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梢之上横躺的灰衣男子声音慵懒,却莫名的有着几分玩世不恭。
言语间,他亦是将手摸向了腰间,握住了那柄碧翠竹箫,悠然跳了下来。
似是因离的明月最近,他走到了那名小姑娘与重伤的流萤身边,俊朗的模样却透着几分让人猜疑不透的情绪。
“血流的太多,看来她撑不了多久。”
这句话似乎是对明月说的,言下指的自然是重伤的流萤。
偏偏言语间那样冷漠,竟是没有什么同情,更没有出手救援的意思,就真的如同一个陌路过客。
听到这般冷情的话,加之刚才轻佻到近乎如同调、戏姑娘的秽语,莫说明月与流萤,即便是刘仁行与墨云儿等人,也有些发懵。
此人究竟是谁?
若说是恰逢在此歇眠的前辈高人,定然不会援助邪道,更不可能说出那般秽语,此刻更是冷眼旁观。
若是邪道妖人,不早就开始大开杀戒,屠戮正道人士,然后将这小妖女卷回去了?
而这俊朗的灰衣男子就真的像是一名看客,随意的路过,随意的询问了两句。
无论明月与流萤,亦或者众人都不被他惦在眼里,似是根本就无所谓。
“道友何人?”
这一刻,刘仁行也本能的警惕起来,眼瞳中满是忌惮,他自然感知的出,此人境界高深,远胜己方众人。
恐怕自家师尊,也没有他这等深厚的灵力与境界。
西域年轻的天骄之中,何时出现了这样一号人物?
显然,刘仁行刚才的问题被这灰衣男子忽略,让他迫不得已再问了一次。
不知身份平白树敌,总是个愚蠢的行为,何况一眼便能够看出,对方是个境界高深的强者,总得避免误会。
明月见自身无事,手臂没被砍下,亦是开始重新为流萤止血,只是手脚已经有些慌乱。
她很清楚,刚才这灰衣男子说的是真的,流萤的伤势太严重,血流不止更是个大问题,这样下去真的会死。
只是听到刘仁行的询问,明月也有些不解。
若这人是日月盟的前辈,说不得今日己方还有回旋的余地。
有风起,吹动夜林瑟瑟,些许寒叶飘零,奏成了寒叶城外的桑木林特有的景色。
寒叶城方圆三百里皆是寒叶,似受天地造化,无论何种树木总是四季常有叶,只是较之他处,冬春之季的寒叶,更像是挂着一层露霜,借着夜色,皎洁透亮。
那灰衣男子不屑的伸了个懒腰,随意回应。
“清风。”
他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更让人听得见声音中的随意与散漫。
这便是不尊重,且没有任何掩饰。
就像是他对于明月与流萤的冷漠,对于刘怀仁等人,亦是一视同仁的冷漠。
只是听到清风的声音,众人却是一怔,就连重伤的流萤都愣了愣。
因为这个名字很是出名,在近百年间的西域里,剑郎君清风的名号可谓无人不晓,留下了无数难以评判的故事。
亦正亦邪,洒脱的近乎任性。
能够为了稚童的一串糖葫芦,血洗槐湖盐帮那群刽子手。
亦能够为了逃一顿饭钱,拆了春醒楼半座,打伤无辜数百。
此人莫说是亦正亦邪,做起事儿来甚至是个混不吝,没有正派豪杰的讲究,甚至没有邪修的自傲与脸面,总是率性而为。
尤其是近些年来,正邪两道皆不少大宗,甚至同时对其下了诛杀令,也不知他暗地里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又做了怎样的混账事儿。
这是西域罕有的异类散修,也是很多年不曾现世的天纵之才。
不仅指的是他修炼的天赋与境界,更是那贱入骨髓,让无数人避若蛇蝎的疯癫性子。
知晓此人为剑郎君,流萤放弃了求救,明月沉默了片刻。
刘怀仁等人的脸色更是有些难看,因为疯子比邪修更难沟通,谁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
这时,反倒是墨云儿的眼眸幽幽,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拭去唇间鲜血。
刚才清风的那道劲力,不仅折断了她的随身佩剑,更让她伤的不浅,墨云儿自然心有怨恨。
左右己方人数众多,皆是各大名门正宗的天之骄子,又岂会畏惧这样一个狂人?
“剑郎君?穷酸的连柄剑都没有吗?”墨云儿的声音有些怨恨,所以显的刻薄。
谁料此言一出,林间皆静,这片笼罩在夜色的桑木林,也多了两分寒意。
刘仁行等人的呼吸皆是一滞,心中有些暗恨这个春华阁的墨云儿怎么这般白痴,平日里好歹算的千娇百媚,今时竟是这般不长脑子?
能够被正邪两道诸多大宗下达诛杀令,却存活至今的人物,又岂是己方这些人可以轻易开罪的。
众人略有慌乱,刘仁行也准备歉礼,回旋一二,让那位剑郎君莫要动怒。
但清风听到此言,眼瞳中却闪过些许戏谑之意。
他像是在笑,俊朗的面庞间却又没有什么笑意,反而让人感觉愈加冷漠,就像是看着耗子的野猫。
“谁说剑郎君就一定要用剑?”
……
……
月光如水,洒落桑木林。
寒叶被无数道剑气斩碎,沾染了些许鲜红,透着些冷冽。
没有什么意外,也没有什么误传,在接下来的三盏茶的时间里,明月与重伤的流萤大致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位剑郎君竟是比传说还要疯癫一些,出手狠辣的毫不留情。
那四十余名正派天骄重伤退走了十余人,勉强能够逃命,余下的二十余尸体却是血肉模糊,生生被清风的劲力打碎了躯体。
这等一言不合便杀人的手段,也只有真正入邪的妖人才做的出来,偏偏似是做完了这些事情,清风的神情仿若全不在意。
他随意的倚在了一棵桑木侧,一袭灰衣不染血珠,手中的那柄碧翠竹箫,映着月光更是干净,没有沾染丝毫尘埃。
这一刻,场间留有的活人只有他们三人,再无其他。
即便是重伤的流萤都隐隐有些畏惧,也才明白怪不得不少邪宗都不敢招揽此人,避之如蛇蝎。
这人……真不是人呀。
谁料似是杀的开心,清风歇息片刻后,也懒得在理会明月与流萤,转身欲走。
明月咬了咬牙,看了一眼身后的流萤,知晓实在不能再拖,必须尽快寻人为她医治。
或止血或疏通灵力,总得做些什么,否则恐怕当真无法见到黎明。
她忍着心中的畏惧与难受,小心翼翼的施礼万福,唤住了正踏步离开的清风。
“公子……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