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子瞪大了眼睛, 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问:“我?”
贺惜朝点头,“对, 这里除了殿下,就属你的身份最高,而且你成亲了。”
“这跟我成不成亲有啥关系?”朱公子简直莫名其妙。
“有关啊, 你夫人若是有了身孕,可胎位不稳,正需要你这个丈夫回去安抚,家里头嫡长孙的嫡长子,从辅国公夫人到大夫人,所有的女眷来信催你回去,你不就有正当理由走了吗?”
贺惜朝说完,朱公子惊呆了,“什么, 我妻子有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怎么不知道?”
萧弘抽了抽嘴角,“惜朝, 你确定要这傻子担负起的这个重任,我怎么觉得那么不靠谱?”
“矮子堆里拔头筹, 没办法, 论身份,辅国公嫡长孙还是能让吕家忌惮一点的,至少在面上能放他出城。”贺惜朝一摊手, 无可奈何。
朱公子回过神来,“所以这是假的?”
贺惜朝说:“或许是真的吧,不过目前为止这是我瞎编的。”
闻言朱公子失望地哀叹了一声,“唉,假的呀……”
说到这里,书生们顿时意识到了,尤自清问:“先生,您是要人假装辅国公来人报信,让朱公子光明正大地要求出城回京,将我们这些信件带回去?”
贺惜朝点头。
“可吕家会答应吗?”舒玉皱眉道,“这不明摆着朱公子是要回京告密,吕家连殿下都敢拦,怎么会放他出城?”
贺惜朝道:“如今吕家还不敢跟殿下太硬着来,这大庭广众之下,辅国公公子要出城,而且理由正当,心情急切,吕家就是不愿意也不会在明面上拦着。否则这百来个侍卫和禁军在此,殿下真不配合去吕家,闹僵起来,后果相当严重,只要有一丝风声传到京城,吕家就万劫不复了。”
“原来如此。”众人点了点头。
然而有个书生忽然说:“可总觉得吕家不会善罢甘休,万一离了江州再对朱公子下手呢?”
朱公子闻言脸上一僵,“不会吧?”
“会。”贺惜朝说。
“啥?”朱公子卡卡转着脖子看过来,脸上的表情简直要哭了。
然后他的左肩被拍了一下,只见萧弘拦过他的脖子说:“这事儿有那么点危险,毕竟吕家穷凶极恶,你想想这个时候要是顺利放你回京,你把我的奏折往父皇跟前一递,再提一句吕家把我关起来,你说他们是不是先准备好棺材,提前抹脖子上吊会体面点儿?”
“那您还让我出城,这不是摆明了送死吗?”朱公子吓得脸都白了。
“别听殿下乱说。”贺惜朝白了萧弘一眼,然后扬起温和的笑容,安抚道,“朱公子别怕,您可是堂堂辅国公的嫡长孙,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他们追上来,你只要放弃抵抗,乖乖地跟着回来,一般是不会有事。”
“一般?”朱公子感觉头有点晕。
“当然,若是你不明不白的死了,辅国公岂能就此罢休,吕家何必找这个麻烦。可你若是强行突围,这就不好说了。”贺惜朝分析道。
贺惜朝说完,朱公子觉得眼前发黑,瞧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其他三个纨绔赶紧过来搀一把,卫公子想了想问:“小,小先生,既然出了城还得被逮回来,您何必让朱兄冒险……出城呢?”
“是啊是啊,我听着都心慌慌的,万一那伙人不分青红皂白……岂不是……完蛋了?”
“这想想……觉得没必要呀,小先生。”
三人期期艾艾地说着,然而贺惜朝却摇头道:“必须要去,至少要有人去引开他们的视线,这样才能确保我另外派出去的人能够避开耳目,更顺利地离开。”
贺惜朝见朱公子面露惧意,大概从小到大一直被娇宠着长大,没经历过大风大雨,想想这种事情的确是为难他了。
“若是真不敢,也没关系,我去便是。”
贺惜朝此言一出,萧弘蓦地抬起头看过来。然而他刚想反对,便收到贺惜朝严厉的一个眼神,直接逼得他闭上嘴巴。
“惜朝……”萧弘只唤了一声却不敢再说了。
然而他不说,可书生们却不愿意。
“怎么能让先生以身犯险!”
“是啊,这个时候您更应该呆在殿下身边出谋划策!”
贺惜朝说:“吕家狡猾,若是无人引其注意,这暗中出城的难度就会加大。机会只有一次,我要确保他尽可能成功。”
“那要……要不,学,学生去,可否?”罗黎心一狠,“学,学生,愿替先……生,走,走一趟。”
罗黎一说,书生们顿时反应了过来,接着争先恐后地毛遂自荐。
“对,我也去。”
“我也行,先生,选我吧!”
“反正也是借口,随便选一个,便说……便说我家中老母病危,急需我回去侍奉!”此书生一说完,脸庞便扭曲了起来,接着暗暗碎碎念道,“娘,孩儿不孝,此乃权宜之计,胡乱说的,可千万别应验呀!”
“我爹已经不在了,随便怎么说都行,想必吕家不会细查的。”
“对啊,学生愿替先生而去!”
……
书生意气勃发起来总令人心暖又哭笑不得,贺惜朝摇头道:“我好歹是魏国公府的孙少爷,又是今科状元,他们抓到我还能威胁殿下,不会要我命的。你们若是去,可就回不来了。”
“学生不怕!”方俊一下子便站了出来,“学生没什么本事,只有一腔热血,只要能为殿下,为先生,为奎梁县百姓,乃至天下正义出一份力,就是抛头颅洒热血也甘之如饴,先生,让学生去吧!”
方俊说完,紧接着便是其他书生。
“还有我,学生乃家中幼子,兄长已经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侍奉爹娘可由兄长代劳,学生比其他诸位更加适合,先生,选我吧!”
“我也是,母亲一直劝诫学生做事应当无愧于心,对得起天下黎民,哪怕因此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若是不幸,母亲也会为我感到骄傲。”
……
眼看着书生们越说越激动,一个个恨不得挤到贺惜朝面前顶他的位置,勇敢得简直令人咋舌。
相比起来,四个明哲保身的纨绔子弟就坐立难安,面有羞愧。
终于岳亭侯卫府公子出了声,“要不,还是我去吧,我岳亭侯府虽低了辅国公府一等,可也是正经的侯爵,百年之家,想必吕家也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卫兄……”勇毅侯府冯公子呆了呆,接着也说,“我勇毅侯府也不差,说来祖父身上还有实权,相比我更合适一些。”
“咱们几家都差不多,你行,我也行。”永昌伯府郑公子叹了一声,“我祖母还是郡主呢,宗亲。”
三人说完,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笑起来,似乎觉得也没那么可怕了。
“行了,行了,都闭嘴吧,别争了!本公子去就是。”朱公子听着你一言我一语,这慷慨激昂的仿佛不是去送死,而是去赴宴一样抢着,实在够无语,“小先生怕是已经安排好了吧,如今这个关口,哪能说换人就换人的。”
“朱兄,你不是不敢吗?”
朱公子哼了一声,“谁说我不敢了,我就是烦坐马车里颠个一两天,你们知道这大热天不好受。”朱公子挠了挠头,“这儿除了殿下,我出身最好,小先生说的没错,所以没你们的份。”
说完他心里叹了一声,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书生们面面相觑,接着纷纷对朱公子及其他三个露出敬佩的眼神。
“朱兄,深明大义,我对你们是彻底改观了。”
“是啊,以前我们还骂你们废物,这样想来其实我们才是最没用的那个。”
“朱兄,卫兄,郑兄,冯兄,若将来还有机会在京城一聚,我定当与你们把酒言欢!”
“把我们都算上,这可是我们患难与共的情谊。”
……
从小被骂到大的惹是生非,担不起事,哪怕成亲之后估也照样吃吃喝喝,府中大事被排除在外的纨绔们,心中不禁产生一股异样的感觉。
心热又激动。
他们从前一直瞧不起书生,极尽贬低,无非是因为够不上那个圈子,其实内心深处也羡慕那种国家大事挂在口,侃侃而谈的模样。
这个时候,这些书生的肯定仿佛给他们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重新认识了自己。
谁不想做个有用之人!
贺惜朝说:“那既然朱公子愿意,真是再好不过,如今趁这个时候,其余的人便将所有的信件都再抄誉一遍,让朱公子也带上一份。”
这样,吕家怕是会更相信他们将希望寄托在辅国公公子身上,而忽略了其他暗中的人手。
过了午后,几匹快马匆匆进了知县衙门对面的宅子里。
来人是承恩侯面前最得力的幕僚,他一来便对吕学良道:“三老爷,您真是冲动了!”
吕学良脸色顿时不好看,“郎先生,我要是不将英王看起来,他们若是派人出去,这该如何是好?”
“唉,可以暗中监视知县府衙,可怎能直接带人威胁英王,这样子,怕是直接让英王与吕家对立起来,这是把吕家往悬崖上推啊,英王这个身份在这里,您能拿他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若是英王非得跟吕家作对,不如……”
“糊涂!”郎先生叹了一声,可他不是承恩侯,对吕学良也不敢说重话,他知道吕家在江州地方说一不二惯了,导致吕学良对天家也少了敬畏之心,竟然随口说出如此诛心的话来。
“三老爷,那可是英王,皇上最宠爱的嫡长子,他若有一丝损伤,皇上必定要将江州翻过来,那时候吕家还能有好?这是最下下策呀!”
吕学良一听顿时说不出话来,他就是一时冲动,“那爹怎么说?”
郎先生道:“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既然请了英王殿下前往吕家,虽冒犯了些,可也只能硬着头皮请他今日启程,等到了吕家,侯爷会再作安抚赔罪。”
他的话一般就代表了承恩侯。
吕学良不再犹豫,便站起来对梁知府道:“梁大人,走吧,横竖都是我等自作主张,到时候任殿下打骂出气便是。”
梁知府点头,可洛淄县令忽然道:“三老爷,大人,那鲁老头该如何处置?”
一提起鲁县令,两人的目光便阴沉了下来,眼中寒光一现,吕学良回头就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年纪这么大,也该入土为安了。”
“等等,三老爷请慢。”
吕学良看过去:“郎先生有何指教?”
郎先生说:“三老爷,鲁县令蛰伏多年,其中大事可参与不少,如今英王一来便露了形迹,可见他已经迫不及待,手上定然有诸多不利各位大人及侯爷的东西。”
江州知府点了点头,“郎先生所言不错,怪本官识人不清,让这老头糊弄了这么多年,他肯定藏了些要命的东西,得尽快找出来。”
“会不会已经交给了英王?”
郎先生摇头,“不会,鲁县令如此谨慎,他定然要确认英王殿下与吕家彻底对立才会送过去。”
“行,我让人再使使劲,看能不能撬开他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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