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你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历练我?皇兄们一次又一次的刺杀你都是知道的?你故意装作对我不喜,让他们蠢蠢欲动,造成了今日的局面!恭州围场的刺杀,你也是知情的,甚至还有过安排,对么?”独孤逸心中沉痛,一字一句地质问,眼中满是不赞同和受伤的神色。
独孤阡陌被他一句句的质问说得脸无血色,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缓缓点头,“是的,这一切都是父皇做的。”他不想再做辩解,他选择了一条极端的路,逼迫他最心爱的孩子快速的成长起来,虽然残忍,但他永远不后悔。
“我宁愿一切从未发生过!父皇,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在意皇位,为何要如此对我?你可是这三年来,儿臣是如何过来的?”
独孤阡陌眼中划过痛楚,他有些心酸有些难过,“孩子,你不在意皇位,可父皇这江山必须要交到你手上,你的几位皇兄都不是帝王的料,只有你最适合,你是父皇最疼爱,最骄傲的孩子,只有把江山交到你手上,父皇才能放心。”
独孤逸没再说话,失魂落魄地扶着一旁的座椅坐下,缓了许久才恢复过来,而后看了一眼一直满眼含泪坐在一旁的东方琼华,心中难过,“父皇,之前去狩猎,你带了母后去,可为何当时母后对我竟那样的冷漠?是你找了人易容的么?”
独孤逸摇摇头,又看了一眼东方琼华,最后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倒是东方琼华抬起头,抹了抹脸上的泪说道:“当时母后……”她无法开口,那时的她是为了报复独孤阡陌故作失忆,整日唤他轻扬,就是为了让他痛苦,谁知他竟从一开始就是知晓的,便一直陪着她做戏。
独孤逸知道她有难言的苦衷,便不再追问,赶忙岔开了话题,“父皇,这次大皇兄与四皇兄意图逼宫,如今他二人已被我关在天牢中,该如何处置?”
独孤阡陌脸上表情放冷,又看向独孤逸,“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儿臣以为大皇兄与四皇兄虽大逆不道,但所幸没有酿成大错,不若封了王派去番地,往后没有皇命不得回京。”
独孤阡陌欣慰地点点头,“逸儿,你终于长大了,父皇总算可以安心地将这江山托付于你了。”
独孤逸闻言立刻一惊,“父皇,你如今正值壮年,何处此言,儿臣尚幼,还需再历练几年。”
独孤阡陌叹了口气,没再说话,这时站起身对独孤逸说道:“父皇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们二人留下来与你们母亲待一会吧。”说着走到独孤逸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离开,这之间一直没敢再看风无涯一眼,似乎是害怕看到那张与风轻扬几乎一样的容貌。
陆潇潇和碧落自然也退了出去,听了近半日的往事,她们心里皆有些不是滋味,陆潇潇是感慨造化弄人,他们猜测许久,都没猜到是这样的过程,而碧落则是感慨她的师傅,这件事可以说皆是因她的自私和欲念造成的,可最终她也是最可怜的那个,爱而不得,红颜枯骨,哎。
独孤阡陌没有离开正阳宫,只是来到后花园的秋千上坐着,回想着与东方琼华这二十多年的日夜相处,心中既甜蜜又苦涩,良久他眼中竟滚下一滴泪,轻笑一声,“值了,我已经偷来了二十多年,够我今后好好回忆了……”
内殿里,独孤逸与风无涯站在东方琼华身前,两人皆有些无措,在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后,都不知该如何开口,独孤逸想了许久还是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蹲在她的身前,试探地喊了句,“母后……”
东方琼华落下泪来,她抬起泪眼看向风无涯,朝他招了招手,“无涯,过来。”
风无涯走了过去,也学着独孤逸的模样蹲下身子,自小他便缺失母爱,更因为父亲的死恨透了自己母亲,如今却得知,眼前这个温柔美丽的妇人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便是母亲的感觉么?
他不自觉地将头靠在东方琼华的膝上,享受着迟来了二十五年的母爱,泪一滴滴滑落,湿了东方琼华的衣衫,母子三人抱头痛哭,无需言语,骨肉亲情便胜过一切……
皇上和皇后被太子殿下找了回来,这消息第二日便传了出去,众大臣高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独孤阡陌坐在御书房,独孤逸跪在他身前,“父皇,如今南汉繁荣昌盛,父皇正值壮年,儿臣万万不能此时即位,还望体恤儿臣年幼。”
独孤阡陌站起身走到窗边,他背手而立,看着窗外渐渐萧瑟的景致,不由叹了口气,“逸儿你起来吧,父皇如今已心如死灰,你母后恨我入骨,这江山对我来说再没有了意义。”
“父皇,你别灰心,母后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我相信她对你是有感情的,我定会帮你好好劝她。”独孤逸看着自己父皇两鬓多出的白发,心中酸涩不已。
独孤阡陌闻言竟如孩童一般激动不已,抓着独孤逸的双臂问道:“当真?你母后当真对我有感情?”
独孤逸心中一酸,立刻点点头,“父皇,你放心,母后总有一天会解开心结的。”
此时的独孤阡陌像是忽然注入了生命力的绿植一般,整个人都神采奕奕,他笑了笑说道:“不愧是父皇的好儿子!”
独孤逸搬回东宫,而陆潇潇也恢复了女装,这几日一直陪伴在东方琼华身边,东方琼华时不时拉着她细细打量,一脸慈爱地说道:“你跟我说说无涯的事。”
陆潇潇心中一酸,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一个深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啊,即使如今相认了,恐怕心中却永远无法弥补那遗失的二十多年。
陆潇潇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风无涯的点点滴滴都细细说于她听,说到他的怪病时,东方琼华脸上一痛,这日子便一晃而过,很快就要到了年节。
过去的这几个月里,皇上虽每日都会来正阳宫看看,可皇后却始终不愿意见他,这段日子,大皇子和四皇子都已被外放到南汉偏远的番地,不过明妃和贵妃却都留了下来,两人均降了位份,如今只有最末等的美人了。
独孤阡陌这段时间大刀阔斧地行动,将一些有异心的人全部拔了出来,一时间朝堂里人心惶惶,好在他虽狠厉,但却是一个难得的明君,那些衷心不二的大臣们不仅没有被处罚,反而重重有赏。
纷乱了近三年的南汉朝堂终于安稳了下来,局势也十分明朗了,众人心中皆十分清楚,皇上心中属意的皇位继承人便是太子殿下,经此一事,独孤逸在百姓和朝臣中的名声更旺,特别是番禺的百姓,独孤逸当时救他们于水火,于他们,他便是最仁善的皇太子,日后若是太子即位,他们自然万分乐意。
这一日午后,陆潇潇陪着皇后来到后花园,番禺的冬季本就不是十分寒冷,且今日阳光甚好,她便拉着东方皇后出来散散心,两人慢慢在园中走着,虽是冬日,但园子里还是不少绿意,还有好几株梅花,此时正散发着暗香。
东方琼华这几个月一直心事重重的,也只有在听陆潇潇说起风无涯的事时才能开怀,陆潇潇十分能理解她的心情,但想着独孤逸与风无涯这两日的嘱托,不由叹了口气,这两人也真是,硬是把开解皇后这任务交给自己,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娘娘,咱们去前面那亭子里歇歇吧。”陆潇潇扶着东方琼华,笑着建议。
东方琼华笑了笑,又有些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就叫我伯母,不必称呼什么娘娘,你就是不听。”
“礼不可废嘛,虽说娘娘待我如亲生女一般,但潇儿也不可恃宠而骄。”两人相携来到亭中坐下,这亭子里坐骑上均摆放了厚厚的垫子,十分暖和,此时阳光从上空照射进来,两人皆不由慵懒起来,微微眯着眼享受这闲暇的午后。
“娘娘这段日子一直心事重重,不知可否说于潇儿听,潇儿虽不懂事,但也许能帮上一二,就算不能,娘娘且当是倾诉一番也好,说出来心中也会畅快许多。”陆潇潇总算是将心中不知演练了多少次的说辞说了出来。
东方琼华先是一愣,而后苦笑了一下,眼神中满是痛苦与忧伤,“哎……如今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余生便这样过了吧,只要看着逸儿和无涯娶妻生子,我便安心了。”
陆潇潇也叹了口气,心中不禁又开始埋怨那两个人,明知这事难办竟让自己来,但看着一脸伤感的东方琼华,她心中也很是不忍,看着她便不由想起此时远在潭州的母亲,哎,“娘娘,我知道你心中难过,但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便是珍惜当下。”
东方琼华看了一眼陆潇潇,眼中有着疑惑,“珍惜当下?”她声音很低,不知是在问陆潇潇还是在问自己。
“不瞒娘娘,曾经潇儿也是满心的仇恨,想着要报复仇人,可最后我还是释怀了,因为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更重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