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由此谈起,一直谈到正道与魔道的相对,可是发现这话题并不适合两人,又转过话题,说自己小时候的故事来,两人一言一语,剥开野果侃侃而谈。
从与紫怡的谈话中,轩逸终是紫怡本是朔原郡大家氏族之后,十二年前,她方才六岁的时候,与父母在朔原郡守朔原城逃避战乱,四处东躲西藏,在逃难的熙熙攘攘人流之中,她因看见别人手中有糖葫芦,当下一人寻了去,迷失在了长巷之中。后来,仙道与癸道在城中激战,倾倒了瓦屋,她被压倒在交错的横木之中,侥幸活的一命,在横木中挨饿了四天之后,遇见了师父——轩逸这时才知道那妖冶妇人的名字:虹畅。虹畅见紫怡能够在四日之后还能活命,认为她心性坚定,便将她收了弟子。
这时轩逸才知道人人都说入仙道难,可是入魔道之难,比起仙道相差不了多少。将人放在温水之中,缓缓注入魔道元老的鲜血,若是能够挨过那种钻心的痛楚,就能踏入魔道,可十有八九,都是死在这入门之上。
紫怡入门之过,虹畅便教她练舞、入魔,到了十二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带她出门,可她回家之时,已然听说父母早就身死在场祸乱中,从此心中,她便埋下了仇恨仙道的种子。
此后,轩逸也是缓缓将自己的身世道出,从十二年的那个农家小孩一直谈到现在的沧海道者。
“哦,两年前你还是一个受人欺负的倒霉蛋嘛!”听完轩逸所说自己的经历,紫怡“咯咯”笑了起来,拿手轻轻敲了一下轩逸的肩膀。
轩逸抬起手,也是轻轻的拍了一下紫怡的手,紫怡却是没有注意,被轩逸所按在肩膀上。
一股莫名的感觉从手上传出,窜入心肺,两人身躯,齐齐为之一颤。
竟然好了,手臂竟然能动了!
轩逸不由一愣,面头涌上难以遏制的惊喜,随即将双臂挥舞,可是牵动了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口,顿时又是疼的冷气倒抽。
紫怡也是一愣:自己与轩逸谈话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时辰,他手臂上的伤就这么快就好了?
当真是万分的古怪,一时之下,竟忘了两人肌肤相亲的窘迫。
“汪汪汪!”见到轩逸舞起双臂,那独自躲在一边自顾玩耍的小狗连忙窜了过来,兴奋的叫嚷着,好像也为轩逸的伤好而感到高兴。
“这高深阵法,齐峰祖师果真修为莫测。”轩逸抬起头,看着前方万丈深渊之上,云雾之中,无数白色斑点闪烁,比在深渊另一边平台看上去更为清晰,只见那斑点毫无章法,却又是极为规律的分布,像是夜空星河,平凡璀璨,而又暗藏无上奥秘,不禁叹道。
山峰边缘,地面戛然止住,悬崖陡壁,下方便是万丈深渊,朝下望去,滚滚熔浆之海波涛汹涌,鲜有巨石落进其中,溅起红花之后便被淹没,令人触景发怵。
热气出了那大阵,却变成习习凉风,迎面扑来,吹得他衣袍猎猎,双鬓缕发,随风飘起,英气的剑眉之上,却有着淡淡的愁意。
这距离他醒来之时差不多有十来日的光景,他的一身伤势,都已经好了,恢复往常。修为却是因祸得福,短短十日内便突破了固元四道,已经有固元五道的修为。
“嗯。”紫怡从后面走了过来,凝看身前云雾,点了点头。
“我走了。”轩逸说道,眼眸中闪过一丝哀伤,狠了狠心,便折身往山峰最高处走去,背后长剑霍然冲出,在空中盘旋片刻,嗡嗡作响后落在他的手中。
长剑青锋,森然如冰。
紫怡抿了抿嘴唇,跺了跺脚,想劝他一句,可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违背了昨日两人所说好的事情,紧紧随了上去。
“汪汪汪!”玉色小狗,不,应该说是“玉琪”——这名字是轩逸取的,想当初取名之时,还颇费了一番周折。当初取了几百个名字,小狗都是一脸的不乐意,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才欢喜的绕着两人跑了好多圈。玉琪停下了身,冲着那山峰最高处的地方狂吠了两声,那张可爱的小脸上竟露出了恐惧之色,也不再随着两人,而躲进了旁边的丛林之中独自玩去了。
“你怎么跟来了?”走了几步,轩逸顿下身,向身后的紫怡问道,眉头皱起,满是责备。
“你若死了,我一人出去还有意思么?”紫怡沉默了许久,这才缓缓说道,虽然语气极为平静,但掩饰不了她心中的那份决然。经过同生共死,这十几日来的悉心相处,她的心中,已然种下了深深的情愫。
轩逸默然,这一刻竟不敢抬头去看紫怡的眼眸,开口欲言,可到嘴边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最后终是点点了头,叹息了一声,当先一人朝着前方走去。
两人走的很慢,都有着各自心思,沉默不语,仿佛这一条路就这样静静的走到永恒。可这山峰也仅仅只有百丈的方圆,不消片刻,便是走到了山峰的中央,那一丈方许的洞口前。从外看去,里面漆黑一片,不能见洞中丝毫之物。
洞前是一片花草之地,上面有各色奇花异卉,齐齐绽放,不过场面多为凌乱,断花落瓣四在,在此经过战斗的痕迹十分明显。想必是藩巅等人和那出现的莫名凶兽的交手之地。
“走吧。”轩逸说道,在洞前犹豫了片刻后,当下牵起了紫怡的葱白细手,大步走入了洞中。
紫怡愣然,脸颊之上泛起了红晕。
这洞中,轩逸猜测,自然是那南狄镇国法器混沌天钟的放置之处,今日所行目的,便是要将那混沌天钟所破坏,不要它再危害世人,可洞中是怎样光景,又有怎般的危险,无人可知。
眼前漆黑一片,黑暗之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呼啸尖叫,声音细耳不可听闻,不过那声音像是有人在哭诉一般,索绕洞中,回音漫起,当真是万分恐怖。
轩逸运起真元,让长剑漂浮于身前不远,泛着蓝色光芒,照亮了周身三丈方圆,这才看清了洞穴——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洞穴罢了。
走了不远,脚踩在地面之上,咔嚓作响,像是什么被踩断裂,低头一看,猛然吓了一跳:只见从脚下开始的洞穴地面,都是由无数白骨骷髅所铺成!
两人惊魂片刻,这才定下神,仔细一看,这骨头不是人骨,不知是什么古怪长虫的骨头,还颇为脆弱,一踩上去,便能踩出一个窟窿。
“别担心了,这只不过是唬人的东西罢了。”轩逸扭过头笑道,顺便还将脚下的一个骷髅踩成粉末。
紫怡不由剜了轩逸一眼,却发现轩逸将自己的手捏的更紧了一些,心中泛起温暖。
“走吧。”轩逸一偏头,虽然刚才说的那么轻松,可是脸色凝重,拉着紫怡便往洞中走去。
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尖锐凌厉而又凄惨至极的怨灵哭声从洞的那一侧猛然袭来,刺穿入耳,乱人心神,轩逸感觉在响声中体内真元陡然一滞,转而又恢复了运转。他连忙喊道:“稳住心神,运转真元!”
“不用。”紫怡浅浅笑道,并不觉得那怨灵哭声有什么可怕之处,将体内一丝真元顺着掌心朝轩逸灌去,一入轩逸经脉,顿时轩逸只觉得那些哭声像是婴儿哭啼,毫无半分可怕之处。
轩逸一愣,随即释然。紫怡本来就是练就媚功之人,而魔道归属阴至,自然不惧这些声音上的把戏。
两人殊不知,轩逸乃是仙道,而紫怡是魔道,仙与魔不同两立,这在真元上也有所表现,仙道真元以清雅阳刚为主,魔道道元以暴虐阴柔为主,双方乃是相克相对,不能交融!若是像这般将魔道真元灌入仙道者身内,必然造成两人俱伤的场面!
两人相视会心一笑,慢慢朝着洞中深处而去。
“呼呼!”刚刚走了几丈许的距离,突然一阵黑色阴风迎面袭来,风力之大,吹得两人稳住真元都足足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不消片刻,那阵阴风散去,而两人身前出现了无数白色怨灵,原本的黑忽忽的洞穴,此时只能看到一条白河蜿蜒开去,数目之多,不可细数,没有一万恐怕也有八千!
不同于平台之前的那个山洞,这些怨灵可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身体半是透明,无足立地,飘飘荡荡,面容各异,大多都是可憎,偶尔间也能看到几张皎好的容颜,不过都是直勾勾的望着两人,面露馋相,垂涎欲滴,那副眼神就像是荒原中的饿狼,杀意,贪婪,垂涎,看得两人头皮发麻,后背上一股寒气森森腾起!
不过,这些怨灵只是躲在两人身前大约一丈的距离,想涌上前一尝人肉的滋味,可望着轩逸身前散发着蓝芒的长剑,面露恐惧,好像极为畏惧轩逸的长剑。
紫怡望着这密密麻麻的怨灵,一下子脸无血色,抓紧了轩逸的手,连指甲深深陷入了轩逸手心都没有发觉。
怨灵何物?乃是天地间至阴之物,是人死后那尚未抹去的意识和怨念所凝化而成,心中只有原始的饥饿感觉,杀伐为甚!故而魔道法器中,多是摄入怨灵,淬炼法宝,摄入怨灵之后,法器威力也随之大增。
纵然紫怡她是魔道,见过血腥场面无数,怨灵也是见过一些,可是这么多的怨灵围拢,当真是第一次看见!
两人终是知道为何这里有这么多森森骨头,那都是被这些怨灵所吃掉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