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席宴结束后, 萧奕送几个小皇子回宫,萧铭在鹤松院待会儿一会儿后也打道回府,顺便带走了贺明睿。
而萧弘则留了下来, 没有要走的意思。
倒是有不少人想要跟他说上话,不过这位主子不耐烦,一一打发了。
最后贺惜朝就带着他回安云轩。
贺惜朝的书房已经慢慢变了样, 早些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如今大概是住久了有些归属感,便添置了一些东西。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那把躺椅,他很喜欢躺在上面看书。
萧弘忍不住就躺了上去,四脚摊开,说:“惜朝,方才这酒桌上真是有意思,一个尽说酸话,一个有苦说不出。看样子萧铭是知道李家干了什么, 这是不愿意呀?”
他手长脚长, 这躺椅有些小了。
贺惜朝回头一看觉得真是委屈了萧弘,手脚有些伸展不开。
他打开书桌的抽屉, 从里面取出一叠纸张,没着急坐下, 而是拿在手里闲适地靠着书桌, 一边浏览一边说:“贺明睿可没有那么好的心态,被我这么逼着,要是不找个靠山倾吐一番估计得疯。不过萧铭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居然至今为止都没放弃他。”
“他怎么舍得,这么多年来,贺明睿也算是鞍前马后伺候他。他倒是想换,可也要找到能替换的人啊。再说,就是需要他罩着,才有这份忠心,换做别人,指不定生出什么其他心思。”
对于萧铭的想法,相处了这么多年萧弘把握的极准。
思及此,萧弘便站起来,踱步到贺惜朝身边,笑嘻嘻地马屁道:“毕竟不是谁都跟我一样,能幸运地得到大齐历史上最年轻最聪慧的状元郎倾力相助,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是烂泥也扶上墙了呀,是不是,惜朝?”
“知道就好。”贺惜朝唇角微勾,眼睛一弯,心情愉悦。
贺惜朝平时穿的随意舒适,萧弘看久了也生不出贼胆来。可今日上下打扮一新,本就出色的容貌就更加招人,如今带着些许得意的小模样让萧弘心下如猫抓痒痒一般。
他按耐着心下躁动,大着胆子更靠近了一些,衣裳贴了衣裳,不经意间能够触碰到彼此。
贺惜朝毫无所觉,正皱着眉检查着自己手里的文章。
萧弘回头看了看贺惜朝倚靠的桌子,悄悄地将上面的笔架笔筒往里面挪了挪,然后屁股一抬,坐了上去,正好在贺惜朝的身后。
他居高临下,一眼就能看到贺惜朝那段纤细白皙的脖颈,一直延伸到衣领里。那脖子他抚摸过,肌肤特别细腻温润,像玉一样,让人舍不得放开。
萧弘舔了舔唇,心砰砰砰跳着,他故作好奇地问:“惜朝,你在看着什么?”说话间,他俯下.身,脑袋自然地从贺惜朝的颈后伸过去直接搁在肩膀上,脸颊微侧,那温热的气息就全部喷在贺惜朝的脖颈处和脸侧。
那种敏.感的地方,让贺惜朝全身顿时一僵,萧弘的呼吸带着气流和热量,让他脖子迅速泛红,不一会儿就红到了耳根。
贺惜朝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想要稍稍离得远一些,然而萧弘的脑袋不仅没有脱离,反而跟着前倾,还顺手搂在他的腰上,惊讶地喊着:“别走啊,我要掉下去了。”
贺惜朝被搂住转不了身,只能回头一看,就见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书桌上,他一走远,带着萧弘的身体往前倾,若是再走几步,这人就能从桌子上直接掉下来。
贺惜朝顿时满头黑线,斥道:“赶紧下来。”
“我倒是想呀,你靠回来些。”萧弘无赖上身,明明书桌不高,屁股一抬就能下来,就不,非得以这个别扭的姿势挂在贺惜朝身上。
贺惜朝觉得真是幼稚,不想顺着他的意,可萧弘一侧脸对着他红彤彤的耳朵不停地说:“惜朝,惜朝,惜朝……”
嘴唇开合之间,不仅气息喷在上面,仿佛还若有似无地触碰到,引起细小的战栗。
贺惜朝有些受不了,他无奈地往后退回桌前。
萧弘这才嘴巴一咧下了桌子,脚落地,他搂在贺惜朝腰上的手却没放开,反而紧紧地扣着人贴近自己的身体。
当贺惜朝整个人被他抱进怀里的时候,他才压低着嗓音喑哑地说:“惜朝,你腰好细。”
“啪——”声音清脆响亮。
萧弘揉着脸颊,颇为幽怨地抬头看着面红耳赤的贺惜朝说:“你真下的了手呀?”
贺惜朝甩了甩手里的纸,面露冷笑,“厉害啊,都学会耍流氓了。”
萧弘瘪瘪嘴,贼心贼胆早跑没了,只能小小申辩一下,“我实话实说嘛,就这么细,书里写的那什么不堪一握来着,原来真有呀……”萧弘在贺惜朝越发冷冽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小,不过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坚持说完,“我还记得我刚那啥的时候,你比我还能说的,搞得像老手似的,现在倒是害羞上了……”
“……”贺惜朝的眼神越来越危险,不禁提高音量道,“我还让你那种乱七八糟的淫.书少看,你听了没有?”
贺惜朝此人,若是说话不缓不急,脸上笑容灿烂到能掩盖眼底冷意,才是最要命的时候。
可若是面布寒霜,只能用大声来表达自己的怒意,很有可能正色厉内荏着,其实内心虚的厉害。
朝夕相处那么多年,不仅贺惜朝将萧弘研究的透彻,萧弘对他也了解的很。
所以此时此刻,他并没有住嘴,而是用听起来期期艾艾,实则得寸进尺的声音说:“我都没看过几本,自从知道对你的心意后,就更加清心寡欲了。其实这样不好,反正咱俩将来也得盖一条被子,我是不是得去多找几本探究探究,免得到时候技艺生疏,弄得不愉快。”
说完,他立刻抱头蹲下,一副任你打骂的无赖模样。
贺惜朝额头青筋直蹦,一再运气才险险地没将风度给丢了。
“你给我起来!”
“哦。”萧弘一口一个指令,这会儿显得特别听话,只是小心地建议道,“别打脸,会留印记的,被人看到不好,其他地方随你。”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皮糙肉厚,经打,只要你别太生气了。”
看似任打任骂,做小伏低,实则以退为进,步步蚕食,小心机耍的贼溜。
当然贺惜朝若是就这么被吃定了,也就不是他了。
气过头之后,他反而冷静下来,一眼看穿这混账的心思。他将害羞一收,嗤笑道:“怎么,身体太过躁动忍不住了?光脑子里意.淫我不够,还想身体力行上?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怎么做吗?”
萧弘点头,又快速摇头。
贺惜朝往前一步,眉毛一挑,“哟,看样子是特地研究过了,是不是把我代进去,更加带感?”
萧弘喉结滚动,咽口水的声音特别明显,简直不敢看眼神格外犀利的贺惜朝,他忍不住往后一退。
然而贺惜朝却攻击十足地又前进了一步,“甭管你脑海里是不是把我扒了千百次,如今就是想,也给我憋着。我对感情要求身心合一,不接受想着一个人,为了纾解欲.望却跟另一个人上床。不管什么原因,哪怕身不由已,一旦越了雷池,咱俩就不死不休。所以,你既然想得到我,就把自己当成和尚来对待,否则……嫉妒令人发狂,我会做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怕是……”贺惜朝顿了顿,他伸手拉住萧弘的衣领,微微踮起脚,抬起头,眼眸黑如危险的夜晚,两唇似碰未碰,吐出余下的字眼,“毁了你吧。”
贺惜朝身材较萧弘明显小了两圈,却硬生生地将他逼到了墙角,角色瞬间颠倒。
贺惜朝说完,放开呆若木鸡的萧弘,替他理了理衣襟。
萧弘才刚雄起一点苗头,就在弹指间被贺惜朝完全镇压。
“清楚了吗,向我表达爱意却还没想到如何成就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英王殿下?”
他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然而眼里却藏着一只凶兽,若是开了闸放出来,不用想就知道是一件可怕的事。
后者顿时点头如同捣蒜一样,“妈呀!惜朝,你刚刚的样子好像要把我吃了!”
“谁让你招惹我的?”贺惜朝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萧弘,不吝啬赞美道,“这身材倒是真不错,继续保持。”
这完全是反过来调戏。
萧弘站在原地,深深迷惑怎么忽然间就颠倒了?
贺惜朝没再搭理他,而是将手里已经褶皱的纸摊在桌上,摁平,然后对萧弘招了招手,“过来,这是我闲来无事写的计划书,你回去就向皇上请命下江东。”
然而萧弘就站在原地,没反应,一脸冥思苦想的样子。
贺惜朝看着他,挑了挑眉,“怎么,不高兴了?”
说来作为皇子被伴读这么逼迫,的确有可能会有一丝被冒犯的感觉。
然而萧弘却摇了摇头,他眼里带着光,仿佛求证一般问道:“惜朝,你刚说我要是跟别人在一块儿,你会嫉妒发狂,那是不是表示你已经特别特别喜欢我了呀?”
贺惜朝闻言顿时怔然,他没想到萧弘居然一直纠结的是这个。
他低低地笑起来,觉得这人怎么越来越有意思,便大方地点头道:“是啊。”
此时此刻,贺惜朝清晰地知道,不管男女,除了萧弘不会再有另外一个人如此合自己的心意了。
萧弘,他不准备放开。
萧弘晕乎乎地踩在前往清正殿的路上,脚步软绵绵的像是喝醉了酒。
满脑子都是贺惜朝最后一句——是啊。
是啊,是啊,是啊……
惜朝怎么能这么好!
萧弘觉得心口涨的满满的,那种被心上人同样深深喜欢的感觉,简直美好的想要哭一场。
他直觉从今日开始,他不用再担心贺惜朝临阵脱逃,找姑娘成亲生孩子去了。
小墩子跟在萧弘身后,紧张兮兮地瞧着自家主子一路不打弯儿地往前走,估摸着要不是他看着,怕是得直接撞上宫墙。
“殿下,皇上宣您进殿。”值守的小太监小心地提醒萧弘。
后者嘿嘿傻笑,看得小太监心里发毛,“殿下?”
“你说什么?”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跟过来的小墩子。
小墩子无语道:“殿下,您可以进去见皇上了。”
“哦……”
天乾帝正疑惑着,今日天色不早,宫门都快下钥了,萧弘是有什么要事不能明天过来禀告。
结果就看到一个脚踩棉絮,满脸喜气洋洋的萧弘进来。
帝王眉头一皱,“你这是喝多了?”
“没有,就一点儿。”萧弘行礼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呢,看得天乾帝纳闷极了,不过忍不住也跟着一同露出笑容,“怎么那么高兴,发生了什么,说给朕听听。”
此言一出,这人顿时咯咯咯笑起来,开心地跟着傻子似的。
天乾帝于是回头看了眼黄公公,后者也是一脸莫名,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大皇子发神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严重。
天乾帝唤了一声,“弘儿!”
萧弘连忙摆摆手,“不能说,只能我偷着乐,嘿嘿。”
“……”再好的涵养都得炸了,天乾帝眉间显着一丝不悦,“所以,你来就是让朕看着你傻笑?”
“没有没有,儿子有事跟您商量。”
“那就把嬉皮笑脸给朕收了,看着让人生气!”
“哦……”萧弘闭上嘴,想把翘起的嘴角给压下去,不过只要一想到贺惜朝那最后温柔又轻声的一句是呀,这笑意怎么都难以抑制住。
最终在天乾帝瞠目之下,他抬起手对着自己的脸“啪啪”两下,才勉强严肃下来。
天乾帝听着都替他脸疼,实在生不出再多的气来,无奈道:“就这么高兴?看来魏国公府的酒席吃得不只尽兴,还有意外之喜呀!”
他端过手边的茶盏,呷了一口。
“嗯嗯。”萧弘连连点头,但马上又抿住嘴说,“父皇,您别提醒我呀,我又想笑了。”
天乾帝沉了沉气,“说吧,找朕有什么事?”
萧弘于是将手里的一坨,不,几张捏皱的纸放在帝王的面前。
在天乾帝诡异的目光下,想了想又拿过边上的镇纸压了压,这才稍稍平整了一些,他不好意思道:“那个,一路捏过来的,有点皱,您别嫌弃,将就着看。”
“朕不看,你自个儿说。”
天乾帝撇都没撇一眼,嫌弃之意特别明显。
萧弘没辙,只得道:“之前不是说了吗,儿子要下江东,去看看那怎么都修不好的堤坝。不过好不容易才去一次江南,我想着是不是能顺便到各处瞧瞧?”
“呵,这是给朕办差事,还是自个儿游山玩水去呀?”
萧弘搓着手,被说中了心事道:“没有的事,儿子是带着目的去的。如今大齐国泰民安,江南又是富硕之地,商贸繁荣,将来若是开展边贸,参与的大商贾几乎从这里出来。谢少卿已经去了西域两年多,陆陆续续有消息传回,就目前看来,西域各国都有意向开通互市。通过谢少卿,惜朝手里关于西域的物价正在不断完善,已经能推断出个大概,如今欠缺的便是大齐境内商户,主要丝绸茶盐瓷器的成本,虽说也可以派人去调查,不过儿子觉得还是亲自走一趟比较好。若是可以,还想跟这些商贾谈谈,做个前期准备,探探底。”
萧弘若是正经起来,还像个人。
天乾帝沉吟片刻,还是捡起桌上皱巴巴的几张纸看起来,一边看一边数落道:“你就不能写个折子,弄成这样,让人怎么看?做事毛毛糙糙,看起来就不可靠。”
幸好,皱归皱,那漂亮字体还是让人一眼辨别,“这是贺惜朝写的?”
“对啊,儿子怎么可能写出这么详细的计划来。”
萧弘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让天乾帝顿时噎了一下,颇为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也就仗着贺惜朝了,你说你没了他,你能做什么事?”
萧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又不会丢,您也知道儿子的文采,这种事就别勉强我了。本来我该抄誉一份再给您看的,可光顾着高兴,没注意就进了宫,哎呀,现在这么看也一样嘛。”
天乾帝很想将这人拖下去打板子。
他警告道:“私底下给朕看看也就算了,奏折也敢这么随意,小心棍棒伺候!”
“谨遵父皇教诲。”认错的态度永远都是一流的。
对于萧弘,天乾帝觉得要求不能太多,否则先得把自己给气死。
他说:“这么看来,贺惜朝也要跟着你一起走?”
“对啊,翰林院又没什么要事,搁里头屈才,父皇,您就下一道圣旨,让他跟着我办差事就是了。”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帝王同意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十天后就出发,等到江东,差不多快进入雨季,正好可以看看松江是如何决堤的。明日,儿子就上折子,还请父皇下旨让有经验的官吏和工匠跟我一起去。”
说到这里,天乾帝忽然眉间一皱:“弘儿,要不你就直接下江南吧,别去奎梁县,朕另派他人去。”
萧弘不解,“为什么呀?”
“洪水泛滥,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是堂堂亲王,是朕寄予厚望的嫡长子,不该立于危墙之下。”
“我不怕。”
“朕知道你不怕,可朕怕。”
“爹……”萧弘神情动容,可是他早就跟贺惜朝商量好,不能说不去就不去,要是怕这怕那儿,岂不是不用出京城了?
思及此,他说:“父皇,儿子查阅过卷宗,奎梁县这水灾已经泛滥十多年,几乎在您在登基就已经闹水。如今越来越严重,几乎到了逢夏毕涝的地步,这影响的不只奎梁县一地,还有周围的县城。江东也属江南地区,水土富饶,适合种粮,要是平白被水淹掉,多可惜。可这么多年,依旧没有治理好,儿子很怀疑是不是因为底下不作为才导致的?”
见天乾帝沉默了下来,萧弘一笑道:“别人去,若是能治还好,若不是不能,儿子不会甘心的。”
“弘儿,很危险。”
天乾帝显然并没有强硬地不让他去,萧弘便放下心来劝着:“我又不傻,危险的地方怎么会去,自然是小命来的重要,再说我还想再被封一次太子呢!”
雏鸟离巢,雄鹰展翅,帝王深知儿子大了,必定需要见识更广阔的天空,而不是在他的羽翼之下。
天乾帝起身,绕过御案,走到萧弘的面前,看着已经比他高的儿子,轻叹一声,拍了拍萧弘的肩膀道:“你打定主意的事,朕阻止不了。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若真发了水灾,定要躲得远远的,千万别凑近,知道吗?”
“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遥:小红,你这辈子都不可能雄起了。
萧弘:嘻嘻,惜朝他说非常非常喜欢我。
遥:……出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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