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石下面站着的百余名遗族族人,在听到四爷爷的呵斥之后,都沉默了下来,唯有一位年轻的少年,咬着牙对四爷爷说道:“四叔公,我不信!我们明明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就成了心魔之劫幻化出来的生灵?一定是这家伙伙同人族联盟布下了陷阱,想要诓骗我们!”
望着这位站出来的少年,林远走到了他的面前,将手掌搭在了这位少年的肩头,声音柔和的开口道:“萧二哥,还记得以前咱们在这大青石上说过的话么?那时候萧二哥还答应过小远,日后如果脱困,会给小远弹奏二哥最拿手的琵琶,小远又怎么会诓骗二哥呢?”
听到这里,这位站出来的少年顿时僵在了原地,半晌之后,他颓然的坐在了地上,将苦涩的目光投向了林远:“小远......我们,我们...我们这些人,真的都是心魔之劫幻化出来的么?”
望着身子颤抖的少年,林远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说道:“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谁又能真正分的清呢?小远也只是将自己的故事讲给大家听而已。”
经历过最初的难以置信之后,遗族的族人们,渐渐地恢复了平静的状态,之前那位抓着秦冰衣袖的小男孩儿,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抬起头来,用清澈的眼神紧紧的盯着林远:“大哥哥......你,便是我么?”
林远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面前相貌稚嫩的小男孩儿,苦笑着开口道:“至少......在我的故事里,我,便是遗族第七十三代嫡系传人,同时也是林陵与林燕的嫡长子,林子潇的兄长,林子安!”
小男孩儿在听到林远的话语之后,微微的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的话,大哥哥想要渡过心魔之劫,便要斩去自身的执念,如果我们不死的话,大哥哥便无法渡过这心魔之劫,对么?”
在见到林远点头称是之后,小男孩儿沉默了片刻,而后走到了林远的面前,伸出稚嫩的小手,将林远腰间的血奴剑拔了出来,将之握在了手中,而后眨着明亮的眼睛,对林远说道:“大哥哥,你的乾坤袋里,有糖葫芦么?”
望着面前眼睛之中带着些期待神色的小男孩儿,林远声音有些艰涩的开口道:“......没有。”
小男孩儿在听到林远的话语之后,倒也没怎么失望,而是笑着抓住林远的衣襟,用清亮的声音对林远说道:“没有吗......也没关系,反正大哥哥就是我,只要大哥哥日后渡过这心魔之劫后,在那现实的世界之中,替我吃上一串儿糖葫芦,也算是满足了我的心愿啦......”
说到这里,小男孩儿猛然将血奴剑的剑锋对准了自己的心脏,狠狠地刺了下去!
随着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小男孩儿扑通一声,便倒在了大青石前的地面之上,只是他的嘴角还微微的颤动着,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对林远开口道:“大...大哥哥,别忘了...在你...在你小时候,曾经,曾经想...想要,想要吃过大长老故事里的糖葫芦.......”
望着倒在地上的小男孩儿,林远的眼睛顿时湿润了起来,只是,还没等他缓过劲来,那位白发苍苍的四爷爷,便走到了林远的面前,轻轻的将血奴剑从小男孩儿的尸身之上拔了出来,而后,四爷爷面带祥和笑容的对林远说道:“小远,你小子做的不错啊......也不枉现实世界之中,老子拼了性命,将你小子送出山谷之中。”
“小远,如果日后在现实世界之中,你能找到老子的尸首,记得在老子的坟前撒上一壶猴儿酒,老子以前最喜欢喝那玩意儿......”
说到这里,四爷爷微笑着握住血奴剑的剑柄,反手一剑便将剑锋刺入了自己的胸膛之中!
见此情形,林远彻底压抑不住心中的悲痛,颤抖着跪在白发老人的尸身旁边:“林子安......恭送四爷爷!”
在四爷爷自尽之后,其余的族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最终,还是之前那位站出来的少年最先开口道:“大家别再继续犹豫了,大长老曾经提到过,修行者在渡心魔之劫的时候,在心魔之劫中呆的时间越久,便越容易沉沦在心魔之劫中,小远既然信得过我们,将身家性命寄托在我们的身上,那我们也不能让小远失望才是!”
说着,这位少年站到了林远的身前,神色认真的看着林远:“小远,你萧二哥也没什么别的要求,日后小远要是有机会的话,就替你萧二哥将镇魂塔的掌教给宰了吧,朱扒皮这厮没少仗着他姐夫的权势干坏事儿,族人们在山谷中之所以过得这么惨,那镇魂塔的掌教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说完之后,这位少年便从四爷爷的尸身之上将血奴剑拔了出来,他也没再继续废话,直接便拿着血奴剑在林远的面前抹了脖子!
望着横剑自刎的萧二哥,林远带着些哽咽的声音在山谷之中响了起来:“林子安......恭送萧二哥!”
在这位狻猊一脉的少年横剑自刎之后,其余的族人也纷纷走到了林远的面前,拿起落在地上的血奴剑,一个个的倒在了林远的面前......
“林子安......恭送冰儿姐!”
“七叔公......一路走好!”
“韩大伯......走好!”
随着族人们一个个的横剑自刎,林远已然是泣不成声,他选择了一条,史上从未有人走过的渡劫之路!
他没有主动的斩去自身的执念,而是将选择的权利交给族人们!
不是他在渡劫,而是劫在渡他!
唯有全心全意的信任自己的族人们,才能够做出这样的选择!
随着又一位少年的横剑自刎,林远的面前,只剩下了一位三四岁的小男孩儿,望着这位面容稚嫩的小男孩儿,林远身子微微的一颤:“......子潇?”
小男孩儿微微一笑,抬起稚嫩的小手,从地上捡起了血迹斑斑的血奴剑,而后抬起小手,胡噜了一把林远的头发,笑着说道:“老哥,放心吧,小爷我命硬得很,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死掉,你丫的就别在这哭丧了,多不吉利啊......”
说到这里,小男孩儿抬手一剑便将血奴剑的剑锋刺入了自己的胸口,而后面带笑容的瘫倒在了林远的怀中:“老哥......日后...现实世界...再见。”说着,小男孩儿头一歪,就此气绝身亡!
随着林子潇的自尽,林远所处的心魔世界骤然扭曲了起来,空间与时间在这一瞬间同时发生了扭曲,这心魔世界也随之破碎开来。
在心魔世界破碎之后,山洞之中的林远,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两行滚烫的热泪,从他的眼角缓缓地滴落下来,没入到他身上的黑斗篷之中。
望着泪流满面的小师弟,王伯安没有多说什么,他很清楚在心魔之劫中将自身的执念斩去是多么残忍的事情,虽然只是在虚幻的心魔世界中将自身的执念斩除,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就此将自身的执念彻底斩除,甚至有不少修行者,都会在斩除自身的执念之后,生出极为强烈的负罪感,林远如今的反应,倒也在王伯安的预料之中。
一百二十七名族人,都选择了相信自己,选择了在心魔之劫中自刎!
要知道,这种选择,比起他们曾经在现实世界之中做出的选择,更加的困难!
现实世界之中,自己的族人们,只是选择了付出生命的代价,将自己与子潇送出山谷之中。
但在自己的心魔世界之中,族人们所做的选择,除了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之外,更是一种对自我的否定!
他们相信了林远的话语,便代表了他们承认了自己只不过是心魔之劫幻化出来的生灵,而不是真正的生命!
想着族人们在自尽之前留下的话语,林远抬起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冲着身边的王伯安拱了拱手,道:“大师兄,现在距离师弟我的闭关渡劫,过去了多长时间?”
王伯安苦笑着开口道:“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时间,小师弟你还真是远非常人,居然用了这么久时间来渡这心魔之劫,要不是师弟你身上的气息没有衰弱,师兄我都要以为你的意识沉沦在这心魔之劫里面了......”
“一个月时间么?这么说,现在离着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只剩下了十几天的时间?”
“今天是七月二十九,离着八月十五还有十六天时间。”
听到这里,林远点了点头,冲着王伯安拱手道:“既然还有十几天时间,师弟我便继续在这儿闭关修行,借此机会稳定一下自身的境界,劳烦师兄继续为师弟我护法了。”
王伯安自然是不会拒绝林远的要求,比起性格懒散需要自己多加叮嘱的三师弟,小师弟在修行之上的勤勉程度,就连自己都要自愧不如,怪不得小师弟在如今这个年纪,便能渡过心魔之劫,迈入神劫境中,像小师弟这般勤勉的家伙,如果没能取得足够的成就,才真的是天理难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