
黎一帆却发现越相处越无法了解龙野岸,他总是在后一秒就打破你在前一秒对他的印象,完全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家伙,所以黎一帆防也无法防。
在黎一帆二十六年来的生活里,那些*的年轻,坚持的老成,让他的世界都是万丈红尘中的慌乱情事,现在却在被引诱中把匆忙的脚步放轻,把坚硬的心儿放软,一点一点的,如聚沙成塔,一滴一滴的,如水滴石穿,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中渐渐生成,又有什么在他的血液中消散。
只是他没自觉,没发现,他只是有一点点的心慌,在睡梦中,叛逆少年谢霆锋闪烁着冰冷锐利的眼眸唱着:‘慌/在你辽阔的现在/隐瞒饥饿的存在……’
日当中天时,他们赶到一个小镇,小镇看上去不大,却很繁华,街道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几乎看不到积雪的残迹,街上车水马龙,行人更是熙熙攘攘,黎一帆诧异地发现行人中很大一部分是年轻男子,而且一副风尘仆仆的表情,似乎从很远的地方赶来。
在古代,人们也很喜欢旅游吗?
龙野岸说:“他们是为了观看‘镜湖山庄’的比武招亲才来的。”
“‘镜湖山庄’很出名吗?”这一路走来,遇到的人好象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出名,非常出名。”沈风第一次正眼看他,“对江湖中人来说,它比皇宫的琼琳宴更具吸引力。”
“哦。”黎一帆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反正事不关己。
“我饿了!”龙野岸似乎也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抚*着肚子大声说。
“别急,马上就有好吃的了。”沈风伸了个懒腰,又看了一眼黎一帆,“你确定要去那里吗?”
“确定。”黎一帆毫不犹豫的回答。
“去哪里?”龙野岸终于有点好奇了。
“空城。”
沈风一说出这个名字,黎一帆怔住。
左思右想也想不通,既然是风月场所,一般不是用什么‘百花楼’、‘醉香居’、‘倚翠阁’这样的名字吗?不仅旗帜鲜明,而且香艳十足。
可是,沈风所说的地方叫——空城?
“很意外?”沈风微笑着,表情中有一分掩饰不住的疏懒,“当初听到这个名字时我也很诧异,并且反对过,呵呵……听到这个名字,你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四大皆空。”黎一帆讷讷地说。
“空城计——骗人的把戏。”龙野岸唾了一口。
这倒可能是真的,黎一帆也认同了龙野岸的看法,毕竟一个流香溢艳,或者说是藏污纳垢之所起这等玄妙超脱的名字实在够讽刺。
“你们看了再说吧。”沈风不再说什么,径直朝前走。
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镇,却很热闹,街道两边店铺鳞次栉比,摆地摊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大街上的行人衣衫奢华者少,粗衣布衫的占大多数,这些人满面沧桑,枯瘦如柴,让黎一帆不由想起杜甫的《卖炭翁》中所形容的,看来‘开元盛世’已过,如今的人民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每个城市永远有两种人:穷人和富人。穷人的人数永远比富人多,而富人的金钱永远比穷人多。
黎一帆生在20世纪的都市,贫富差距在表面上已然缩小,所以乍看到古老农业时代的生活状况时,不由愕然。即使是号称史上最强盛时期的唐朝也难免如此。
如此一来,风月场所叫‘空城’也是有点道理的吧?
在两座朱漆红楼间,有一座空空的城池。
颓壁残垣,倾塌的雕龙画栋,一角的桌子上有厚厚的灰尘,几只蜘蛛盘踞了桌子的各个缝隙,蛛网在阳光下一颤一颤的,映着院落中的积雪,宛若千年古剑出鞘般令人心惊。只有那柱子上的雕饰,还有残破的琉璃瓦在诉说着昔日的繁华。
昨天的浮华与今日的破败同在空中旋转,颇有点‘物是人非事事休’的凄美。
“你是带领我们来寻古访幽的吗?”黎一帆看了许久才叹息着对沈风说。
“说不定是领我们来看鬼的。”龙野岸却喜滋滋地,他似乎很喜欢这种苍凉,不时地东**西戳戳。
“我是带你们来看美人的。”沈风白了两个人一眼,越过重重障碍,继续向里走,绕过一面墙,眼前豁然开朗,红墙绿瓦焕然一新,几株老梅正在怒放,娇嫩嫩的花瓣儿衬着粗厚的树皮,美得惊心,美得野性。
难道,这才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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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楼身为朱漆大红,衬着翠玉般的琉璃瓦,美丽入画。悠扬的丝竹乐音若隐若现地传来,听着有意,弹奏者却似毫不经心。
小楼的正门有块匾,黑底白字,字体狂放飘逸,黎一帆看着那几个字又是一阵发呆——‘暝色入高楼’。
“这是李太白亲手所题的。”沈风依然笑眯眯地说,满意地看着黎一帆陡然变色的脸。
“真的?”
“真的。”
黎一帆笑起来:“如果拿这块匾额到后代去,我一定能发大财。”
“啊?”沈风吃惊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说什么。
“我更值钱。”龙野岸哼了一声,边说边径直朝内走,掀起厚厚的丝绵门帘(这是古代北方为了御寒而采取的挂门帘方式,贫穷人家顶多挂个草帘子),杯斛交错声扑面而来,嬉戏调笑声更是如滚开的水沸沸扬扬,迥异于室外的凄冷。
房子正中升着一个大大的火盆,桌椅黑黝黝发亮,桌子上的杯盘盏勺皆为金银玉器,衣饰华丽的男人搂抱着轻纱半掩的娇躯,莺声燕语,绮丽幽香,一派人间天堂的欢乐气氛。
看到三人走进来,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拢过来,龙野岸三人,其中任何一个都已足够出彩,何况三人并行,一时瑜亮共辉,颇有三足鼎立的微妙架势。
黎一帆在小酒店时已经换了古代的长袍,虽然头发短,但是长身玉立,潇潇洒洒,长久以来惯于与女*往的他自然散发出一种冶*色的气息,正如一位女士形容的‘对女人而言,他的雄性荷尔蒙实在太过*。’
沈风如玉树临风,只是他的眼光太过狡黠,再搭配那副庸倦的神态,给人一种坏坏的魅惑。
而龙野岸——黎一帆吃惊地看着已经坐在一张椅子上的他,他的眉挑着,他的眼眯着,他的嘴唇是红润的,他左右各坐过来一名女子,女子丰腴妖娆,*半掩,**微露,还没等黎一帆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龙野岸已经和那两名女子把酒言欢了。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两名女子‘咯咯’娇笑不停,一个要和龙野岸喝交杯酒,被他拒绝了,然后他又说了句什么,三人同时大笑,龙野岸的笑声洪亮爽朗,引得众人瞩目,女子们则痴痴看着他雄厚的胸膛。
龙野岸一直牵着黎一帆的手不知何时放开的,黎一帆握着自己冰冷的手站在一边发呆。
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眼前的龙野岸与昨夜那个号啕大哭的男人联想在一起,本来是黎一帆自己央求沈风带他来这里的,现在的他却忘记了所为何来。
沈风拨开过来招待他们的老鸨,双臂交抱站在一边凉凉地看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黎一帆。
“一帆,小风,过来!”终于龙野岸良心发现,想起了这两个人,笑着向他们招手。
黎一帆的心被什么刺了一下,一股怒气油然而升,素来养成的习惯却被他笑着说:“你玩吧,我随便看看就好。”
“我陪他。”沈风笑眯眯地说。
“哦,那你们随便玩,不用太拘谨。”偎红倚翠,像无道昏君一样的龙野岸朝他们摆摆手,又转头和两名女子玩起猜酒令。
黎一帆猛然转过头,脸色铁青,心里一口恶气堵着,怎么也缓不过劲来,他握紧双拳,免得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这小楼捣烂,看看依然闲闲地站在一旁的沈风,他甩开步子朝楼上走去——一般而言,楼上的姑娘要比楼下的漂亮,身价也高得多。
楼上的人果然很漂亮,只是不是姑娘,全是如花儿般娇艳的少年。
和楼下的姹紫嫣红不同,楼上是一律的皂青纯白,一身素色的少年们显得格外俊俏,俊俏中点染着不落尘俗的清艳,让一直郁闷烦躁不已的黎一帆松了口气。
他捡了一个靠窗的位子,点了杯茶,是上好的碧螺春,卷成一小团的茶叶在热气腾腾中慢慢舒展开来,竟如一朵小蔷薇那般大小,碧绿中透着澄澈,果然非同凡响。
沈风在他对面坐下,他也不理,只是看着窗外发呆,从二楼的高处,可以看到远处的一座茅草屋,朴素的屋顶盖着厚厚的白雪,像一床轻轻软软的鹅绒被,在金色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纯洁的光芒。
纯洁?!
这个词在黎一帆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曾经他也是如雪般洁白,什么时候开始堕落了呢?或许不是堕落,只是随波逐流吧,在他的身边,在他的周围,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男女、男男、女女,*、杂交、恋童、*种种*像空气一样在身体上交会,像罂粟绽放着妖艳而狰狞的恶之花,尽管这朵花散发着腐臭之气,很多人还是如苍蝇一样嗡嗡地追着它飞,感官享受,**刺激,种种,种种……
黎一帆心口更堵了,恶心欲呕的难受在胸中一阵一阵地翻腾,在奇特的环境下看清自己生活本质的他,错愕之余是强烈的自我厌恶。
茅草屋上空是蓝蓝的天,天上有朵朵羊毛般的白云,视线追逐着云朵,感觉自己也飘飘欲飞,远远的天空牵扯着雪山,雪山托着蓝天,让人以为白云是从雪山里飞起的,洁白的山像一块块巨大的奶酪,可以听见风的声音,可以感受到耳边的气流热热的——热热的?!
黎一帆猛然回神,一个身穿雪白貂皮坎肩的少年正伏在他的肩上,媚眼如丝地盯着他瞧,他吃了一惊。
“公子,还要点什么?”少年的声音清清脆脆,如泉水流过山岩,叮叮咚咚煞是悦耳,黎一帆却瞧得很是不耐,一把推开这个不知何时坐到他腿上的男孩:“走开。”
“公子?”少年委屈委屈地摇紧了嘴唇。
“走开!”黎一帆正在气头上,可毫不管什么‘怜香惜玉’,再说他本来就对男子没兴趣,虽然少年长得唇红齿白,在他眼中也仅止于‘唇红齿白’而已。
沈风微笑地看着这一切,少年不知所措地僵立在桌前,沈风用眼神示意他拿桌子上的蜜饯,少年犹豫了一下,虽然俊美无俦的黎一帆是他心仪的那类男子,可是看到他冰冷的眼神,少年还是有些胆怯,他大约十三四岁,阅历还少,不懂得如何应付这种场面。
在男色圈子中,有句话这样说:“十三四如兔,十五六如狐,十七八如虎,十九二十已经变成猪。”
少年还处在如兔的年纪,羞羞怯怯的似一朵含苞欲放的小花,楚楚可怜,沈风看着都心软(他对美人从来都心软),少年拿起一颗蜜枣怯生生地送到黎一帆的唇边。
黎一帆又在看着窗外发呆,直到蜜枣触到了他的唇,他才霍然惊醒,白了少年一眼,喝令他走开,少年不听,他恼了,飞起一脚,少年惨叫着撞在了对面一张桌子上,连着桌子一起摔倒在地,桌子上的碟碟碗碗发出‘唏哩哗啦’的脆响。
黎一帆端起景泰蓝细瓷杯子斟了口茶,抿了抿唇,继续欣赏窗外的雪景。
沈风啧啧了两声,走过去极其温柔地搀扶起泫然欲泣的少年,又赏了他张银票(从哪里变出来的?),少年这才抽抽噎噎地走开。
沈风看了看黎一帆,见黎一帆也不睬他,便‘哒哒’地下楼去了。
黎一帆有点烦,却不知烦什么,忽然想起小楼匾额上的那几个字,心念一转忆起了这原是李白的一首词,词中有两句话就是——‘暝色入高楼,楼上有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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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野岸已经喝了两坛子‘女儿红’。
看见沈风从楼梯上施施然走下来,他端起海碗邀请道:“一起喝酒吧!”
沈风在他对面坐下,立即有个姑娘缠上去,被他拨开,看似四两棉花的力气,姑娘却丝毫靠近不得,失望之下只好重新坐回龙野岸的大腿上。
龙野岸“吃吃”地笑,沈风锁紧了额头:“拜托!大哥,你到底在玩什么?”
“什么?”龙野岸像个白痴般地继续笑,“我很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风叹了口气:“一帆是个温柔的人。”
“难道我不温柔吗?”龙野岸在姑娘的屁股上掐了一把,引来一阵花枝乱颤。
“你的个性真的很恶劣。”沈风再次叹口气。
“如果你让我抱,我一定比你的嘴巴还乖。”龙野岸又揪了一把姑娘的胸纱,姑娘尖叫起来。
“关我什么事!”沈风嗤了一声,脸却红了,掩饰似地站起来朝另一边走去,“懒得理你们,我自己找乐子去。”
“随便。”龙野岸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样,沈风的轻飘和他此时的坏笑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沈风又叹了口气,龙野岸,唉!沈风庆幸自己不是他的敌人。
“喂!沈风。”沈风刚想摆脱这个人,楼上的黎一帆又叫住他。
“何事?”沈风抬起头,黎一帆倚在雕栏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噙着茶水,边有一眼没一眼地扫视着楼下的热闹景致。
黎一帆懒懒地勾了勾中指,沈风张大了嘴巴——有没有搞错?!
这个不会武功、外表怪异(短发绿眸)、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家伙居然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太上皇一般的架势,真是——沈风不由得又叹口气,他怎么这么倒霉?倒霉地遇到两个发霉的祖宗。
“什么事?”沈风真的很想逃跑,奈何在黎一帆一双如波斯猫般的幽绿眼眸冷冷地注视下(因为黎一帆的爷爷是个欧洲人,所以遗传了绿色的眼睛),他不得不乖乖地站住等候差遣。
黎一帆无意识地转动着景泰蓝的杯子,杯子细致,手指更优雅,从下而上望着,沈风有片刻的眩晕,他从来没将一个漂亮男人当回事,因为他本人也很俊美,他甚至一度有过身为美丽男人的罪恶感,可是——他不得不承认黎一帆很美,不经意间流露在眉梢嘴角的*,让他的吸引力不需任何修饰。
沈风咳了一声,眼角飞快地瞥了一眼龙野岸,龙野岸的眼神正凝注在黎一帆的身上,黎一帆却低垂着眼帘,专注地看着自己修长优雅的手。
“帮我叫两个姑娘。”黎一帆终于看向了沈风,笔直的视线投注在他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黎一帆有一个习惯,无论他和谁说话,都会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嘎?”沈风张大了嘴巴。
“要两个最好的。”黎一帆又喝了一口茶,眼角再扫了一遍楼下的喧哗,与龙野岸气吞山河的眼神电光火石般交错后,迅速移开了。
“真的要?”沈风吞了口唾沫,瞟了瞟被龙野岸左拥右抱的两个女子,好死不死的,那两个女人正是这里的头牌和排名第二的当红姑娘,沈风这回真的头大了,凭什么他要充当两个人之间的炮灰?
“真的要。”黎一帆还想喝茶,杯子已经空了。
“你有钱吗?”龙野岸忽然插嘴,他已经不再傻笑,紧绷着一张脸,坐在他腿上的两个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大气不敢出,不是她们没见过世面,正相反,就是太明白龙野岸眼中的冰寒,才让她们识时务地闭紧了嘴巴。
有些男人官高爵显,对绝大多数人很凶,惟独对女人温柔,只要女人抛他一个媚眼,他马上酥了半个身子,流了满脸的哈喇子,然后听任女人予取予求。
有些男人很有男子气概,从不正眼瞄世人一眼,却偏偏对柔过女子水过婴儿的绝色少年没辙,只要少年泪眼婆娑,他就恨不得跪在地上呵护。
还有些男人不爱任何人,只爱钱,也许只爱权,也许只爱某样东西。
这些男人都好对付,因为他们终归有所爱,而他们的所爱就是他们的致命伤。
这些欢场女子各个玲珑剔透,心眼儿跟明镜似的,岂会不懂?不懂的是龙野岸毫无眷恋的冰冷目光,此时他的眼神简直没有一丝丝人气。
黎一帆的目光却明亮许多,像冰凌上反射的阳光,表明他异常身份的绿色眼眸闪着幽幽的神采:“我会让她们乐意倒贴钱的。”
整个‘暝色楼’瞬间静下来,只有“咝咝”地抽冷气声。
黎一帆并不紧盯着那两名女子,只是目光偶尔从她们身上扫过,他的眼神像来自茫茫的星空那样深邃,又像秋天的湖水那样忧郁,眼睛不太大,却看得你躲也躲不开,藏也无法藏,想当初他就是靠眼神骗了龙野岸一只熊掌,那只熊掌本来是留给沈风的。
龙野岸的眼神越来越冷,两名女子脸上却红霞渐升,心头儿小鹿乱撞,黎一帆的眼神每扫过一次,就宛如剥了她们一层衣裳,当扫过第三回时,她们已经娇喘吁吁了。
沈风不可思议地看着,不用他多说,两名女子已经眼神迷离地走向楼梯。
当她们走到黎一帆身边时,黎一帆的手一扬,一左一右揽住两名美女,潇洒自若地走向内室。
在他扬手的同时,精致的景泰蓝杯子落到下面的地板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后,碎了。
斜阳一抹,暝色当真洒落红楼,楼中人在夕阳余辉中僵立成石柱,沉默了几个世纪之后,一声怒吼,气冲斗牛:“黎一帆,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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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薄薄的木门,上面细碎的方格有一层薄薄的纸糊着。
里面传来细细碎碎的笑声,和不停歇地哝哝私语,偶尔穿插着一些无伤大雅的荤笑话,其他的交谈内容听不清,惟有这荤笑话个个听得分明,龙野岸边听边脸红,感到一股奇妙的热量从小腹慢慢升腾,一丝一丝的。
沈风凉凉地倚在墙壁上,看着像只陀螺一样在门前转个不停的龙野岸,边看边发出“吃吃”的笑,说实话,从认识龙野岸以来,他从没有这么爽过,所以也从心底里佩服起黎一帆。
“你能不能不要再转了?再转我都晕了。”沈风虽然很高兴,眼睛却有点受不住。
“能停我早就停了,还用你废话!”龙野岸的脸色铁青,就像他和女子调笑时黎一帆的表情一样。他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回来,回来再回去,如是循环,偶尔在门前停一停,来个金鸡独立之势,眼巴巴地望着望不到的东西。
“你为什么停不下来?”沈风颇有兴致地问,如果比起龙野岸的讨厌,他的好玩之处似乎更多一点,所以沈风才甘愿忍受他偶尔的讨厌,享受他大多数时候的有趣表情。
“对啊,我为什么停不下来?”龙野岸猛然停下来,盯住沈风问。
“你问我我问谁?”沈风笑眯眯地说。
“难道你不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龙野岸底气十足地反问。
“这倒成了我的不是?”
“当然是你的不是!”不说还好,一说龙野岸就火大起来,冲过去揪住沈风衣领吼道:“你为什么没看住他?他是我的东西,怎能让别人碰?”
“对啊,他是你的东西,关我何事?”听着他自相矛盾的话语,沈风只能叹息自己交友不慎。
“因为你也是我的东西!”龙野岸继续吼。
“哦?”沈风的眼中闪过一丝黑暗,随即又扬起了唇角,“我几时也成了你的东西?如果我是你的东西,那你是什么东西?”
“我——”本想说我不是东西的龙野岸嘎然而止,看着沈风幽幽的眼神,懊恼得锤了一记墙壁,“我到底在烦恼什么?像个傻瓜一样!”
“是啊,傻瓜。”沈风垂下了眼神,“既然喜欢他,干吗又去招惹女人?表演得像个浪荡子似的。”
“因为——”龙野岸扁了扁嘴巴,欲言又止。
“因为什么?”
“因为——”
“哈哈哈……”一阵轰然大笑从房内传来,似乎聊到什么有趣的话题,两个女人的笑声此起彼伏,争着抢着的狂笑。
龙野岸的脸更黑了,跺了跺脚,噘起嘴巴不再说话。
“哎。”沉默了良久之后,沈风抬脚踢了踢龙野岸。
“干吗?”龙野岸哼了一声。
“这么干着急也没用,一脚踢开门不就得了?”依龙野岸的个性,不是早该闹翻天了吗?他几时这样委屈过自己?除了……
“好!”龙野岸眼睛一亮,恍如醍醐灌顶,猛然清醒过来,抬脚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