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倒是极为的平静,从手中不停哆嗦的跑堂的端木上抢过两碗不知道是谁定下的素面,目光随意的朝着周围一扫,不易察觉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埋头大吃起来,丝毫没有顾及身为道者应该具有的威严和形象。
“修行仙道,应当定心,心中唯一,无所为物。”半夏抬起头,望了一眼还在为这些人感到不满的轩逸,微微一笑,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挥手,顿然光华大变,周遭之物之人纷纷消弭于无形,空荡的天地之间,仅仅留下轩逸、半夏和身前摆放着两碗素面的木桌。
“修行之道,应该固心,心中唯一,无所为物。”轩逸喃喃的念道着,忽然感到茅塞顿开,心中的那些不满顿时消散开去,感谢一声后抄起碗筷,大口吞食着素面,好似那素面就是世间最为美妙的佳肴。
方才消失的那些人,那些事物再次打破那虚幻之境,一齐汹涌过来,嘈杂之声,窃看目光,都是猛然放大的数十倍乃至数百倍,一齐朝着轩逸扑去,那副光景,就好似要将他淹没在其中,可他却浑然不觉,只顾着大口的对付着碗中洁白的面食。
心念归一,除却世间凡尘。能够参悟此道,遁入仙门已是必然。
“好了,吃饱了!”轩逸将碗轻轻的放在木桌之上,放下筷子,朗朗说道,一脸的笑意。
周围的那些放大的数百倍的嘈嘈之声和偷瞄目光戛然止住,世间百态,又恢复到吃饭前的那般景象,但这些景象,却已经不能再扰乱他的心境。
“可教,可教!”半夏看着此时眼中明亮毫无半点浊物的轩逸,不由赞叹一声,挥开长袖,顿时不知从哪里骤然刮来一股狂风,吹得这店铺之内桌椅颤颤作响,一时间碗筷瓢盆砸落之地声音,不绝于耳。
众人纷纷抬手遮眼挡面,抵御狂风,衣裳飞起,呼呼震响。更有甚者,已经偷偷的躲进了座椅下,抱头缩身,瑟瑟发抖。
待到感觉狂风已经消失之时,众人再睁开眼,却是发现方才半夏与轩逸坐立的地方已是空无一人!只有空荡荡的桌面上放置着几块碎银。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尽是骇然错愕。
混在人群之中,两名身着普通市民袍衣的男子岸然而坐,衣冠整齐,望着那空无一人的桌椅,不由暗暗的抹了一把冷汗,心中直呼侥幸,想起自己的酒食,自然的低头一看,冷汗却又是涔涔而出!心惊胆跳!
他们之间的那张桌上已是空荡一片,桌面之上,正用酒水书写着一段小字:“尔等魔道,速报汝之门主,若是他日吾再从河洛城中发现寂灵弟子,一门之内,定杀不饶!”
那一行字迹渐渐聚集在一起,变成了在灯火下晶莹剔透的一滩酒水。
看到这一段带有警告意味的句子,两名寂灵魔道子弟相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眸子中看到了惶恐,哪里还敢在这里多做停留,匆匆站起身,仓皇往外走去,就连这些饭菜的银两也是忘了去付。
半夏的修为,这些魔道之人早有耳闻,此番留言,便是下了逐令!若有不从,一门上下,将受灭顶之灾!就算有那强宗庇护,也是难逃!
两名魔道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在河洛城中七绕八拐,终于来到一个地处偏远,周围尽是豪华奢侈的大宅的精致典雅的阁楼前停下了身子。
阁楼之上,一名身着一身黑袍男子背对两人而立,不以面目视人,身影削长,背负一柄长剑,冷冷而道:“是你们两位发现了半夏的踪影?”
“是,护法大人。”两人唯唯诺诺拜道,“我们两人在洛河边的夜市中发现了半身的身影,不过,他的身后还紧紧随着一名古怪的男子。”
“哦?”黑袍男子感到有些意外。半夏平日中极少与人一同出门,而且更不往河洛夜市,今日这番,必有古怪,他不由问道:“那人可是一身白衣,约许不惑模样?”
“不是。”一名魔道恭敬答道。
黑袍男子不由更为惊奇:不是贺楼涂又是谁?他再次问道:“那人又是什么模样?”
“因那人头戴遮面斗笠,小人看不清其模样,”说到这里,他发现同伴向他使着眼色,猛然想起正事来,连忙说道,“半夏已发现小人的行踪,并留下一句话叫我俩转告宗主大人,说‘尔等魔道,速报汝之门主,若是他日吾再从河洛城中发现寂灵弟子,一门之内,定杀不饶’”!
黑袍男子沉吟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哦,我知道了。”
说罢,背后长剑兀然出鞘,化作一道流光,转瞬之间,便将阁楼下的还未反应过来的两名魔道斩杀当场!
长剑再次归鞘,而身体刚刚倒下的两名魔道却是爆裂出一声脆响,胸口处一道细微的裂缝缓缓破开,一团泛着黑色光芒的球体飞速的窜入了剑鞘之内。
在黑色球体离开身体的那一刹,两名魔道却是化为无数黑色粉末,消散在空气之中。
“半夏老鬼,深不可测啊。”黑袍男子轻轻摇了摇头,自语的说道,右手微微一抬。
须臾之间,四道黑影从四周的黑暗中掠来,落到方才那两名的魔道的地方站立,齐声恭敬的说道:“护法何事?”
这四名黑衣人全身蒙裹一展遮身披风,面色煞白,额头之上,更是有着一团猩红火迹。各自手中持着镌刻无数怪异凶兽的护手血轮盘,泛着淡淡血红精光。
“明日之内,半夏与钟离书、楚临、舟刃三人必将大战一场,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尔等必将诸人解决!还有,遣弟子速速查清跟随半夏那古怪之人的身份,若有消息,立即回报!”这护法背对四人,缓缓说道,杀意凌然!
“那贺楼涂……”四人之中的一人有些迟疑,但是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我自会拖住,不过,你们可要抓紧时间!”护法丢下这一句话,便甩袖走入了阁楼之中。
四人相相对视,立即散了开去,又重新消失在黑暗中。
“可那轩逸……”钟离书五日前收到掌门师兄授信,自然知道轩逸的重要之处,心神焦急,破口而出,可是只是说了几字便想起师兄的告诫,只得狠狠一咬牙,将话生生咽了下去。
楚临、舟刃两人也并不是沧海弟子,而是天南山的空南老道的仅有的两名徒弟,几年前,即墨诩救过空南老道一命,作为报答,空南便让两名弟子协同钟离书看守半夏,若是有需要之时,可以杀了半夏!
清晨,方升的太阳洒下光辉,给这雄伟壮阔的沧海宗门镀上了一层浅浅金粉,远远看去,就像是金碧辉煌的建筑一般,煞是好看。
轩逸依旧在那蓝月兰花圃边一心打坐,修炼心法,主要是感悟天地之道,寻找《入道》一书中描写的天地真气,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五个时辰。
昨夜半夏与他在夜市中饱餐一顿后,便是再次回到了沧海。
半夏也是在轩逸的对面盘腿打坐,不过却传来阵阵轻轻的鼾声,不知道是睡了还是修炼。
打坐醒来,轩逸看着盘坐沉睡的大师叔不由哑然失笑,想到大师叔在夜市中教导自己所话,暗暗羡慕大师叔的这份心性洒脱。
大殿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约十数名身穿青色道袍的道者在一名青衫御剑的中年男子带领下匆匆登阶而上,神色气愤恼怒,相互簇拥。而那些人所簇拥中的,正是一具尸体:青色衣冠整齐,毫无伤口,煞白的脸上却满是临死前不可置信的恐惧!
这一干人众,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诸位道友,所来何事?”看到这一行雍下弟子拥进沧海大殿,都是面色不善,钟离眉头微微一皱,睁开眼便朗朗问道。
青衫御剑的中年男子顿下身形,手握长剑,立在大殿中央,一股夹杂着恼火杀意的气息从身体内骤然冲出,衣袍无风自起,鼓动颤颤,猎猎作响。
“哼,喊半夏那老鬼出来!”他脸色阴沉可怖,冷冷而道。那般咬牙切齿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恨不得千刀万剐的恼火!
“昶阮,我沧海宗门可不是放肆之地!”看到昶阮如此嚣张,那喊声就像是呼唤狗友一般,丝毫不将自己三人放在眼里,钟离书脸色也是阴沉了下来,冷然说道。虽说沧海地位江河日下,不复往常,但也容不了这些跳骚一般的小人物撒野!
“半夏那老鬼杀我弟子,今日沧海定当给我个交代!”昶阮依然高声喊道,但那语气显然弱了几分,面对着沧海门中屈指可数的资深道者,他仅仅只是一名资长弟子的身份还是有点心虚的。
“放肆!”钟离书眼眸骤然全张,霍然起身,一挥长袖,仅仅只是凝聚的气势,便将昶阮打出几米远!
“半夏老鬼杀我弟子,你们沧海当真有理了么!”昶阮瘫倒在地,嘴角溢出一口鲜血,但是依然高声切齿喊道。看到钟离书如此不分青红便出手,显然是为了护短,那股恼火顿时大为燃烧,气势比起先前却更增了一分。
“哦?”钟离书心火方歇,这才注意到昶阮的话来,感到有些意外,还有一些被掩饰的恰到好处的惊喜。眼光在四周一扫,便望见了人群中的那具尸首,仔细凝视了片刻,这才点点头,扭过身看向身后的楚临、舟刃两人一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