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一个人,不是没有理由的。
同样。
爱,一个人,也不是毫无过程的。
有时,冷嵩会想,如果当初少说一句话,少做一个决定,多坚持一些,多勇敢一些,是不是,现在的结果,就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人生啊,任你步步为营,却无法回头。
穿着婚纱的你,惊艳了我生命中所有的岁月。
冷嵩说,当时,他看到了幸福。
林皖坐在房间里,为生命中唯一一次的凤冠霞帔感到抑制不住的紧张。
头上的流苏在耳边叮当作响,喜庆的婚服红的耀眼。
手指冰凉,掌心凝结成霜。林皖更加紧张地攥着,指尖顺着缝隙环绕,紧紧地勾在一起。
两个手指不停地打滑,手心的汗渍让她变得更加小心,不敢随意乱摸,生怕一不小心就弄脏了身上崭新的婚服。
“林皖,”一双手覆在上面,手心的温度温柔地包裹着她。林皖抬头,林妈妈温和的目光一寸一寸落在她的脸上,厚实的掌心轻轻护住下面拘谨颤栗的双手,林妈妈看着自己的女儿,嘴角留出一抹微笑。
屋内鞋履嬉笑声依旧,林皖却听见,原本那么砰砰乱响的心,慢慢、慢慢,安定了下来。
林妈妈还是笑着,一如往常在家闲聊时的唠叨、叮嘱:“嫁人了。过去之后,可不能这般任性了。”
耳边似有微风拂过,不急不躁,却莫名的有些哀伤。
鬓角的发丝固执地挽落,镜中新娘的妆容精致美丽,凤冠上的流苏顺着地心的牵引做着无意识地摇摆。
一切都那么自然美好。可是,林皖知道,自己要哭了。
“哭”,原先是多么矫情的一个词语。
可是,今天,一切矫情都可以变成理所应当。
林皖笑着,咽下这份理所应当。耳畔的温度依旧,林妈妈也依然笑着,手心的温暖不断地传递,那份慢慢从心尖儿舒展开的心安包裹着她。
林皖反握住妈妈的手,嘴角微微松动。
楼下砰砰乓乓,依稀听到群声哄起的声音,不知谁冲进屋喊了一声:“新郎来了!”
心安戛然而止。
林皖望向门边,密密麻麻的人儿围在那里,翘首以盼。
她,什么也看不清。
屋内吵吵嚷嚷,头上的流苏剧烈地晃动着,林皖无措的期待着,却在一瞬间充满了迷茫,转瞬即逝。
手中一空,腰部轻轻地受了一个力。她听见耳边说:“去吧。”
再回头,却已被朋友推坐在床上,整理婚服,只来得及看见消失在门边、残存的衣角。
她们说:要堵门了。
林皖记得,自己曾经说过很多人生的信条,七七八八、乱七八糟的。
这些句子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存在,在年轻人当中广为流传。
偶尔文绉绉的措辞,瞬间击中了我们,一不小心就让我们好似参透了某些未知又无比熟悉的真理,转身涕泪横流。
是否,我们每个人都曾在夜里哭过,最后,在岁月的横流中,我们木然以对。
林皖说过:请记得,当一个局外人。
这么多年,如流水般随波逐流;漫长的时光中,浑浑噩噩、朦朦胧胧,林皖一直在等,等一个对的时机,等一个梦中的人。
即使,这永远,都可能只是个可能。
当冷嵩出现的时候,就像至尊宝,踩着七彩云霞,一脚踏穿了林皖这平淡无奇的人生。不多一分,不少一秒,恰恰好好,犹如掐好了时间,只为这时,牵起她的手,共赴名为岁月的旅途。
群声哄起,林皖想,自己刚才应该是扑到他身上的。
手心被紧紧地托握着,脸上的泪水一点点晕开了眼部的妆容,林皖窝在他的怀里,为自己这般投怀送抱的行为感到无药可救的害羞。
“跟我回家吧。”
他的声音淳淳入耳,林皖感觉自己的耳根热得发烫,身边的女声纷纷叫喊起来。
“哎?!不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的就答应他呢?”
“对呀!这怎么行呢?!总要问一些问题,表达真心,通过一些考验才行吧?!”
“人家唐三藏取经还要九九八十一难,新郎官儿怎么可以直接略过过程,奔向结尾呢?”
“对呀!再说了,没有红包,怎么可以就这样把我们貌美如花的新娘子给带走呢?!还没有找到新娘子穿的鞋呢?!”
“……”
周围的声音不住入耳,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回荡。林皖觉得不仅耳根热的发烫,这热度在脸上也蔓延开来。
她动了动手指,宽大的手掌支撑着她。林皖抬起头,发丝轻轻擦过他的脸庞,掠过圆润的下巴,好像耳鬓厮磨。
耳鬓厮磨;想起来就足够害羞的一个成语。
他微微地笑着,嘴角挂着好看的弧度;眼睛看着旁边,也是好看的形状;连着发丝也是帅的不像话一样。
周围的声音纷纷扰扰,他就这样静静的听着。
林皖看得有些痴迷了。
“那,我是不是找到鞋,就可以带走我的新娘?”
冷嵩笑着问。
“……”
有人说:有的人说出一句话,即使是一个字,也会变成甜的。
林皖以前不曾信过。
如今,她信了。
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一定很好听。
“我的伴郎团们,找到鞋子者,两周不加班,两周内带薪休假五天。”
他嘴角吟着笑,说话的语气也平平淡淡的,却掷地有声,带着一身的自信与孤傲。
周围唏嘘一片,隶属于同一个律师事务所的同事兼好友的周扬,站在人群里似笑非笑,因为这一句重点,伴郎团的所有人都变得很疯狂。
林皖保持着姿势,看着他们各处寻找,回过头,一不小心对上他的视线。
“马上就会找到。”
他笑着,擦了擦她的眼角,她的脸。林皖依稀记起了那年的少年,亦如今日,这般笑着。
林皖被安坐在床上,看着他的身影,却没来由的紧张,即使知道,最后一定会找到的。
“啊~!”
众人开心又遗憾的声音,冷嵩拿着鞋,缓缓向她走来。
冷嵩看着她,单膝跪地,将鞋小心地穿上。
林皖慢慢地、慢慢地、呼吸着。
她想起,那日在民政局,呼吸都没有这般奢侈。
“现在,你,才是我的,”冷嵩呼吸着,“新娘。”
林皖不敢动了,也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动了。周围的人起哄着。
林皖趴在冷嵩的背上,红色的裙边一下一下地晃动着。
耳边的声音尤为的喜庆,她依赖地趴在他的背上,身后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
明明不该哭的。
林皖抽着鼻子,不敢回过头去望一眼自己的家。
冷嵩一步一步下着楼梯,背后的声音不轻不重地锤着他的心。
他张了张干涩的嘴,说:“我、我、我定会护着你!”
林皖笑了,又哭又笑。她信他,信他在这十里红妆上说的话,信他在屋里说的承诺,信他,定会护她一辈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