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青坐在萧笙的书房里,却不看不进去书,心里觉得很窘迫。昨天晚上怎么会睡着呢,先是讲她与顾简宁的过往,萧笙一直都是安静的听,几乎没有说话,她却像受了魔力诱惑一般,源源不断的讲个不停。
有时候讲不下去,便停下来休息一下,再继续讲,萧笙一直淡淡的望着她,时而唇边抿起一个浅笑,时而微微叹息,多少时候是面无表情的,沉静而安宁的。
到半夜的时候,欢青举得有些凉凉的,萧笙便掀开薄被,要她也躺着,欢青也未想太多,便与他并肩躺着,后来累了,便靠着他的肩膀继续说,不知几时,竟然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她正在萧笙怀中窝着,萧笙显然是早就醒了,正静静望着窗外的晨光,他的双臂轻轻地拥着她。欢青不知为何一下子便红了脸,很别扭的动了一下,萧笙回头微微一笑,问:“醒了?”
“唔……”欢青闷闷的应一声,赶紧坐起来,结果,连带的掀开了被子,带起一阵凉风,萧笙立刻便咳起来,欢青与他相处这一天多的时间,也有些习惯他时不时的咳嗽,倒没怎么意外,不过,很不好意思,快速给他盖好薄被。
“我们昨天就在这里睡了一晚?你怎么不叫醒我,你的身体受得了?”欢青为了掩饰自己心里的局促以及愧疚,一连串的发问,一边还不忘轻轻拍扶萧笙的背。
“咳咳……没事,咳咳……还……好,咳咳咳咳……”可是,萧笙这一次却似乎很难止住咳,并且越咳越厉害,欢青不由得也慌起来,赶紧起来说:“你……你等下,我去找张伯来!”转身便要走。
“不、……咳、咳咳……不要!”萧笙拉住欢青的手,欢青回头,却愈发惊骇,脑子有点发白,萧笙捂着唇手指间,正往外渗血。
“你……你怎么回事?”欢青随手拿过昨天她用过的手帕给萧笙擦血,她拉开他的手,只见血正形成一小股往外流。萧笙一直在咳,脸却是只有一片惨白。
“不行,不能听你的,我得去叫张伯来。”欢青意识到情况不妙,甩掉萧笙的手便要走,可是,她完全低估了萧笙的能力。她甩掉他的手,一步还未迈出,萧笙已经快速坐起,再次扣住她手腕,十指十分有力,任她怎么挣扎,都无法再甩掉他。
“咳咳……张伯已经……咳、年过六旬,你忍心看他为我担心难过?”萧笙一边努力控制自己不停的咳嗽,一边却还凝视着她的眼睛,断断续续的说。
欢青一愣,也不知道说什么,若彼此都是常人,已经病到如斯地步,给亲人知道一下也无妨,可是,偏偏,她懂得他,他们皆是宁肯孤独的死,也不愿给人添一丝麻烦的人。在某种意义上,是保护自己的人格尊严。
因为该死的懂得他,所以,她安静下来,不再挣扎,在他旁边坐下,扶着他肩膀靠在她怀里,轻轻拍他的背,为他顺气,平复他剧烈的喘息,低声埋怨道:“一定是昨晚睡在这里受凉了,都怪我!”
“咳、无妨的,不怪你,过两天便好了。”萧笙已经渐渐稳定下来,不过身子有些无力,软软的靠在欢青怀里,低声安慰她,恰在此时书房的门被推开,是叫少爷吃饭的张伯。
张伯皱着眉问萧笙:“少爷又发病了?”
萧笙无奈的苦笑一声,知道已经瞒不过,只好老实回答:“恩。”
“待会儿我下去让小李把中药熬了。”张伯倒是不像欢青想象中那么担心惊慌,反而十分淡定,他也未过来处理萧笙的病情,只说了一句话,便要转身要出去,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张伯神色回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欢青说:“少爷自昨天开始有些过于松懈了,竟然就这样轻易让外人看你发病。”
说完便关门出去了,听的欢青一愣一愣的,满脸不解。过了片刻,她扭头看着萧笙,皱着眉问:“张伯是什么意思?若怪我是外人碍事,不妨直说。”
萧笙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手掌覆着她的小手,温和道:“不是,是我的习惯,从不允许任何人看到我发病。”
欢青静静看着他,不再说什么。她也不喜欢让外人看见她软弱的样子。萧笙知道她懂得,便轻轻叹息一声,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他弱势下来,好趁机将他千刀万剐?
“在想什么?”欢青正想着早上的情景,怔怔的出神,便见萧笙缓步走过来,淡淡望着她问。欢青撇撇嘴,这人怎么跟一个武林高手似的,开门走路都不带声音的。
“在想你啊,有你这种人在,我还能想谁?”欢青没好气的回答,不过,还是赶紧起来去扶他坐下,低头看着他的脸关切的问:“今天怎么样?有没有咳得那么厉害?”
萧笙被欢青的话说得一愣,过了片刻,才淡淡一笑道:“还好。”他倚着靠枕望着欢青,想了想,低声问:“你不打算回去看看?”
欢青皱眉,不悦的问:“你要赶我走?”
萧笙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手掌覆盖住她的手握住,低沉的声音说:“在我面前,你可以不必如此敏感,既然会带你回来,我就没有打算赶你走。”
“那你为何我回不回去?”欢青皱眉,“我已声明,不会再回去。”
“欢青,不要只是站在你角度思考问题,顾简宁他是真爱你的。”萧笙无奈的叹息一声,语气虽然仍旧是一成不变的平淡,但是欢青却能够听出其中语重心长的味道。
“他给的不是我要的爱,不如不要。”欢青扭头看着地面,语气坚定无比。
“不是他不给,只是,咳咳、他因为爱你,所以不能给。”萧笙一手环过欢青的肩膀,微微用力,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上一刻还满脸倔强愤恨的小姑娘,立刻就沉郁下来,满脸软弱与委屈,“欢青,你实在太小,不懂得他一番苦心。”
“我懂得的,这三年我一直尽力像大人一样,陪着他,不让他孤独,是他一定要将我当做孩子看。”欢青撇着嘴,声音透着无尽的委屈无助。
萧笙微微叹息,他拍着她的背,淡淡问:“欢青,假设现在你只剩5年寿命,你还会这样不顾一切爱顾简宁,并且要求他爱你么?”
“我会……”欢青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可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声音不自觉没了底气。
萧笙却淡淡笑了,他低头凝视着她眼睛,目光十分温柔怜悯,:“你不会的,对不对?五年之后,你的生命结束,顾简宁却要为着爱你,一生受尽相思苦,并且你会知道他是深情之人,一旦爱了,便不会再爱其他人,所以,五年之后你的死,将会直接毁了他。”
欢青果然低头不语,萧笙伸手抚开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温声说:“欢青,懂得吗?顾简宁即便爱你,他也不可能让你知道,更枉论接受你的爱。”
“可是,可是已经爱了呀,我这一生要怎么再去爱别人?我只有爱情,爱情里我也只有他。”沉默良久,欢青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萧笙,你知道我是花了多大的勇气,等了多少机缘才能够去爱顾简宁?”她开始呜呜咽咽的啜泣,“不会再有第二个,他不爱我,我这一生就只能这样独身过下去,可是若是注定要如此,为何干脆别让我遇上他……”
萧笙的神色渐渐复杂起来,他强而有力的手臂第一次在不拿枪的时候,如此温柔深情。他所拥抱的这个人,居然让他在有生之年,体会到什么叫做心疼。
他带着感激与温情,缓缓收紧双臂,声音带着一种淡定且深入人心的魄力,缓缓说:“欢青,你是如此美好的女孩子,不可以就这样绝望。”
顾简宁他未尝不爱你啊,否则岂会彻夜未眠,那般狼狈的宿在车中,只为了期望能在你丢失的地方,几乎没有多少可能的等回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