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云万里,飞舟临至青尾峡时,天色才融入湛蓝。
不太远,大概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能够临至第三重楼所在的山峡,众人也就能够抵达那里。
只是飞舟之上,王小凡却静静的站着,遥望远处的天空。
他在看着近处、远处,以及更远处。
原来来客并不只有他们,还有一些人与另外一些人。
那么,第三重楼山门外所发生的那场争执,似乎便不用担心太多,王小凡也没有与众人讲述他的发现。
反倒是南海棠手持纸信,面色凝重的与众人讲述了一个故事。
那是第三重楼山门外,不久前将将发生的故事,无论是菊有道战胜葛洪,天师张陵现身,还是玉茗的那些话。
甲板之上,魉鬼看见南海棠手中的纸信,看着那洁白的纸信中,凭空浮现的一行行文字,倒并不奇怪。
太白宗乃是东土之主,自有权力督视各宗行事,想来第三重楼也有太白宗安插的眼线,待真正大变故时,自然会用秘法传信告知。
这一点,即便是天门之与北疆也不例外,就像是很久前,天门所在北疆各大宗派安插的眼线,便是由他联络,而今这工作大约落到了魍怪手里。
只是看着那洁白信纸中浮现的文字,看着文字中所叙述的那个玉镇的故事,便是魉鬼也觉得有些压抑。
“这第三重楼行事可真有些霸道。”一旁的药命儿沉默了许久,脸色有些难看。
平生为医者,她自看不惯这些。
便是早年就已知晓修界残酷,但那关寻常人家何事,总不至于屠尽玉镇。
就因为一时意动,便杀了那多人,那位第三重楼的嫡公子又与邪修有何差别?
秋诗与冬乐沉默着,遥望着正在前往的山峡,却知道这事儿不太好说。
天下间,霸道的又何止第三重楼,世间修者之与凡人,向来如同神明比之牲畜,又哪里有不霸道的时候。
只是有的好看些,有的难看些,但这葛彦行事,未免难看过了头。
甲板之上,清风有些冷冽,让人有些心寒,但苏蓁蓁却感觉躁得慌。
她窝在角落,不知为何看了秘法浮字以传信的那个故事,近些时候本就慌乱的心绪,更加纷杂。
就像是满是泥泞的山路被野马践踏,早已找不出一痕清明。
察觉到妹妹的异状,苏桃桃蹲下身子,轻轻替她揉着手心,很是心疼。
“蓁蓁,又不舒服了吗?”
苏桃桃自然已经知道,妹妹大约又遇到了那些‘天劫’,虽然她依旧不明白王小三所告知的天劫为何,但也知道这不是灵药便能够治愈的病症,只能熬着。
不同于‘寒体锁魂’的通体冰寒,结血冻魂,这‘乱魄心魔’总是让苏蓁蓁浑浑噩噩,精神极差。
尤其是刚才得知那个故事,又像是严重了些,眼眸中都透着些罕见的浮躁与空洞。
“姐姐别担心,我没事儿。”苏蓁蓁的声音有些虚弱,但还是勉强笑了笑,回握着苏桃桃的手,将身子倚在对方的怀中。
只有在苏桃桃的身边,她的心绪才稍微平复了些,能够不再受到太过严重的影响。
见到苏蓁蓁的状态,众人也有些焦急,魉鬼看向王小凡,王小凡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是静静的沉思着些什么。
直到王小凡感觉到苏蓁蓁的呼吸稍静,这才略有所思的看了苏桃桃一眼,眼瞳中自然是收敛的宠溺。
苏桃桃也看了一眼王小凡,发现王小凡在看着她,不由得稍稍扬起些笑容,满是暖意。
“真酸啊。”
手持纸信的南海棠奶声奶气,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但她更关心的显然还是稍远处的第三重楼山门外所正在发生的那个故事。
“我就先走一步,飞舟太慢。”
显然,这位太白宗三小姐已经待不住了,决定御剑先行一步,说罢便御剑离去。
王小凡没有阻止,虽然在他看来,无论南海棠是否先行一步,第三重楼山门外的那名青衫男子与玉茗姑娘,都不会被杀。
除了他们,还有人在看着那儿。
……
……
“太白宗谕令,天师前辈手下留人。”
飞剑刺破层云,稚嫩的少女坐在上面,就像是荡着云海。
天下间罕有人这般御剑,但这位太白宗的三小姐却向来如此,侧身身子坐在剑身之上,像是嬉戏的孩童。
但任谁也知道,她显得的神情满是认真,秀气的眉也皱了起来。
这种故作深沉的表情,浮现在一名稚嫩少女的脸颊之上,有些让人啼笑,何况南海棠本身便极是可爱,略有些婴儿肥,更显得柔嫩可欺。
可谁也没笑,因为不敢。
太白宗谕令,便是整个东土最严肃的命令。
天下间有资格如此言称的,也只有太白宗的那南家三姐妹,便是仙君白帝,也不能以此做令。
若有人敢公开违逆,自然便是与整个太白宗作对,那便是与半个东土为敌。
过往的无数岁月,倒也并非没有人违逆过太白宗的谕令,只是那些人大都渐渐死去,之后就再难有人敢去违逆。
倒并非没有人活下来过,比如很多年前孤单提剑,一袭喜服杀上太白宗的那位白帝陛下。
上山带了一葫芦酒,下山带了一位姑娘。
但仙君白帝自古就只有他一人,便只有那一个。
除了白帝,整个东土天下,而今自难有谁敢公然违逆太白宗的谕令。
张陵也不行,哪怕他是第一重楼的楼主天师,哪怕他的境界远比南海棠高,随时能一掌拍死这个南家三姑娘。
但能做与敢做是两回事儿,真要去做又是第三回事儿。
何况张陵察觉到了两道目光,一道来自东方,一道来自南方。
东方的那道目光与南海棠行来的方向一致,张陵隐约感觉得出,恐怕是那位诈死的鸿羲魔尊,有那人在场,他今日这掌自然更落不下去。
至于另一道目光……
张陵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南方,但却丝毫察觉不出对方的身份,似有些缥缈,像是静谧深夜,月光入水,就在那里却永远寻找不到踪影。
天下间又是哪里来的这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