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闷头吃喝的老头乍然听到这一声脆响,也是吓了一跳,手中的筷子一哆嗦差点掉了下去,但是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就连眼皮的不抬一下,继续的大快朵颐。
招来了轩逸的怒目而视。
“客官,需要找碎银吗?”跑堂也是被吓了一跳,神色惶恐的向后退了几步,但看到端木之上的偌大银锭,顿时目露精光,脸色转恐为喜,连忙凑过头问道。
“不需要!”轩逸冷冷回答,恨恨的看了眼埋在酒菜之中的老者,站起身,满肚子恼火的拂袖离去。
“客官慢走,客官慢走。”跑堂的脸上笑容堆簇一起,一边躬身献媚般的说着,一边将端木上的银锭迅速的抄进了口袋中,又摸出几块碎银放了上去。
“这是我的。”突然的耳边传来的一声低沉吓了跑堂的一跳,扭头一看,却看见刚刚还在吃喝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侧,手中正拿着轩逸丢下的银锭,轻轻一晃悠,却是不见。
“这是你的。”在跑堂呆呆然的眼神中,老者慢悠悠的从怀中摸出几块银两放在端木之上,轻轻笑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仙为纣,天下苍生若蝼蚁。中州裂,万物凡尘只云烟。千年前,一剑纵世挽波澜。数载后,四方湮灭一念间。仙为何?魔为何?封仙入魔,皆由心欲。”老者转瞬之间,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的人流之中,轻轻如梦寐一般的话语也是消弭于空气之间,好似从未说过。
“哎呀!”跑堂的猛然惊醒,连忙低头看向手中的端木,可端木上那偌大的银两已经不见,只有几块碎碎的银子,还有,那端木已然完整无缺,不曾有半分破坏。
出了万香楼,心中还是有些微怒的轩逸再无心去在这街道上闲逛,而此刻也想起自己所来河洛城的目的,匆忙寻了一个路人,打听到沧海在河洛城中所立宗门之地,匆匆赶了过去。
所谓宗门,便是中州仙道前四甲门派在各城池所驻机构,通常有着十数名门派之人驻守,一来驻协助地方官府打压魔道,弛杀其他各国非分族人,二来收集各类情报资料,三来也是大战之前各门派顿留之所。
转过一个街道,眼前顿时一亮,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骤然不见,那些晃目招眼的地摊店铺也是没有一个,明媚和煦的阳光直直照射下来,没有一片阴暗之处。
门可罗雀的宽阔街道上两队骑着古怪凶兽整装长戟士兵来回巡视,步伐严整,气息凶横,面容杀肃,长戟之上反射的银白色光芒霍霍,晃过人眼。
大有一片肃杀压抑的气氛。
这古怪骑兽毛色黑白相间、似熊非熊、尖嘴长牙,一张血盆大口不时张嘴低吼,露出里面狰狰獠牙,看上去威风凛凛,甚是骇人。
看到这古怪凶兽,轩逸顿时又是极为新奇,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后,联想起师父所说的中州风俗事物,才猜测出这是中州赫赫有名的貔貅骑兵。
顿时忘了在酒楼之中的不快,发出啧啧赞叹。
看了一会,觉得索然无趣之后,轩逸才将目光从貔貅骑兵上抽了回来,扭头四看,想在这街道旁依次林立的建筑中寻出沧海的宗门。
这街道并不是很长,大约只有百丈的距离,可这街道两侧建筑,无一不高大雄伟,金碧堂皇:每栋楼高都有五丈左右,各个风格不同,龙檐凤角,金乌其阁,穹顶如剑,白虎石塑,彰显出主人地位之尊崇。
的确,这条街道聚有中州河洛城官府,前四甲仙道的宗门以及河洛城三大世家所在,地位之高,建筑之辉煌,自然是那些普通民众或是商贾所不能够比拟的,因此,也是成为了整个河洛城凡夫俗子的禁地。
就连看过沧海那建筑群的轩逸也是不由赞叹这些建筑的雄伟壮观。
他带着惊叹的目光四扫走着,一边在寻找着那沧海的宗门,往前走了一会,很快便寻见了自己的目的所在。
阁楼之上的“沧海”两个苍劲大字,实在是太过于显眼,灼灼夺人眼球,苍劲的大字,透着一股庄重的威严。
沧海的宗门比起这街道之上的所有建筑都要更大上一些,而且更为气派:汉白玉筑成的阶台层层而上,大约有数千阶梯之后便是一个宽阔的平台,黑色玄石雕琢而成的夔龙龙首在平台上叩地,顺着殿座一直向上,龙尾盘绕于穹顶,形象栩栩如生,宛若活物。夔龙之边,更有一把巨大长剑由天而降,插入平台之内,直没剑身大半,英招为其形,精致至极。
一股凛冽杀气,从黑色剑身散发出来,纵然是有着固元两道修为的轩逸都是感到阵阵寒意!
让人不寒而栗。
仰看着那巨大的长剑,轩逸浑身一震,心中泛起了千层波澜!
这长剑,不是两年前在梦中梦见的那一把长剑么?!
他岔岔然的张着嘴,神色错愕呆然,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长剑之下竟然还有两人迎风站立,侃侃而谈。
“从东曲城传来的消息,据说东奴异族又有异动。”两人之中,中年白衣男子对着蓝衫中年说道,这声音好似洪钟,低沉压抑,带着一股震慑心魄的魅力。
“东奴南狄北戎窥伺中州已久,这番行动,早在意料之中。”老者低叹了一声,飘荡而来的略带沙哑的沧桑话声,将轩逸从震惊中惊醒过来。
“惜现在王庭不复啊。”白衣男子感叹道。
老者额首不语,只是脸色掠过不易察觉的黯然,将目光转向斜对面的权宗宗门。
权宗宗门,比起沧海宗门要小上一些,可是权宗宗门石阶之上,却是有着数十名列装士兵整齐而列,几名身着雍容华贵的人匆匆踏阶而上,神色匆忙。
相比沧海,偌大的台阶上空无一人,虽然依旧十年前的那般整洁,但是掩饰不了那股气气沉沉的压抑气氛。
权宗宗门建筑,亦如权宗一般,意气风发。
曾何时,沧海宗门乃是一城之中重之所重,每日前来宗门各方贵胄络绎不绝,每每中州重事,官府重员都会来此商讨,俨然取代了官府,可如今……
那男子别过头也是看了权宗一眼,嘴角勾起不知是讥讽还是惋惜的淡淡笑意,对老者说道:“今日的这番场面难道不是天元祖师的旨意吗?按理说,你们沧海因感到满意才对。”
蓝衣老者抹过苦涩的一笑,谓然长叹:“师父飞升留下北斗箴言,并说北斗老人生辰年后再入凡尘,可是十二年时光擦指而过,早有轮回,北斗老人却不曾再现尘世,而沧海早已落败不堪。”
“北斗老人乃是大乘天仙,法力无边,何是我们这些平常道人所能见得的?”男子大笑了一声。
“十载后,中州乱,斩仙出,天下劫!沧海门宗,奉吾所令,贬半夏于河洛宗门,勒候慕不为长老,掌门之位,由即墨诩继承。”老者半夏想起师父天元临终前所留之语,不免觉得甚为苦涩。
十二年前,方出大战终,沧海掌门齐峰和四大长老死于战事,最后一名长老天元登为掌门,而不出一月,即飞升仙界,在飞升之前,留下这一段话来。
原本呼声甚高的弟子半夏可继任掌门,不料天元却将掌门之位揖让给齐峰的弟子即墨诩,同时还将门下最为得意的弟子候慕封令不为长老,从此之后,沧海声望大减,沦落为三千年来不曾过的二甲。一甲之位,被权宗取代了去,而散落中州各地的宗门,也是一夜倾夏,不再是一城中枢之地。
树散栖鸟飞,那些官员世家,也自然是第一时间遗忘了沧海,纷纷同权宗交流去了。
白衣男子轻轻叹息了一声,也是有些怅然,道:“半夏,虽说你心境早已经脱出凡尘,可是,你还是被沧海落败所束啊!”
半夏苦涩一笑,摇头不语。
听到两人谈话,比起方才所见英招巨剑,轩逸心中更为波涛翻滚:师父候慕曾向自己多多谈起沧海往事,却独独对十二年前的那场方出大战和沧海变故忌讳莫深,说这是沧海禁令,除沧海当事四人,任何人不予知晓!不料在今日,竟然有人说出那场变故的一星半点,话意朦胧不清,但很显然,这两人定然知得十二年前的那一场大战和沧海变故的其中原委!
这两人究竟是谁,怎晓得沧海这番秘密?!
还在轩逸惊骇之中,平台之上的两人已经停止了谈话,将目光转向台阶之下的轩逸,相视会心一笑。
刚才的那一番话语,除了他们两人,听到的便只有轩逸一人,因为他们早早落下了隔音阵,只容得轩逸一人知晓。
“阶下可是候慕弟子轩逸?”扭过头,半夏向轩逸问道。
“正是。”轩逸从出神中惊醒,连忙作揖恭敬的拜道。从两人的谈话中便知这两人身份不低,而且那名老者更是着有沧海道袍,自然不敢懈怠。
两人微微点头。
五日前,候慕托信,有一名其门下弟子几日内来到这里,名为轩逸,托付两人好生照料。对于两人来说,轩逸不为陌生,十二年前救起轩逸时两人就在其中,多年来,候慕也是一直向向两人透露着轩逸的消息,而最近,更是听闻轩逸在七道论剑大出风头。虽未见面,但是早已闻声贯耳。
早在前几日,他们便早早等在这里,却是在今天,才等到了轩逸。
“你师兄鄄傛正在岳源郡调查修罗门魔道一事,不知许久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便在宗门中住下吧,等你师兄回返。”看着恭敬作揖的轩逸,老者淡淡一笑,一拂袖,身体踏空而来,只是在短短几息之间,便越过那数千台阶,落在轩逸身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