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等一句话
这一路上的路程较慢,听说是因为婉灵公主自小身子不适,不宜长途跋涉,所以路程放到最慢,这一行只怕又要一个月,想想,端木辰曦还真疼这个美娇娘。
一路上,马车的颠簸让她睡了一觉又是一觉,梦中梦到太多人,太多事,有时都有一种不愿醒来的感觉,因为一醒来,她的身边也亦是没有他的身影。
一丝阳光浅浅射入马车内,她微微感觉眼皮之上有些刺眼,眼皮稍稍动了几下,好似不得不让她睁开眼,一睁开眼,还未来得及好好看清楚,就迎来端木辰轩熟悉的面容。
见她醒来,端木辰轩笑笑,伸手递给她一包桂花糕“四弟让我拿给你的,他似乎还记得你最爱吃桂花糕。”
她稍稍定定神,直坐了起来,眯着那一包满满的桂花糕,唇边带了笑接过他手中的桂花糕,却不语。
掏出一块含在嘴里,却是所有的情绪一拥而上,惆怅,痛,苦,酸,惊,喜………
端木辰轩身子往后一仰,双手抱臂在胸前“怎么?你难道就真的不想见见四弟?他可就在你的不远处。”
送上唇边的糕点一僵,半响,又放回了袋子中,声音淡淡却夹杂着酸楚“我为何要见他,他现在美娇娘在怀,还会记得我么?”
端木辰轩微感空气中一丝酸意蔓延,己然读懂她此刻的心情,释然一笑“你可别忘了,他会娶这南靖的公主,那可是为了救你才为之。”
面对他的话,她却是无言以对,回眸,只觉得鼻尖的酸楚越来越浓烈,凝望他片刻后,仍是一种腔调“就因为如此,我就要见他么?”
端木辰轩又是一笑,转头掀起车帘去看马车下的紫苿莉花丛,微弱的阳光在他面容下一闪又一闪,他的声音却似飘远“不见就作罢,看你回了东晋,到了宫中,你还能做到不见他。”
一语似乎引起了她内心惆怅,寻着他的身影,她轻轻的开了口“你府上我能住些日子么?”
端木辰轩掀起帘子的手僵在半空中,转眸凝望她“怎么?好不容易回了东晋,你还要懒在我府上不成?”
她抿了抿唇,将手里的桂花糕放置一边,刹那间满脸情绪“我不己经没了家么?我与他己斩断情丝,不是夫妻了,那宫中我是进不去了,我现在可是无家可归,你若是不收留我,我还能去何处?”
端木辰轩依然扬着笑容对上她满脸的情绪“看你这样子,当真想恩断义绝。”
她微微强扯出一丝笑,黯然开口“什么当真,青丝都斩断了,你觉得我还能回到他的身边么?”
端木辰轩僵在半空停顿的手,复又垂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有万语千言,但终是话出这样的一句话“你不能做九儿,可以做回玉玲珑啊?”
她低了眸,意味深长“无论是九儿,还是玉玲珑,在我没有想清楚以前,你就留我在你府上搭个火呗。”
终是不想见到她抿唇惆怅的模样,端木辰轩扬了扬眉“行了,我暂且收你几日,你若真想恩断义绝,我倒是寻了机会。”
她面上一惊,抬眸带着疑虑的望向他“什么?”
而端木辰轩竟在她眸光对上他的眸时,他有些不自在的转了眸“你现在可是名花无主,就当给我个机会呗。”
她似是读懂了端木辰轩面上的那分不自在,笑笑“那也得看你敢不敢?”
端木辰轩面对她的话,试图要说什么什么?瞬间竟觉化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这样近在咫尺,却不敢见,不能见的日子终于在跨入东晋京城的那一刻划上了一个句号。
端木辰曦领着婉灵公主入了宫,而她却随着端木辰轩回了三王府,临走时,她与端木辰曦一个面都没见着,只是一个背影,一个凄美的背影让她印在了脑子里。
入府的第一天,阳春就领着她的儿女还有叶紫嫣与她儿子来看望她。
再见这三个儿女,她却感觉到了一丝陌生。
瑶儿是越来越像她了,就连锦儿也越来越懂事了,事隔数月,瑶儿与锦儿一来就拥进她的怀里,哭个不停。
而在地上己经走得稳稳的涵儿似乎在那一刻,似懂非懂,似敢又非敢的站在原地愣忡了好一会儿。
叶紫嫣眸中含泪,却笑得欣喜的望着她“你看你就逃吧,连自个的儿子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她拥着怀里的女儿,喉间一紧,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眸光只是深深带着愧疚的望着愣在一旁的涵儿,看见涵儿的那一刻,她似乎又看到了那死去毅儿的影子,她说不出话,只能伸手向他招手。
可涵儿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圆圆的眼中还泛着一丝害怕。
阳春蹲了下来,捏着涵儿的小手,轻轻的说道“二皇子,那是你的母妃,快过去拜见母妃。”
阳春牵着涵儿向她走过来,怀里的瑶儿与锦儿抹着眼角的泪水纷纷离开她的怀抱。
涵儿没有哭,慢慢的走到她的身边,发音还不太标准的轻唤了一声“母妃”
她有些艰难的蹲了下来,搂他入怀,那些被她沉压内心的痛席卷而来,只得仓惶的点头“儿子……”
她感觉到怀里的儿子的温度,她难以置信的捧着儿子的脸,她的儿子长大了,也长壮了,事隔数月,他会说话,也会走路了。
要说回东晋,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可以再见到这几个孩子,因为她此时最对不住的就是这几个孩子。
再见到这几个孩子的喜悦让她顿觉得自己活下来的意义,她将几个孩子通通都带在了身边。
瑶儿几次都缠在她的身边问她几时与他们一起回宫,瑶儿说她问过她的父王,几时接母妃回宫,父王是这样回答她的,父王说宫中的大门一直都为她的母妃敞开着,只要她的母妃愿意,随时都可回宫。
听了瑶儿这番话,九儿只是笑笑,只是拥着孩子在怀,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说。
百花渐谢,迎来便是酷暑,午时的钟声又响起了,这己经回国一个月了,圣旨是来了不少,却没有等到她想要的,她就这样默默的候着,等着,等来的,候来的是一次又一次凄凉的钟声。
这一次端木辰轩又携着圣旨而来,可她却是看都没看一眼,甚至连下跪都没有,转身就走。
迈步回了殿内,她知道端木辰轩就紧跟其后,为他添了茶,茶杯赐落桌面,端木辰轩迈步入了殿,轻轻的坐在了她的身边。
寻着眼前为他己倒好的茶水,他拧了眉“你就真的不愿再回宫了?”
她微微一笑,眸光却沉痛的落在了端木辰轩的脸上“这才一个月之久,三哥是嫌我在府上打扰了么?如若真是这样,明儿个待我寻好去处,我会做到尽快离开的,不给三哥平添麻烦。”
他面色微微一沉,无奈一叹“你心里分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瞅着他沉了脸,心底笑笑“三哥不是说要寻机会么?现在机会就在你的眼前,你倒是不敢了。”
他微微抬起了眸,定定的看向她,瞅着她面上若有若无的笑又似乎带着几分认真,他心里瞬间竟没了底“我这府坻都快让宣旨的人踏破地了,现在都轮到我来向你宣旨,请你回宫了,说真的,我倒真有几分不敢了。”
她微微隐了笑,声音没有带任何的感情“既然三哥不敢,那就请三哥将这道圣旨重新搬回宫中,告诉他,我等的不是这道圣旨。”
听着她的话,他不得不扬了声音“他是天子,你难道就不能留点尊严给他,非要他亲自来求着你回宫么?”
随着他的话,她突然沉了脸,伸手指向门口“话不投机,三哥请便。”
端木辰轩一脸呆滞的望着她,却不知她的无名火从何而起,终是对她无言以对,还未待他起身,她却先起身入了内室,拉下了帘子。
帘子内的她,这一刻,叹息在心里,现在几乎任谁都看不出她的心思,就连端木辰轩也没有看出她的心思,她等的到底是什么?也许只有宫中的他会懂,会明白,她到底在等什么?
连着这一个月都是来向她传圣旨的,恐怕现在她的事己在整个京城传了个遍,话说这个三王府也因为她的到来,似乎宫中出入,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了。
今日来传圣旨的却不是宫中之人,而是叶紫嫣。
连叶紫嫣都派上用场,叶紫嫣,见到她时,眸光中透着隐隐的痛,那丝痛,在九儿看来,却不知代表是什么?
九儿还未等她进入主题向她宣旨,她便先在她面前递了茶水,开了口“你也是替他来宣旨的?”
叶紫嫣意味深长的笑笑,将袖中的圣旨取出亮在她的面前“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宣了,你自各拿着看吧。”
她瞅着那明黄色的圣旨,淡淡一语“不想看,看来看去都是那几个字。”
叶紫嫣轻轻一叹,凑上了前,定定的望着她“你到底在等什么?”
她抿抿杯中清茶,还是淡淡一语“等他一句话。”
她等他一句话,那这一句话究竟是什么呢?
叶紫嫣身子向后一靠,双手相抱在胸前“我看你们俩都是执拗,一个在宫中沉着脸,任谁都不敢在他面前多说话,生怕说错话,动怒了他,而另外一个在府里闷着气过日子,任谁都不敢靠近,怕靠近惹怒了她,得不偿失,你觉得你们一个个这样闹,有意思么?你自各瞧瞧你的儿女,一个个眼巴巴的求着你回宫做他们的母妃,可你呢?为了你心中的那分执拗,从头到尾伤害的都是你们的孩子,还有你们自己。”
她没有说话,也许是因为叶紫嫣的话说到了她的痛处,只是手里的茶杯己是扣得紧紧。
叶紫嫣看出了面上的心思,寻着她双手紧紧的扣着杯身,收回了眸,从另外一只袖里拿着一个锦袋放在她的面前,声音稍稍柔和了些“皇上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圣旨你也打开看看,我在府外等着你。”
随着叶紫嫣的离开,她伸手拿起锦袋,拉开锦袋,里面正是她斩断的青丝,沉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
轻轻的放下锦袋,再将那张不愿打开的圣旨,缓缓的打开,映入眼帘的竟是几个与前面几道圣旨不同的大字“孝宁皇后”
她手上一抖,这一抖却抖进了她的心里,孝宁皇后,这几个大字己模糊了她的双眼,再看这手中的青丝,她的泪水从眼角轻轻的滑落。
在泪水淌面的那一刻,殿外迎来了几位宫女,手上端着象征皇后的凤袍与凤冠。
“奴婢奉皇上之命伺候皇后娘娘更衣入宫。”宫女的声音缓缓的飘入她的耳中。
而她似乎还在愣忡之中,只觉得她的周围己围满了宫女,正在她身上拉扯着什么?眨眼之间,凤袍加身,凤冠戴头。
宫女挽着她出了府,在她回神之迹,她似乎在跪着的端木辰轩的眸中看到了丝丝欣慰的笑。
叶紫嫣早己在銮轿前等着她,见她一身凤袍加身款款而来,叶紫嫣开口的第一句话“这场赌局,你赢了。”
她笑笑,是她赢还是输了,也许是赢了,赢来了皇后之位,也许是输了,她将来的日子就因为今日的皇后之位再抹上无数的血腥。
而我能做的就是让泉下的父亲能够安息,父亲看到她凤袍加身,也算是完全了他复兴玉氏王朝的心愿,虽然不能改朝换代,但是今后的史书之上,会记载着东晋皇后是玉氏。
她袭着满身代表皇后的尊贵,步步迈入大殿,她得到了皇后之位,却觉得还是如此空寂。
在奴才推开那道殿门之时,他坐在正位之上居高临下的看她,那一瞬间的对视竟如梦境般不真实。
依旧是崇华大殿,他龙袍加身,她也凤袍加身,可她依旧没有行礼。
殿中的奴才也许就等着她的行礼,可迟迟不见。
那个位子上的他,突然在她眼前一挥手遣退了两侧的奴才,他终是慢慢的起了身,凝望着她,渐渐向她迎来。
他每近一步,她的心就沉一分,她不知道他下刻会做什么?但她似乎也没有期盼他会做什么?仍是定定的望着他深沉的双眸。
他终是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声音有些飘远“我说过,你在我心中总有那么一个位置,你与她们任何一个都不同。”
她笑笑,眸中却带着凛洌“正因为我不同,所以你才让我坐上这个皇后之位,可是我不这样认为,这个皇后之位是你欠我的,是你们端木家欠我的。”
她从他的眸中看到了一种情绪在蔓延,那是一种痛意,此刻他在痛。
她转了眸,不顾他眸中的痛,迈出步子,登上了皇后的宝座。
待他入坐那个沾满血腥的位子后,只闻吉时的钟声响起,殿门打开了,文武百官有序的入殿,待喜庆的乐曲而起,一丝尖锐的声音响起“册封大典开始……”
闻声,文武百官匍匐在地对她高呼千岁。
伴着庄严的乐曲声,她眼见他慢慢的起身,自龙椅上一步一步走过来,走至她的面前。
身边的宫女,立即扶起了她,她起了身,就这样的高度与他对视,他的眸中失了痛,再现的是她的身影。
他从身边奴才手中接过司仪官手中的巨大凤印,庄严的亲手交于了她的双手中……在那一刻,她冰冷的手触到了他的温热,还是那一丝温度。
“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她紧紧的握着凤印,只是觉着很重,很重,他温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她的玉手,耳边声音轻而有力“这是我们端木家的天下!亦是你们玉家的天下!”
伴着这些高呼声,他的这一句话在她的耳边久久不散,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些因她而死的人,她眸中渐渐泛起一丝湿润。
崇华殿传来九儿被封后的消息,后宫乱成了一锅粥,详宁宫的玉妃一怒之下,将殿室中能砸的物件都已砸了个痛快,再无其它可砸!她终是不能不承认自己输了。
因为在她的心里,皇后之位一直都是属于她的,她是朝阳的玉馨公主,母后是东晋的长公主,皇后之位本应该非她莫属,她本以为只要那个女人远离皇上的身边,远离东晋,这一切便会水到渠成,没想到不只死了嫡皇子,还失了皇后之位,现在竟苦于这个重归宫的女人之下。
而另一边秀宁宫的婉妃,发了疯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没有砸东西,却是狠狠的伤了自己的手。
她是南靖国的婉灵的公主,是她救了他,是她带他安全的回到了东晋,重回皇上的位子。
她不敢相信,那个女人竟然也回到了东晋,既然还坐上了他的皇后之位,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婉灵冲出殿,拉开了门,却聚见门外一排禁卫军挡在了她的面前。
“大胆奴才竟敢挡本宫去处?”婉灵怒目一扫众人,连身边的贴身丫头都随着她的一声怒吼,往后一退。
禁卫军其中的一名开了口“婉妃娘娘恕罪,皇上交代,娘娘不得出入秀宁宫。”
婉灵面上冷冷一笑“你们这是要软禁本宫么?”
“皇上之命,属下不敢违背,娘娘请回。”禁卫军微微低了眸。
婉灵眸中怒火中烧,又是一声怒吼“混帐……都给本宫让开,本宫要见皇上。”
“娘娘请回。”禁卫军依旧不让。
“你们……”婉灵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地上。
身后的丫头连忙迎了上来“娘娘……娘娘……快快去通知皇上……”
由于婉灵的昏倒,瞬间秀宁宫乱成了一片。
朝仁宫
这是她的宫殿,是一国之后,也是后宫之主。
她立身于镜前,境中的自己,她都有些快认不出自己了,看着镜中反射出自己一身华贵,鬓间闪亮夺目地夜明珠璀璨光。
身后便是满堂地金碧交映,轻纱罗帐,手指轻轻摩挲着头上的凤冠,微微地凉意从指尖传来。
再瞅瞅眼前那代表皇后的凤印,她的喉间一紧“紫絮,你想青鸾了么?”
紫絮在身后,微微低了头,却迟迟没有回答她的话,青鸾之事,紫絮早就得知了,虽然南靖还没有传出青鸾己死的消息,但是紫絮知道,青鸾这次在难逃一死。
紫絮与静鸾同是端木辰曦带在身边的死士,这么多年来,紫絮与青鸾早己结下了深厚的感情,虽不是情亲姐,也甚似亲姐妹。
她慢慢的转了身,玉手己经从凤冠之上落了下来,眸光中满是伤痛“紫絮,你不说话,本宫也知道你想她,你是否还记得与她说过要一起去江南。”
去江南是青鸾在临走之时,向她说出的遗愿,她的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
紫絮抬了眸,眸中己是一片湿润,声音透着哽咽“奴婢记得。”
她转了眸,也敛了眸中一丝泪“青鸾在我临走之时,她与本宫说她对不起你,她不能与你一起去江南了。”
紫絮泪水夺眶而出,湿了唇片,泣声答道“奴婢知道。”
寻着紫絮的泣声,她的心狠狠的抽触了一下“你恨本宫么?”
“奴婢不敢。”紫絮双膝跪地。
她弯腰将紫絮轻轻的扶起,眸光闪烁“青鸾与你情同姐妹,现在她是代本宫留在了南靖,随时面临着死亡,如若不是本宫,也许你们可以一起去看那最美的江南……你该恨本宫。”
最后几个字明显透着她内心的哽咽,紫絮反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手间,敛了一丝泪,字字道来“娘娘安全回到了东晋,回到了宫中,奴婢相信青鸾所付出的一切,她都不会后悔。”
“连你也这般想。”她再也控制不住眸中的泪,一滴一滴的滑落。
紫絮唇边强扯着一丝笑,点了点头,还伸手向她递向丝巾。
她接过紫絮手中的丝巾,在那一刻,她从紫絮眸中看到了与青鸾一般的决心与坚定,在她们的眼里,没有私欲,只有为主子前赴后继,死而无憾。
她又坐回了铜镜下,面对那顶闪耀的凤冠,想起那天她一脸沉重的问青鸾时,青鸾满眼的笑意以及离开时不尽那道凄美的背影。
“娘娘不去看看秀宁宫的婉妃娘娘么?”紫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微微一叹“是该去看看她。”
毕竟她也是个受难的女人,这入了东晋,入了深宫可不比在她南靖,那般可以无所畏惧,她也可以想到,当婉灵听到她被封后的消息,是怎样一番苦涩。
当她迈向秀宁宫之时,见着玉妃面容沉重款款而来“见过皇后娘娘”
她再见到玉馨时,竟是这样一番模样,玉馨瘦了,也是为了她深爱的男人而瘦。
宫中的生活在这些自小养尊处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来说,那是一种煎熬。
她微笑抬了抬袖“起吧。”
“玉馨还没来得及恭喜皇后娘娘。”玉馨眸中闪着异样,似乎在得意什么?
“你不恨,不怨本宫就好。”她笑笑,丢下这样一句话,便跃过玉馨的身躯迈入了殿。
她虽没有看到身后玉馨的表情,但是她亦能猜出,玉馨现在双手一定捏得紧紧,面上是布满阴沉。
她走进去,亮堂的内室,所有的奴才见了她的到来,纷纷行礼。
她手一扬,所有的奴才都起了身,紫絮依旧挽着她。
婉灵正倚在床边,端木辰曦坐在一旁给她一口口喂着粥。
她在心底笑笑,这好像是端木辰曦第一次这般对待除她以外的女人,她没有向端木辰曦行礼。
倒是床榻之上的婉灵带怒的斜看了她一眼,竟然没有在此处见到她的惊诧,什么话也没有说,似乎对端木辰曦手中的粥感兴趣,乖乖的得意的接着端木辰曦送入她口中的粥,还不时的与端木辰曦说笑几句。
等端木辰曦回头看到她之时,床榻之上的婉灵又微微欠了欠身子。
她微微向前“听说婉妃病了,臣妾让人备了些补品。”
端木辰曦还没来得及说话,婉灵一把推开他,面上笑笑“皇后娘娘错了,婉灵可不是病了,婉灵是怀上了皇上的皇嗣。”
婉灵的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端木辰曦的眉头蹙了起来。
“婉灵怀上皇上的皇嗣,那是天大的喜事,本宫恭喜你盼得皇子。”她一笑,带着四分的冷意。
婉灵的眸中更得意了几分“多谢皇后娘娘,婉灵这一次一定会替皇上诞下皇子。”
端木辰曦微微咳了咳,并没有看她,冲着婉灵温和的一笑“你身子不好,少说些话,躺下好好歇着。”
婉灵这才没有再出言刺激她,在端木辰曦的照料下,安安心心的躺在了床榻之上,只是婉灵的手一直不肯松开端木辰曦。
在他们俩两手紧紧相接的那一处,惹得她心头一阵痛,没有行礼,挽着紫絮匆匆离了殿。
本来探望,却得知婉灵怀上了皇嗣,这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事,她为何心里还是会计较,还是不能容忍。
紫絮挽着她,感觉到她的步子越来越快,紫絮完全能够体会她现在的心情“娘娘心里不必太纠结,皇上的心里一直都只有娘娘一人。”
她微微顿了顿“紫絮,你不明白本宫心里的痛,皇后之位,本宫是为了父亲,本宫本不愿为深宫中的女人,纵然他的心里只有本宫,但是每每想到他的身边不时的多出女人,本宫就感到害怕,感到威胁。”
说着一抬头,就看见端木辰曦从秀宁宫走出来,她忙着敛掉眸中的一丝情绪,转身疾走,可身后那脚步还是急急的跟了上来。
紫絮纵然感觉到皇上与皇后之间的不安的气氛渐起,紫絮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九儿突然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片凋谢的牡丹花,凌乱的散在地上,凄美悲凉。
端木辰曦也停了下来,紫絮稍稍的退后,特意让出位置给他。
随着他的靠近,她的声音淡淡“怎么不守着你的女人,跑出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却不带任何的情绪“我这不是在守着我的女人么?”
她微微转眸看向他,他的眸光正巧也落在了那片散开的牡丹之上,她笑笑,却含着苦涩“是啊,你身边的女人不只屋里一个,想必以后也会越来越多,我差点连这事都忘了。”
他眸光移到她的眸中“女人再多,可心里的位置都是你的。”
面对他的深情,她却觉得鼻子一酸,生生的转了眸“要是说这些我不在乎呢?”
他分明面上有了一丝怔怔,稍纵即逝,瞬间化作一丝淡漠“那你在乎的是什么?”
看着他一脸的淡漠,心里狠狠的抽了一下“我在乎的……你给不了。”
他看着她,蹙了眉,声音却着带着恍惚“那你知道我在乎的是什么吗?”
“你在乎的是整个天下,而我只是这天下中的一个。”她擦着他的肩走过,余光中他的脸色沉了又沉,而此时的她却毫不在乎。
夜深了,殿中静静的,空中竟打了几声雷,这好似是初夏的征兆,涵儿因为怕打雷,却让嬷嬷带到了她的殿中,这刚哄他睡着,一眼就瞧见了涵儿脚上的铃铛。
她轻轻的伸手至涵儿的脚边,轻轻的扶着那颗正在动弹发出响声的铃铛,她记得这本是一对,还有一只,她带在了死去的毅儿脚上。
心里染上了痛,只因见到涵儿脚上的铃铛,她深深的凝着涵儿的面容,仿佛又看到了那死去的儿子,她曾几个梦中,都梦到了自己的儿子,伸手却抓不住他,醒来时,却发现泪湿了枕头。
这样的梦自她的儿子死去后,就没停止过,她甚至心里开始害怕再梦到这个儿子,她害怕一醒来,这儿子就没了,她又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又必须承受失子之痛。
随着涵儿的一个小小的翻身,她的眸中的思绪被打断,提着儿子身上的被子之时,她发现窗下有一个人影站着,她知道是他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