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银昌个子不高,但五官比较文秀,虽然干着不是知识分子的工作,但却很有知识分子的派头。能够在干着给猪、牛、羊等大牲口治病或者进行防疫的时候还能不时的写两首四言八句的情诗,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能够在上班的时候面对这鸡鸭兔的时候还能把这些动物画成一些小卡通的兽医也是不多见的。
包勤遇到这样一个男人,当然认为是上天的眷顾和安排,见面不到两个月,基本就进入了谈婚论嫁的阶段。那个时代,谈恋爱和21世纪很不相同,有点偷偷摸摸的地下工作的意思。
对于读书不是太多,脑子也不是特别灵敏,工作也算不上浪漫的包勤来说,年银昌简直是个天使。他会用包勤工作的花卉中心的花园里的黄果兰给包勤编花环,做耳环和手链。他用他的情诗填充了从未被人真正尊重过的包勤的内心。他用他拙劣的画功画出的小动物的漫画对于包勤来说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情话。
宁声涛不知道年银昌到底给三表姐说过哪些情话,这是个两人间的秘密,外人绝对难以知晓。就算被三表姐珍藏的那两封情书,连作为女儿的年涵娇都没见过,宁声涛更是无法想象情书里到底是些什么缠绵情话。
宁声涛知道,三表姐一生只爱过一个男人,就是年银昌,在她得了癌症病逝的时候,女儿年涵娇和女婿以及她再婚的老公一起将她的一个宝贵的小木箱一起烧掉了,据说,这个小木箱里就锁着一串手链两封信三张漫画四个分别由草环、毛线、塑料环和橡皮筋环做的四个戒指。其他的还有什么,侄女年涵娇都不知道,宁声涛也就不知道了。
年涵娇说:“妈妈的四个戒指都是爸爸在还没有多少钱的时候,日子比较穷的时候送给妈妈的结婚纪念日礼物。结婚的时候,爸爸拒绝了由妈妈或者外公外婆提供的金钱来买金银戒指,而是用心的挑选制作了十个草戒指,让我妈挑了一个她最喜欢的。后来结婚纪念日是用旧毛衣拆下来的毛线做的戒指,然后是塑料做的戒指,还有一个很漂亮的用两根橡皮筋制作的戒指。我还真不知道,他们其实挺浪漫的,我爸是个天生浪漫的人,我在想,要是我遇到我爸这种男人,恐怕都挡不住。反正我现在没遇到过这样的手工精巧心思灵活的男人。”
“三姐其实很不幸,但她自己应该还是幸福的。她遇到了年哥,确实是天数。年哥在最初的几年里应该还是非常爱三姐的吧,至少他会花心思去浪漫。”宁声涛说。
“说不清楚啊。都说是我爸为了自己能够贴上外公外婆的家庭,想要升官发财才对妈妈好的。谁说的清楚他是真的对妈好,还是真的完全为了自己的前途在用心计讨好妈。”
“我想还是都有吧。”
“妈妈即使被爸爸害过三次,但从来也没有真正恨过爸。也许是爱的太深了,深的可以用生命去承受。表叔,你知道我妈因为生来残疾,本来在家里在单位里都有人说闲话,别人说她脑子不好,她偏要和人家一起打麻将,别人说她脚不好,她就偏要跳舞。真的是很难遇到一个我爸这样对她好的男人。不要说男人,就算遇到一个比我爸对她更好的女人或者亲人都没有。妈是个可怜的女人,那些人说如果我妈出生在一个很穷的家庭里,就嫁个讨不了老婆的老光棍,也许日子还能继续过一辈子。可惜她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大家都说我爸绝对是一开始就动机不纯。他放弃了他读兽医学校的同学,直接追求我妈,一定有阴谋的,见过他原来的女朋友的人都说那个女人比我妈漂亮,而且没有任何残疾。宁愿娶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残疾人而放弃一个恋爱了两年的同学,怎么说都有问题。”
“年哥到底是因为三姐的家庭原因,还是他真爱上了三姐,我们很难知道真相。我相信你爸永远都不会说出这个秘密的,而且他怎么说都会有人怀疑。如果他说他就是对三姐的真爱才娶了三姐,那也没办法。就算他说他是为了前途而娶三姐的,我们也没办法分辨。”宁声涛说。
“别人说爸是有阴谋有目的的,主要就是三个理由,第一个是说我爸当时家庭条件很差,全家都是农村的,一家人只有他一个人读了书进了单位工作,吃国家粮,拿稳定工资。两家人本来就不是门当户对的,更何况我妈还有残疾。就算一个富家或者官家的千金没有残疾,外人都会说男人是有着阴谋的。第二个理由就是我爸宁愿放弃他那个女朋友来追求我妈,一定不可能是突然就爱上了我妈,只能是听说了马院长给外婆推荐了他,他这样做,一定可以得到单位领导的器重,加上娶了我妈以后作为女婿一定能得到更多更好的发展机会。第三个理由就说当我还只有四岁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因为爸在外面有了小三。这么快就有了小三,而且怀上了孩子,一定是觉得自己羽翼丰满了,可以脱离外公外婆的掌控了,于是很快的就另外找女人去了。”
“我那个时候也很小,什么也不懂。就是觉得年哥对三姐这么好,为什么突然就在外面有了女人,这个女人还有了孩子,单位都只能支持他们离婚。不过最近几年我也重新想过这个问题。”
“什么问题?”年涵娇站在大江的滨江路大堤上,看着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尤其是大江两岸的夜景侧身靠着栏杆说。河风吹拂着年涵娇的长发,站在一米之外的宁声涛闻到风中微微的清香,也不知道是体香还是香水的气息。不可否认,在童年时候的宁声涛眼中,这个侄女是自己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当干姐姐史叙缘说以后你要是能找个和小娇一样漂亮的女孩做老婆就一定非常了不起了。宁声涛当时对姐姐说要找个比小娇更漂亮的女人做老婆。因此,他一直都在寻找,直到他32岁结婚的时候,再也没找到。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比小娇更漂亮的女人,可惜自己未必能遇到。而在自己遇到的女人中,他确实没见到过比小娇更漂亮的。
这次两人的谈话发生在三表姐病逝之后送了公墓回城,也就是宁声涛31岁,年涵娇28岁的时候。
“我在想,也许事情本来应该有另一个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年涵娇干脆背靠着栏杆,整个身子都转了面对宁声涛,宁声涛最初聊天的时候是和年涵娇一起将双臂靠在河边步道的栏杆上,不过因为吸烟的原因,他离开了栏杆,朝着下风口走了两三米,点燃香烟吸起来。可是年涵娇为着说话方便,也朝宁声涛的方向移动了一些,于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米多一点点。
“我希望你听了以后就算了,不要多想。反正三姐已经走了,你的外公外婆也已经走了十多年了。一切都是过去,永远改变不了的过去。”
“你要说的意思难道是我外公外婆害死了我妈?”说这话的时候,年涵娇有些惊诧,也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但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确实也还能够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也这样想过?”宁声涛还是不习惯和年涵娇面对面的谈话,夜晚的河风吹拂着美丽的侄女的长发和裙子。背靠着栏杆的动作使得年涵娇的身材显得更加傲人。他一直发展的不好,也就失去了找到比小娇更美丽的女人的机会,看到小娇,宁声涛内心是苦闷的。如果一切随着自己的努力而发展,也许找到一个和小娇一样漂亮的女人或者更漂亮的女人都是存在可能性的。至少他在大学的时候的一个重庆的女朋友就非常漂亮,可是因为父母的干涉和自己的懦弱,他选择了一条把幸福走成绝望的道路,而且还必须一步一步走下去,像一头没有目的的骡子一样走下去。在骡子的道路上,绝对没有机会碰上小娇这样的美女,不要说追求,就是见恐怕也见不到。伤心的宁声涛在距离年涵娇一米多的栏杆上把双臂靠上去,躬着身子看着远方。
“我只知道,我妈是五个孩子中最苦命的,外公还好,外婆一直不喜欢我妈。我有时候真的很恨外婆,她是个虚伪的人。她只在乎她的面子,可从来没有想过我妈的痛苦,就连自己的妈妈的爱都得不到,也许在我妈妈心中,她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爱她的人,一个是我爸,一个是我。”年涵娇说完,又一侧身也变成双臂支撑在栏杆上眺望河岸景色的样子,却使得两人的距离从一米多拉近到了不到一尺。宁声涛的鼻孔里又更加强烈的感觉到这个小侄女的身体的芬芳,使得他不能不心潮沸腾,想起一些年少时候的荒唐透顶的事情。
宁声涛一生中,有一件既后悔又不愿意后悔的事情很难为外人道。这个比自己小3岁的侄女年涵娇,其实是宁声涛的初吻女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