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修玩笑道,“等我找裁缝做好的衣服,剩下那点布料给你做条腰带好了。”记起刚刚傅云觞拿她的身形来开玩笑,钱小修也故意朝她腰上比一比。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圣人的许多名言到了她这都被曲解得完全不成样子了。“只是你得先瘦瘦腰身,不然我怕剩下的料子围不住你的小腹。”
傅云觞朝她腰间轻捏了一下。
她才不怕呢,就被谁更怕痒好了,钱小修想着也往傅云觞腰侧的肉肉攻击。傅云觞节节告败,懒得跟她疯了,就另外搬了椅子来坐到初雪身边。
蚩尤倒了酒,摇摇头笑道,“今日终于是见识到女子记恨的本事了。”
钱小修抓起一只筷子敲了敲他的酒杯,“你才知道女人小气么,若是有意见,把我酿的酒给放下。”
蚩尤立即是拿起了酒壶,换了个方向侧着身子,一副就怕钱小修把酒抢回去样子,他挑挑眉,好似在无奈一屋子巧舌如簧的女人都太难以对付,自己这大男人只能认输。逗得其他人是笑声不断。
屠逐日看了看傅云觞跟初雪,“一会儿我再去买两块布来。”
傅云觞见屠逐日当真了,忙摇手道,“我是开玩笑的,屠大人。”
钱小修道,“她柜子里头的衣服比我这个做老板的多得多,就是一个月换一件也不会有重复的,再给她买布料,那才真是浪费呢。”
店外响起一声响雷,大得像是在你耳边炸开一样,钱小修是不怕雷的。
但就如有人提前告诉你隔壁家要点鞭炮让你有心理准备,并用手指把耳朵塞住,跟没人与你说,结果你走到隔壁邻居门口时鞭炮突然被点着一样,你会是两种反应。
而她还真是被雷声给吓到了,身子不由的震了一下。
就初雪是面不改色,或者她也惊到了,只是就算有反应也跟没反应一样,而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被雷声之大震撼到。
傅云觞道,“这雷声怎么这么大。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村里就是有人被雷劈死的,雷声也特别的大,其他人就说是他遭了天谴,老天要责罚他。”
迷信的人把那叫雷劫。老天觉得谁不修德不修行,人不做人该做的,动物也不安分守己的做它的动物,想成精成怪成人妖什么的。天地不容的就下道雷把某人或是某物给劈了。西游记里有一回就有提过,天灾雷劫,躲过了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指的就是这打雷。
不迷信的把那叫自然灾害,纯属意外,劈死也就只能说你倒霉,那么万分之一的几率都让你碰到,就是不想认自己倒霉透顶都不得。
虽说经过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后,她这个本该坚持紧握马克思无神论伟大旗帜的人也动摇了。但虽说动摇了,她却也不认为那雷具有自己的意识懂得惩恶扬善。
“天底下该被雷劈死的人多了。你村里的那个人再怎么坏,就算是为祸乡里,权势小危害也不会太大。怎么及得上皇都城里那一个个。”
她也就索性来个泛指,反正朝中好人那简直是稀世罕见。要是坏人就要被雷劈那呈因果关系的话。怕是朝廷整个系统运作都会中断,因为一个响雷落下,金殿上就要死绝一片。
所以被雷劈到,估计还真的就是个意外。
钱小修道,“给你们说个故事吧。”
容和问,“什么故事?”
也算是给雷勾起的兴致,就觉得这时候就该说神神怪怪的故事。“西游记。”
这样的雷雨天哪里都去不了,光坐着吃其实也无聊的,有人给他们打发时间何乐不为。钱小修做了个鼓掌的手势,傅云觞不愧是心腹最先反应过来,示意容和他们跟着拍手,零零星星的意思意思的给她拍了几下,当说故事的小费了。
实在是没诚意。
她想了想,便是用故事的习惯性开头来开头了,“很就很久以前,在……”
蚩尤本来是意思意思听听,觉得喝酒吃菜才是正事。但你不得不说任何一部经典不朽的名著它文学魅力都是无边无尽的。
即便是从她这种口技有待加强,表述组织能力有待提高的人嘴巴里说出来,那样的故事情节铺陈开来依旧是天马行空的瑰丽。
蚩尤听着听着倒也听出兴致。
忽的又是一声响雷,容和跟傅云觞听得全神贯注,这么一声巨响把她们都是吓得花容失色,强风把窗子撞开来,钱小修道,“先关窗回来再说。”
她走到窗边。
眼前突然闪了一下,已不记得是哪里听来的原理了,说闪电的亮度其实是能决定雷声的大小的,因为云层里的粒子摩擦得越是剧烈,就等于放电能量越大产生的弧光也就是闪电会越强,雷声自然也会大些。
她也不晓得对不对,就下意识的捂住耳朵。
声音的传播虽说弱了不少,但还是大得足够让她惊叹大自然的伟大。即便是科技强大如她的前世所在的世界,面对天灾,那些科技的力量依旧是显得微不足道如蚍蜉撼树——那是人力无法阻止的渺小。
她突然就意识到这样的房子其实挺危险的,因为没有避雷针。檐脚若是高些,或是建筑物比周遭的建筑物要高出很多,就容易遭雷击。
轰隆,雷声不断。
那是一道极为炫目的闪电,连接了仿若被脏水盛满一样颜色的天空与被整齐的屋舍填充得狭窄的地面,像极了一条大显神威的龙扭曲着身子,一闪而过。
屠逐日笑道,“接着说啊,那猴子如何了?”
钱小修目瞪口呆,过了半响才道,“我好像看到一道雷落下来。”
傅云觞问,“落在哪了?”
倾盆大雨顺着檐流下,哗啦哗啦,配合雷声成了一首气势磅礴的交响乐,“……灵泉寺的方向。”
事实证明还真不是她眼花。
她视力虽不及屠清雨他们但也绝对5.的好视力,何况那道雷那么的惊人,看到的不止她一个。
大雨过后,清泉寺佛殿**奉的佛像被雷击中的消息很快的就传遍了皇都——
这可不是一般的消息,即便是之前差点引起暴动,她跟庐陵王硬碰硬对上这样的事与之都是不能相比的。乱民暴动,派兵镇压那就得了,但这次的事,已非武力能解决,估计连东野昊都要慌了,才会没让人来取布丁。
钱小修站在二楼看着底下闻得消息纷纷露出惊惧面貌的百姓。
在这个诸佛神明色彩渲染得过重的地方,一个人的信仰几乎支撑了他的整个精神层面。在百姓看来,皇权再大也打不过天意,神仙的法力无远弗届,动动指头,就算千军万马也要化作飞灰。
那么如果满天的神佛不满意这代的王朝统治了呢?已经是有天狗食日在前,任何不吉利的天象都会给这样的阴影再抹上恐惧的成分,然后天花乱坠。他们是担心国之将乱,微小如他们命不由己。
秦楼的欢声笑语停了,台秀楼前的人山人海车水马龙的转到了卖香烛的摊位前,排队的人从街头排到街尾,一个个也不做生意了,抱了香烛到灵泉寺去烧香跪拜,万人空巷,都去朝圣了。
灵泉寺的那个方向,一整日都是烟雾弥漫。
“钱小修。”
她低头,看到离开了两个月去做生意的阎悯之回来了。笑着招了招手,出去叫初雪帮泡壶好茶。
阎悯之上了楼,把包装好的手信给她。钱小修喜出望外,当场就把礼物拆了。“怎么这么客气。”
阎悯之看她笑得傻乎乎的,连他自己都想笑了倒是一洗这两个月的辛劳。“想不到我才走了不久,你这店就请新伙计了,还是那么不得了的新伙计。”
他看到容和在柜台前拨算盘时暗暗吃惊并不小,可又因为钱小修素来的“能耐”——折腾的能耐。又觉得她收留一个郡主做伙计也不过就如此吧,算不得大事了。
他竟是见怪不怪了。
收留北狄郡主会是什么结果她自己清楚,这容和明显也不是第一次在店铺转悠,屠逐日跟端木惟真应该也都见过,能说的也该都说了吧,既是她自己懒得理会,他又还能补充什么。告诉她那是死罪?估计她也就一笑而过。
典型的懒得费脑子,宁可临渴掘井事到关头再想。
钱小修打哈哈道,“多亏容和他们,人手方面也算是够了。”
“你的伙计可是镶金的,北狄的局势已是有所稳定。哥舒用兵如神,是百年难遇的良将,屠将军若是不死,或许就能遇到平生最为厉害的对手。贝宁与他分东西二路一路是势如破竹打得叛军连连败退。”
钱小修笑道,“那对容和来说可是好消息。一会儿我跟她说,她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他还能如何,也就只能为她保密了,既是端木惟真默许了她收留了容和,也就意味口风紧些,倒也不会成为什么问题。
阎悯之道,“我看过账本了,按摩店开张不久,生意不错。只是看来会受到影响。”
都想着去求神拜佛,哪还有什么生意,别说按摩铺了,她台秀楼的生意不也冷清了不少么,“只是暂时的。当今皇上也不是省油的灯晓得这事要尽快解决,估计现在已经在金殿里努力的想办法了。”
阎悯之走到窗边,也看着底下,“始终是要有个稳定环境,生意才好做下去。外头的人只道商人是重利轻义目光短浅,却是不晓得我也是明白国富民富我们这些生意人才会财源广进的道理的。我回来后听了你不少事,你倒是名动一时,成了响当当的人物了。”
“一时头脑发热,别提了。”
“你救民于水火,既是已经救了四千条人命,不妨也救救底下百姓赐福给他们,也算迷茫中给他们点盏明灯安他们的心。菩萨。”
钱小修晓得他是听到那传言了,正拿此取乐,虽说他面上没笑。
算了吧,说她是菩萨身边专给菩萨洗净水瓶的还差不多。“我是菩萨还用混成这样么。”
阎悯之道,“你如今说话或许比灵泉寺的方丈还管用。这世上没有什么一定是真的,也没有什么一定是假。你不是说过么,真作假时假亦真。当你要把一件假货包装成真的,只要让大部分的人相信它是真的,那么它就是货真价实了。”
她有说过这么有哲理的话么,“可我不想被包装,贴着一层包装纸是很热的。”她不想聊这么无趣的话题了,“这一次外出做生意又赚不少吧。”
他真是把钱生钱的奥义发挥到了极致,若当下也评一个什么东野国十大富豪榜,他绝对是稳坐第一名的。
阎悯之笑道,“赚钱倒是其次,只是我终于完成了一个很久以前许下的心愿,心情很好。”
钱小修好奇,“什么心愿?”
阎悯之道,“我让灵州知州换人做了。”
钱小修愣了愣,其实很久以前她多少也猜到悯之若是得势,定到那个贪婪如貔貅的知州运气到头了,只是没想到他已经把触手伸向了朝廷,干预了官吏更换。“做生意要跟那些官员往来在所难免,但不要太涉及朝政了。”
阎悯之道,“我记得很久以前你跟我说过一个叫吕不韦的商人奇货可居的故事。”
她晓得悯之有本事,有本事的人总不会裹足不前满足于现状,他勇于开拓自己的将来,攀上一座高峰总会想着再攀下一座高峰,这一点她是敬佩的。
但也不得不提醒,爬山总是会有危险的,且越高的山危险越大。
“那我应该也有跟你说过,他的下场如何吧。吕不韦虽说成就了功业,但最后却是不得善终,饮毒而死。”钱小修道,“你生性至孝,凡事多念着夫人些,想想夫人想要的是什么。不是要你安逸享乐,只是你走得太快的话,或许连路上错过了什么,你都不知道。”
阎悯之看着她道,“你的话我听进去了。等月末时帐房先生结账时,我会让他把你的分红送过来的。”
“我信得过你,还怕你这家财万贯的阎老板欠我那点银子么。”钱小修摇了摇他送她的礼物,一个木雕的工艺品,“多谢了。”
阎悯之只觉得身心都轻松了起来,坐到她身边,跟她聊起路上的事情,无关生意,悠闲自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