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冷,呼出的白气甚至带着结冰的声响。御景把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之后注意到身边竹奈空荡荡的脖颈。
他解下自己的围巾递了过去。
“不要,我不冷。”自己明明冻得厉害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真是老好人。
喂,不要把对你爸爸的愤怒迁到我身上啊。完全会错了意的御景不禁在心里小声嘀咕道,见竹奈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他有些没辙地叹了口气,之后把她拽到身前用围巾一圈圈地裹起来:“早和你说了,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竹奈不服气地眨巴着眼睛一声不吭,低着头用双手攥着自己的裙裾。
“……什么时候离开加州?”过了一会儿她突然低声问。
“不知道。”少年撒着谎,“……倒是你,有什么打算么?”
御景感到围巾下的她有些颤抖,呆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才断断续续地传进他的耳朵:“……不知道啊,我从来没想过。……”
从来没想过在你离开之后,自己该怎样生活。
但是这句话竹奈始终都没有对御景讲出来,连同自己到底有多么需要他之类的话。她不想在他面前流露任何的胆怯与软弱,是不希望他因为这样没用的自己绊住脚步。哪怕有一天他会越走越远,远到连她也追不上看不见。
竹奈接着以一种别于之前的坚定语调继续说:“不过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会生活得很好的,你就放心地回你的日本去好了。”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偷偷盯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看,他稍扬着头,微眯起的眼睛望向不知是哪里的远方,雪花均匀地铺在他的头发上与肩膀,与黑色的衣服配合得相得益彰。突然之间她很想把这一幕牢牢地烙在自己的脑海深处,她一直很害怕他们之间有一天会没有任何预兆地分别,之后再聚无期。而所有的回忆也会随着时间的冲刷无奈褪色——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有许多存在是无敌的,然而它们都抗不过时光。
那一刻竹奈很想问问御景是不是也在想什么,可始终没问出口。最后视线落到了他冻得通红的耳朵上。
她知道其实他与自己一样怕冷,却由于太过讨厌炎热的夏天才让外人误会好像很喜欢严冬。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捂他的耳朵,结果被他用戴着手套的手反握在了手里,之后听他用少见的啰嗦语气念叨完全与“浪漫”二字绝缘的内容:“你的手怎么这么凉,都说了任性也该有个限度,感冒了怎么办?”
“我喜欢!”
“喜欢感冒?你的思维方式还真奇怪。”
“如果感冒的话你就给我冲蜂蜜与橘子水好了,那个比什么感冒药都有效。嘿嘿。”
“……为什么是我冲?”
“我喜欢!又怎样!?”
少年挑了挑眉毛,笑得有些淘气:“喜欢什么?还是喜欢谁?”
意识到被对方抓住把柄的竹奈突然之间没了词,于是一把甩开少年的手悻悻往前跑了几步后转过身来做鬼脸:“你真是啰嗦死了!啰嗦鬼御景风!”
看着裹着自己围巾的小姑娘虽然一脸赧然却又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御景风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鼓足了勇气跑上去:“我有话要和你说。”
竹奈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会儿,之后疑惑地点点头。
“……可不可以多依靠我一些。”少年对她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铺垫,让完全没有防备的竹奈几乎招架不住,之后少年抓过她的手牢牢地握着,“即使我现在还非常不可靠,但我真的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所以竹奈,能不能别再那么逞强。
那是御景风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承诺,并且他也的的确确拼了命地去实现,只是更多的时候他品尝到的是承而未诺的遗憾与苦涩。
那时的竹奈在听了少年的话后突然将头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之后对着窘得脸都红了的少年皱起眉毛像个男孩子一般挥了挥手:“你的肩膀靠起来一点都不舒服,硌死了。”
被女孩成功转移话题重点的少年,则趁竹奈不注意的时候半信半疑地捏了捏自己的肩膀。
那年加州的冬天明明很冷,可是在许多年后的御景风的印象里却是个难得的暖冬,甚至还为这个和杰比争辩,即使较真的杰比会拿出一堆确凿的气象数据来证明,他也依旧会梗着脖子固执已见。不同的是,那时的御景风已经习惯了每次听《California Dreaming》的时候下意识地一脸黯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