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我又是喝个烂醉回到了住处。
我用手扶着护栏,艰难的爬到二楼。
到了门口,我的脑袋传来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在一种仿佛天旋地转的感受中,我背靠着门,缓缓瘫坐了下来。
我抬手揉着太阳穴,缓解着那侵袭而来的晕眩感。
许久,我终于好受一些,从地上站了起来,拿出钥匙,用手机照亮着把门打开,进了屋子。
里面一片漆黑,我也不开灯,借着微弱的月光,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那边坐了下来,又从沙发底下摸出烟,掏出一支放进嘴里,将它给点燃。
黑暗中升腾起袅袅烟雾,缠绕着朦胧的月光,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这些不断肆虐在我的肺里,又以轻佻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的苦涩烟雾,好似是从我体内剥离出来的道道思绪,它们都把自己的自由和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我憎恨那些如烟雾般时不时的出现,却又始终挥之不去的痛苦。
可好像又是因为它们,我才可以感受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会痛苦就证明我还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在这个深邃而惆怅的夜里,我终于发觉思考才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一支烟抽完,我望着窗外,一轮冷月高挂,而周围暗淡的星光似乎将它衬托的更加清高,不可一世。
远处的高楼大厦依旧灯火通明,述说着江海这个不夜城市的灿烂与辉煌,富人们还在笙歌欢饮,纸醉金迷。
而像我这样的穷人,注定只能被夜色淹没在黑暗之中,无聊到对着月亮喟叹孤独。
我起身走到阳台,打量着四周。前方不远处,昏黄的路灯照射着长街的一角,梧桐树的身影在风中婆娑摇曳。
在这个清冷孤寂的夜里,我没有丝毫的睡意,因此我并不想这么早就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去忍受着失眠的煎熬。
我觉得自己的生命不应该这么无趣,我突然很想在这个夜里唱一首歌。
我不在乎没有听众,因为我觉得这个屋子,这黑暗当中的一切,包括我自己,都是最好的听众。
我想到就做,去自己的房间,拿出了那把被我放在床底下的吉他。
抱着它,我重新坐回到客厅的沙发上。既然要唱歌,又怎么能少的了伴奏的乐器。
黑暗中,我小心翼翼打开了吉他盒子。
当吉他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的心神阵阵恍惚。
虽然视线微弱,但它的每一处棱角,每一根拉玄,却好似刻入我灵魂深处般的熟悉可见。
可以说,我即便不用怎么仔细的去看它,也能很清楚的知道它的模样。
抱着它,我似乎抱住了那些遥远的回忆。
我轻轻的抚摸着吉他上,雕刻着的LT的标志。
L是我,T是她。
她说她很喜欢我弹吉他给她唱歌的样子,所以我们用暑期兼职的工资,一起定制了这把吉他。
没有用家里人的钱,它完完全全的属于我和她,属于我们的爱情。
如今,我们的爱情已经死在了过去,而这把吉他也随之尘封了很久。
那些曾经的记忆,分明是那么的温暖美好,充满了欢声笑语,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曾经我一无所有,我们真心相爱,爱到痴狂,爱到恨不能将彼此融进各自的血液里面。
曾经我一无所有,可我拥有唐夕,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我们明明那么用力的爱过,为什么只是毕业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我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觉得我没错,是我们的爱情输给了现实。
当金钱,房子,车子这些欲望的产物开始攻占人心时,所谓的爱情就注定要沦为它们的牺牲品。
思绪中,我感到阵阵压抑,我终于拨动了手中的吉他,自己那紧绷的心弦似乎也随之被拨动。
在奏响的旋律中,我仿佛又见到了唐夕对我微笑的样子。
我的情绪翻涌,跟着伴奏唱了起来:
他们猜我们后来有没有再见。
离席了才会晓得怀念。
突然我记起你的脸,那触动依然像昨天。
对自己我终于也诚实了一点。
是不是回忆就是淡淡柠檬草。
心酸里又有芳香的味道。
曾以为你是全世界,但那天已经好遥远。
绕一圈今天的我能和昨天面对面。
我们都没错,只是不适合。
亲爱的我当时不懂得。
给昨天的我一个拥抱。
曾经他不知如何是好。
若我们再见我会微笑。
谢谢你谢谢你。
我尝过爱的好……
我下意识改编了歌词,而这首被我改编了歌词的柠檬草的味道,它好似又一次撕裂了我的心。
我沉浸在痛苦之中,泪水模糊了双眼。
没有人知道,当我唱到亲爱的我当时不懂得这句歌词时,我的内心是多么渴望能够再次用力拥抱住唐夕,再叫她一声亲爱的。
可我终究无法回到过去,也没有机会再叫唐夕一声亲爱的。
人世间所有的悲伤都源于各种各样的遗憾。
如果没有遗憾,又何来悲伤?
放下吉他,我用手重重抹了一把脸。
我在想,要是当时唐夕跟我提分手时,我不是装出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说‘好啊’,而是狠狠的抱住她,求她,挽留她。那结果会怎样?
我想结果应该还是一样的,因为当一个女人已经对你变心,你再怎么挽留也只是徒劳的。
可如果能够选择的话,我还是愿意试一试。
我想告诉她,我不能失去她。
我想告诉她,我真的很爱她。
忘不了我们第一次恩爱时,她忍着疼痛,虽然很羞涩,但却毫无保留的对我奉献出自己最宝贵的一切的样子。
忘不了我们紧紧的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喘息的画面。
忘不了她白裙如雪,替我背着吉他,踮起脚尖亲吻我的场景。
忘不了她挽着我的手,亲昵的把头倚靠在我的肩上,我们一起走过校园的那条长长的林荫道。
我想告诉她,我忘不了她的一切,没有她,我会失去自我。
可是这些,我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了。
当时没说,现在想说已经太晚了。
我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起那很多很多的忘不了,我不愿意想,也不敢去想。
因为只要想到她现在有可能被别的男人搂在怀里,有可能和别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我就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可那些被我刻意压抑的忘不了,终究会在某一个瞬间摧毁我身上的所有防线,然后彻底的爆发出来,让我陷入到无法自拔的痛苦之中。
我颤抖着从身上摸出烟,掏出一支,正打算放进嘴里。
就在这时,一道光束照在我的身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常吓了一跳。手中的烟当即掉到了地上。紧接着,我看到了那个新来不久的女租客,也就是那个美得特别过分的女人,她手里正拿着一只手电筒对着我。
看到她,我才想起来,这个夜晚,我似乎忽略了这个女人的存在。忘记了这间屋子已经不再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或许我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她是不会经常住在这边的。就像上次那样,住一天,然后就消失了好几天的样子。
“你怎么还没睡?”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我们几乎同时开口。
女人她则是因为生气而质问我。
“几点了?”我虽然心有歉疚,但依旧是满不在乎道。
女人讥笑道:“还记得上次有人大晚上唱歌,你是怎么说人家的吗?”
“我怎么说的?”
“你骂他是孙子。”
“对啊,对啊,就是因为上次那孙子大晚上的唱歌不着调,所以我这个当爷爷的今晚才用心良苦,亲自开口教他该怎么用灵魂来歌唱,让他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音乐。”我冲着女人说道。
女人无言以对,她看着我,好半晌才说道:“你这人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你扯偏了吧,我只是在教我的孙子唱歌,说什么要不要脸的。”我继续装糊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