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千向他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这一点头,有愧意,有谢意,更多的还是感激。
谢他肯陪同她们出来,为秋生一一付账。
谢他不计前嫌,在矛盾之后,仍旧体谅和原谅她们。
谢他一直以来对她俩关怀备至,不管是为师父还是为什么……
而感激,则是感激他那知而不言的态度,如此豁达聪慧。
虽然这“知而不言”,她也不知具体指什么……
可自从那次在琴房弹琴之后,崔承皓还能以原来的态度、不存丝毫隔阂地对她……这一点就足够令她欣慰的了。
说到底,她也不知崔承皓在怀疑什么,纠结什么。
那种劫后余生,又发觉对方“并不计较自己”的感觉,让她觉得满心感激。
夜灯照耀下,崔承皓的脸看起来很白,白得发亮,光影在他脸上一闪,随着那一抹笑消失。
薛千的眼中也映满了流光溢彩。
崔承皓扭回头去。
人流涌动,拥挤不堪。很快人群便将薛千的视线填满,她亦收回了目光。
“那个那个,承皓哥哥!”秋生指着一个小摊,摊主正在翻炒栗子。
浓郁的栗子香气袭来,扑鼻而入。
崔承皓笑了笑,打开钱袋,老板舀了一勺放进纸袋里,双手捧上。
“当心烫啊客官,小心拿着!”
秋生的手刚伸出去,听到这话,又下意识缩了回去。
“两手都满了,还拿的上?”崔承皓打趣她,旋即伸出手去,“还是我来吧。”
他拿好栗子,放在手心,转身继续前行。
秋生嘻嘻笑了,嘴里鼓鼓囊囊的,说话含糊不清:“承皓哥哥,你真好……”
“我也觉得我很好。”崔承皓淡淡笑着。
“所以我就想啊,谁要能嫁给承皓哥哥就好了!肯定是八辈子的福气!”
“……”
崔承皓被噎了一下,转头看秋生,她仍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这小姑娘,说话一直这么直来直去?
如此话题,从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口中说出……还是让他大感惊讶。
不过转念想想,师父那样放浪不羁的人培育的女儿,自然也不在乎那些虚礼了。遂又放下心来。
“我啊,谁愿意嫁给我呢?”他接过话来,戏谑道。
“怎会没有?”杜秋生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承皓哥哥这么好,在京城里算数一数二的公子了,怎会没人愿意嫁给他?是他不想娶人家姑娘吧!
哎……可惜了。
崔承皓见她兀自思索,煞是娇憨可爱,便笑着摇头道:“因为那人啊,不在京城里。”
不在京城里?
那就是有咯!
承皓哥哥竟然……心里有人?
秋生一下来了兴趣:“她是谁,在哪里?”
“在……”崔承皓故意拖长了音调,眼光一转,瞥向她,“咦,秋妹妹的肉串好像快掉了。”
秋生一愣,忙转头去看手上的东西,原来自己举的时间太长,一串肉要掉下来了,赶忙一口把它咬住。
崔承皓慨叹,不能再聊下去了。
他转移话题:“前面好像还有一家糕点铺,要不要去看看?”
“糕点铺……要!”秋生大力点头,嚼着肉串,很快将方才的事抛在脑后,“没关系,承皓哥哥,你不要伤心,像你这么好的人肯定会遇到有缘之人的!如果……实在不行……还有我姐呀!”
崔承皓一怔,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
薛千打了个喷嚏,用帕子捂住口鼻。
“君如姐,你说……你对崔燕的事怎么看?”她们停在一家花灯处。
沈君如漫不经心,把玩手里的兔子灯,“什么怎么看?”
“就是……你知道的。”
沈君如瞥她一眼,笑道:“我知道什么!你别在我面前欲说还休,有什么就说什么。”
薛千只好道:“上次你对她说了什么,她就答应出来过生日了?还有,她那幅画是为谁而作,别说你不知道。此事,她已经跟我们说过了……”
“她跟你们说了?”沈君如手中动作一滞,一脸的不可思议,“这孩子……可真厉害,对着整天吵架的人也能讲心事,我还真挺佩服她的。”
而薛千却觉得,其实崔燕并未把自己当仇人,她外冷心热,其实还是信任自己的。
像今天发生的事,纯属是她不拿自己当外人,否则一个大小姐就算为了面子,也不可能在她们面前大喊大叫、大哭大闹的。
那晚她和崔燕出宫,在车上崔燕递给自己红薯的那一刻,她便觉得,崔燕和崔承皓兄妹,其实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处的。
这一点,让她莫名开心。
“我跟你说,我太了解周澈了。”沈君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对我们,只拿我们当孩子,就连我和他同去北境,也是一路护着我、管着我。总之,这人可烦了。”
这人可烦了……
她转过身来,对着薛千:“我劝你不要招惹他。”
薛千哑然失笑,什么意思?
“以后你去了燕王府,见了燕王,难免要与他打交道,到时不要理他便好。你看上次在门口,他就凶巴巴的……”
她想了想,找准一个词:“可能是皇室骨子里的天生高贵吧,看不起平常人也是应该的。可也……不对啊,你看周浚就不是,他可爱与我们玩了,就凭他对柳娉婷的态度,也可见一斑。”
这倒是,她虽不了解周澈,可周浚方才的表现,却是洒脱得很。
“总之,离他远点。”沈君如继续挑灯,可转念一想,自己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够义气,于是嘻嘻笑道,“不过他对人还是很好的,我以……名誉担保!”
薛千蹙眉看着她,半晌笑了:“你有名誉?”
沈君如愣了一下。
“好啊你,忘恩负义!还敢取笑我,你活腻了吧?薛千你找死……”说着便去掐她。
“别闹别闹,我还想问一句。”薛千反手一剪,将她的手止住,“那他和郡主是怎么回事?”
为何上回他见自己插手郡主之事,会如此反应激烈?
是有人安排他监视郡主?
还是……
沈君如闻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摇头道:“不可能。”
这不可能。
即便她不相信燕王,也不能不相信周澈。
“我虽不知来龙去脉,可有一点可以确定。”沈君如正色,“他不会害郡主,否则,表哥告诉他后,他也就不会一声不吭地走了。这证明什么?证明他赞成你的计划。”
是这样吗?
薛千有些迷糊,十年过去太久,前事如此扑朔离迷,她都不敢相信燕王……还是原来的燕王了。
至少在结果之前,她总要多加警惕。
可是君如姐,又如此相信燕王府……
也难怪,他两个从小认识,从小长大,又一同在军营度过,她自然会无比相信她的战友——燕王世子了。
“你看,这只灯笼送给燕燕如何?”沈君如挑了一把飞燕灯,挂在手里转了两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