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峰之行,虽然只触碰到了冰山一角,却也在山里耽搁了整整两日的时间。
自进山,到出山,大家就没合过眼,就连九公主和白鹭这样的习武之人,也难免神情疲惫。
唯有前一刻还脱水到快要死掉,又溺水到快要死掉的莫莫,此刻蹦上蹦下,前蹿后跳,活像个泼猴一样。
“年轻就是好啊。”白鹭有气无力地感叹了一句。
“她快二十七了。”九公主淡淡回了一句。
“啊?”白鹭一脸惊讶,看着那活泼到没边儿的娇小身影,摇摇头,“那不是比咱俩还大两岁?她嫁人没有?有没有孩子?”
“有兴趣?”九公主单挑了一下眉,依旧冷淡的语气,却带着一股猛兽护食的霸气。
吓得白鹭一缩脑袋,连连摇头,心想:莫莫毕竟不是小嬷嬷,她这般年纪的女子,没嫁人生子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难道有什么隐疾?
白鹭正一脸深思熟虑的样子,突然一个巴掌,“啪”一下,大力地甩在了他的侧脸上。
“小嬷嬷你疯了!”白鹭瞪着突然给自己一巴掌的女人,暗骂:就知道这家伙有隐疾,肯定是有疯病,不定时发作的疯病!
莫莫捏了捏白鹭脸上的肉,皱着眉说:“水里泡这么久,妆都脱了。”
她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村落,晚餐的袅袅炊烟正高高升起,伴随着食物香气飘散过来的,还有孩童们无忧无虑的嬉笑声。
“小祖宗的妆也脱了,那张脸太脱俗,容易聚焦啊,怎么办怎么办……”她的视线在九公主脸上一扫而过后,急忙脱下从不离身的双肩包,打开后,却发现包里的化妆物品全部泡烂了。
这些水粉、油彩之类的简易物品,都是她之前在易安城临时配置的,现在全都被水泡报废了。
“唉,看来得想个办法,设计一个防水的双肩包才行。”莫莫失望地将东西重新塞回包里,脑子灵光一闪,随手扯了几条藤蔓,灵巧的手指,上下穿梭间,就编织好一顶藤帽。
她跑前跑后,将编好的藤帽戴在九公主和白鹭头上,又替这俩人整理了一下身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衣服。
原来还算是吃得上饭的樵夫装,经过这两日的爬山涉水,早就皱皱巴巴,破损不堪了。现在看起来,倒更像是生活窘迫的难兄难弟了。
白鹭摸着头上的帽子,称赞道:“手艺不错,可以糊口了。“
“借你吉言,本嬷嬷开连锁店的时候,一定不忘通知你入股。”莫莫瘪了瘪嘴,假装没听出白鹭话里的嘲讽。
九公主取下头上的藤帽,拿在手里把玩了一阵后,随手拽了几条花藤,竟然照着莫莫的编织纹路,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神人啊!你手怎么长的这么巧?我当年可是缠着一个街头师傅学了一顿饭的功夫才会的。”莫莫看着九公主手上的两顶帽子,无论是宽帽檐尖尖头的造型,还是收边处的打结处理,都几乎完全一致,若硬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九公主编织的这顶藤帽,因为采用的是花藤,所以上面点缀满了星星点点的紫色小花,看起来就像童话森林里花仙子才能戴的一样。
原来小祖宗喜欢花呀……果然是公主,虽然没有公主病,但还是有颗少女心。莫莫正暗自琢磨九公主不喜欢自己编织的藤帽时,没想到那顶花帽子却哐一下,罩在了她的脑袋上。
“本宫送你了。”九公主趾高气昂,一副狗奴才还不快下跪谢恩的样子。
莫莫嘴角尴尬地抽了抽,抗议道:“咱们是樵夫三兄弟,这个花花的,太娘了……”
“你说,本宫出手的东西太娘?”九公主危险地眯了眯她那双电力乱射的桃花眼,微微翘起的眼尾,令莫莫潜意识地咽了一下唾沫,斩钉截铁道:“不娘!特别好看!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她使劲地将帽子往自己脑袋上摁了摁,高仰着头,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骄傲模样,踏着正步,挺直脊梁走在队伍前面。
九公主嘴角擒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似乎被莫莫胆怯的小模样取悦了,烦闷的心情也好转了许多。
唯有白鹭,一脸懵逼地走在队伍的尾巴上,心里一阵咆哮:主子为什么喜欢逗她玩?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几人带着藤帽,顺利离开韶峰所在的死亡山脉。
因为出山时间的不确定性,没有事先通知暗影安排马匹。三人沿着官道,步履轻松却速度极快地赶着路。
走了快一个时辰的样子,刚好遇见一辆要返回易安城的牛车。莫莫挂着一张甜美笑容的脸,跟赶牛车的大叔一阵讨价还价后,最终以五个铜板的价格,包下了这俩牛车。
三人直挺挺地倒在牛车后的稻草垛里,全身心的一放松,却觉得异常疲惫起来。
莫莫倒在松软的稻草垛里,眯着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浮动着一团团云朵,在夕阳的辉映下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就像内火山爆发前的那一幕……
她静静地看着越来越远的山脊线,耳边响起白鹭憋了很久的一个问题:“莫莫,咱不是有银子吗?为什么要讨价还价只给五个铜板?”
莫莫懒得搭理白鹭白痴一样的认知,她侧着身子,留给白鹭一个后脑勺,自己却欣赏着旁边的美人睡颜。
九公主长长卷卷的睫毛就像一把羽毛扇,掩下她眸中的多样情绪,闭上眼的她,安宁,平静,白瓷一样的肌肤在霞光下隐隐透着红晕,高鼻朱唇,尤其是下唇承浆穴的位置,微微凹起的小小弧度,让唇线翘嘟嘟,十分诱人。
莫莫看得口干舌燥,悄悄舔舔了唇,贪婪的视线依旧落在九公主脸上,直到身后的白鹭,用硬邦邦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背,她才烦闷地低吼道:“你丫这么养尊处优,肯定不是我山庄里的人吧。”
“当然,白侍卫长是右丞相大人家的二少爷,岂会知道寻常财不外露的道理。”九公主悠悠然的一句话,惊得莫莫脸色通红,生怕九公主发现了她偷看,欲盖弥彰道:“你没睡啊。”
“睡了。”九公主依旧闭着眼睛,又淡淡然地补充了一句,“被某人吞口水的声音吓醒了。”
囧囧囧囧囧囧……
莫莫干脆眼不见为净,脸枕着背包,直接面朝草垛,背朝天,气呼呼地闭目养神。
牛车一路晃晃悠悠,加上夕阳营造的静谧朦胧气氛,听着蝉鸣蛙叫,一向警醒的三人,竟然先后熟睡了过去。
这一觉,莫莫觉得睡得特别香,她在梦里,正拿着国际跑酷竞赛的邀请卡,兴冲冲地坐上飞往迪拜的航班,却在穿越云层的高空中,遇上一股诡异的气流,整个机舱开始剧烈颠簸起来,头顶上的氧气罩自动脱落下来,空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哭着递给她一张白纸,要她写下最后的遗言……
突然,机翼处冒出滚滚浓烟,伴随着橘红色的火光,越燃越大,机舱内混乱一片,莫莫手忙脚乱地寻找着起飞前小屏幕里示意的救生包,却听见一声剧烈的爆炸,整个机舱被炸得四分五裂,她也从空中狠狠摔了下去——
“哎哟!”莫莫揉着屁股清醒,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才发现她乘坐的牛车已经被劈得四分五裂。
白鹭和九公主一左一右,正与一群鬼面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拉牛车的大叔,身首异处,连同那两头老牛,一起倒在血泊之中,四周的野草被染得一片猩红。
“鬼面人……黑甲军队,韶峰的黑甲军队,他们追过来了!”莫莫大脑飞速运转着,但却没有时间思考这帮人是怎么在火山爆发中逃生,又是怎么追踪到他们的行踪,她随地捡起一块碎裂的木板,做出防御姿势。
几个鬼面黑衣人看见莫莫一脸戒备的样子,提着寒光闪闪的三戟叉就猛冲过来。
莫莫一个左闪,躲过一劫,突然一个双膝跪地,手中的木板,朝着来人的关节处猛劈过去,那人双腿一麻,栽倒在了地上。
“抱歉。”她嘴里高呼着歉意,身子如灵蛇般左躲右闪,防御多于攻击,到避无可避时,也多以击中对方穴位的方式放倒对手,所以当九公主和白鹭那边,血染大地,一击毙命时;她这边,却是一地鬼面黑衣人就地打滚,哀嚎一片。
莫莫忙里偷闲,蹲下身子,想要摘掉黑衣人的鬼面具时,却发现怎么拔也拔不掉,“难道面具是焊在脸上的?”
她的话音刚落,白鹭一柄银龙软剑,已经一个巧劲儿,掀开了那人脸上的鬼面具!
血淋淋的一张脸,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暴露在了空气中,伴随着那人痛不欲生的惨叫,他的整张脸皮都随着面具一起剥离了下来。
“啧啧,果然是焊在脸上了,这样好,死也不会暴露身份。”白鹭大发慈悲的一剑戳向那人的心窝,结束了他的惨叫,回头对莫莫说道,“暗影的死士,倒是可以学这一招。”
“我的暗影,不劳你挂心。”莫莫第一次,态度严肃认真地将她自己摆放在了暗影山庄少庄主的位置上。关于掌权,她不再觉得无所谓。
随着九公主双刃圆弧弯刀的最后一声刀刃破空的啸叫,数十鬼面黑衣人,尽数倒地,浓重的血腥处,玷染了山道上的芳草清香,只余下压抑的罪孽。
“灭口。”九公主扫了一眼莫莫脚边嚎叫不已,却依旧鲜活的鬼面黑衣人,对白鹭下令道。
“你可以选择闭眼、捂耳。本宫不强迫你沾染上血腥。”九公主冷声对莫莫说道。
她点点头,转过身子,掏出怀里的手机,插上耳机,将一首重金属音乐调到最大音量。虽然什么都听不见,但空气中浓郁到飘散不去的血腥气,却似乎更加浓烈。
片刻间,白鹭收拾完残局,扯下莫莫的两个耳机,一脸鄙夷道:“埋尸吧。”
“好。”莫莫点点头,捡起一块厚实的马车碎板,对着旁边湿润的山沟挖了起来。
不远处有一条浅浅溪流,九公主和白鹭提着染血的武器,走了过去。
没有人,是天生喜欢血腥和杀戮。
莫莫没有这个时代的生存观,也没有受过面临生死的劫难,更做不到杀人自救,当然也没有资格豪言别人的立场不对。
她弯着腰,拼命地挖着埋尸坑,耳边听着九公主和白鹭哗哗啦啦清洗身上血迹的水声。
突然,一只冰凉凉的手,握住了她裸露在外的脚踝。
九公主杀人,从不留活口……
莫莫潜意识的低头向脚踝看去,不禁头皮发麻、胆裂魂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