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露重,本该万籁俱寂。但朦胧月色下的庆华宫西院,却热闹非凡。
一墙之隔,院内站着单薄的禹妃、跛脚的嬷嬷、瞎眼的宫女;院外,站着和小丸子一般身形的一长排小太监,提溜着一长排的宫灯,照得冷寂的院墙恍如白昼。
所有人都一个姿势,仰着脑袋,瞪着眼睛,表情怪异地在夜里吹着寒风。
一个娇小的身影,敏捷轻快得就像深宫里的夜猫,蹿上蹿下,纤细的手指,攀住墙壁,衣袖上下翻动间,已经翻来跃去好几个来回。
“小嬷嬷,你这是在干嘛?”现场唯一能说上话的,就是负责在冷宫片区夜巡的管事太监庄公公,他本来看到小丸子一个人站在墙角下,以为这家伙在偷懒,哪知道走近一看,却发现是这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识的霸王小嬷嬷,正在这禹妃娘娘的庆华宫外,翻上翻下。这要是被不长眼的人看见,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儿来。
庄公公急得擦擦一脑门的汗,再次恭敬地轻声问:“小嬷嬷,你到底是要找什么呀?要不我派几个人帮你?”
莫莫单手一翻,再次提气跃上墙顶,但是这一次,莫莫没有急着跳下去。她正骑在墙上,疑惑地皱着眉头,往左看了看庆华宫外那一长排深青色太监服的公公们,又往右望了望那久居深宫的三个可怜女人。不禁闭上了眼,心里悄然蹦出一句话:回不去了吗?
随着这样的答案在心里越来越清晰,莫莫开始觉得爬墙翻出的一身热汗,都渐渐变凉,周身冷得彻骨。
莫莫手指颤抖地掏出怀里的手机,打开GPS定位。
“没有错,自己还在横店,还在原地,可为什么所见所闻完全不同了?没有熟悉的人,熟悉的景……什么都没有。”莫莫骑坐在墙上,一个人碎碎念着。如果说这之前,她还抱着一种奇幻古代游的心态,那这一刻,莫莫深刻地意识到,不可思议也罢,匪夷所思也罢,这不是离谱的戏,没有NG重来。
“不应该的。这又不是拍戏,这得多宏伟的制作才能搞得跟《楚门的世界》一样。”莫莫暗自苦笑一番,再次一跃落入庆华宫内,未作停留,便一个翻身,双脚一蹬,飞跃上墙。
“这小嬷嬷,是不是魔怔了?”桂嬷嬷轻问出声。
“她受伤了。”禹妃看着那没有丝毫内力,完全凭借巧劲上下翻越院墙的身姿,不禁疑惑起来,“难道莫小莫伤到内力全无?既是如此,她执著于翻墙又是为何?“
月色下,莫莫深色的衣衫已经汗湿一片,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她腰间润湿的一片暗红色。崩裂的伤口,血液早就沁出绷带,正顺着她剧烈的翻墙动作,滴滴落入墙侧。
“小嬷嬷……”小丸子显然也发现了莫莫的异常,她脸色没有运动后的红润,反而透着憔悴的苍白,紧抿的嘴唇毫无血色,双目空洞无神,只是固执倔强如走火入魔般,一遍一遍,凭着执念,一次一次翻越庆华宫的院墙。
“庄公公,小嬷嬷她、她好像不对劲啊……”小丸子紧张地用衣袖擦着脑门上的冷汗,默哀自己恐怕又要罚降一级了。
庄公公不同于小丸子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太监,当日东宫遇刺,很多宫人都亲眼瞧见,小嬷嬷一身是血的被九公主抱出。现在看小嬷嬷这毫无练家子气势的翻墙动作,只怕伤势未愈,那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翻这庆华宫的墙?
庄公公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自作主张地阻止,正准备命人去朝凰殿请大嬷嬷过来劝说,却听着小丸子一声惊呼:“小心!”
只见莫莫的身影摇摇欲坠,无意识地晃了几下后,径直向着院墙外坠落——
突然,一袭白衣如利箭离弦,急速略过众人眼帘,千钧一发之间,稳稳接住那径直倒载下来的身影,抱着怀中。
“九……九公主殿下。”庄公公吓得直结巴。
小丸子等一众小太监,更是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低垂着脑袋,齐声请安:“奴才叩见九公主殿下。”
九公主清冷的神色在月色下如梦似幻,只是轻垂下眼眸,专注于怀里早已昏睡过去的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转身,轻身一跃,凭借超然的轻功,眨眼间就消失在夜幕中。
一身黑衣劲装的白鹭从阴影下走过来,盯着庄公公,冷声下令:“今夜,是九公主特意惩罚小嬷嬷当日在东宫的护主不利。现在小嬷嬷既然晕过去了,惩罚自然结束,任何人不得对外提起。否则,就算九公主懒得动手,小嬷嬷估计也是愿意玩上一玩的。”
“是、是,白侍卫放心,今夜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庄公公低垂着头,赶紧承诺道。
开玩笑,能说小嬷嬷被九公主惩罚半夜爬墙爬昏过去了吗?且不说说出去有没有人信,这种丢脸的事情,甭说九公主府的人找茬,就是朝凰殿的大嬷嬷,也不会轻易饶了碎嘴的人。
“那还不滚!”白鹭不耐烦地瞪了一眼,庄公公赶紧踢着一群乖乖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们,一溜烟地拎着灯消失在庆华宫外。
“禹妃娘娘,小嬷嬷不懂事,没吓着您吧。”白鹭冲着庆华宫内喊了一声。
“无妨。本宫自然不是那多嘴的人。但烦请白侍卫告诉九公主一声,打狗也请换个地儿,本宫夜里一向浅眠,经不起折腾。”禹妃望着那高高的院墙外,复杂的脸色却不如语气那般冷淡无情。
“属下定会原话回禀殿下。天色快亮了,九公主府到底还在陛下的禁足令中,属下也就不做停留了,回见。”白鹭话音一落,黑色的身影已经远远飞离了庆华宫。
“娘娘。”雪琪敏锐地感觉到禹妃的低落,不禁悄悄握住她的手。
“我们回去吧。这庆华宫,难得这般热闹了。”禹妃轻喃着,在桂嬷嬷的搀扶下,牵着雪琪,缓缓向院内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