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间空荡荡的办公室,是没有什么好看的,如果不是王伦想起了那一位没有留下姓名的校长的话。
再一次坐下,只不过,这一次,是躺在校长的背靠椅上,杯垫和坐垫,都很是舒适,在这里工作,或许,也是很快乐的吧,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坐着的人的身份。至于王伦,大概是没有办法体会到那一种威风的了。
那一位倒霉的校长,王伦也不知怎么称呼,毕竟,那时的王伦,实在是太小了。确实是被遗忘了,那校长的姓名,对于那时的王伦而言,或许,也不过是无用之物。如果有一天,王伦的精神进一步开发,自然可以对深处的记忆有着回忆起。对于一些人而言,只要是在生命中有过痕迹的,只要是愿意,总是可以想起。
对于那一位校长,王伦没有太多的记忆,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他和自家关系还不错,曾经也有过前往南沙村老宅拜访,可惜,牵扯再多,好话再多,也是没有用,在政治面貌登记一栏,还不是那样。
比起那无闻的校长,王伦更熟悉的,还是早已退休了的老校长。要知道,无闻的校长和接下来出名的继任者,也都是那老校长的学生。
如果说是谁对王伦的受教育生涯有着重要影响的话,大抵离不开这几样,一个,就是自家老爷子,一个,就是王伦一二年级班主任的一家三母女,还有,就是那从小就鼓励王伦要考上中央大学的老校长了。
老校长,和老爷子是好朋友,好同学,单看外表,两人都是有着一头伶俐的白短发,之所以用伶俐这一个词,那就是这两位都是老当益壮的人物,只是老校长消瘦,老爷子富态。但无论怎么看,无论再是年老,这两位,都是给人一种充满干劲的感觉。如果不考虑年纪,没有人会认为他们老了,没用了。
老爷子从来没有给王伦说过他所经历过的故事,老校长也是一样,如果不是无意中听隔壁的隔壁的补鞋佬哼小调,王伦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一位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大教育家,人民导师,大忠臣,老档员,老各命的老校长,会有过一段被人叫嚣要打倒,要火烧的经历。
老爷子,老校长,一前一后,都是要被打倒的对象,那口号,那横幅,还真是搭配得好。不过,也只是口号罢了,叫得震天响,然并卵。这里是南镇,台风吹不进的地方。面对这两位,谁又敢动手呢,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没等上级有着发话,外界又是一场更迭,南镇的风波,不了了之。
不知道为什么,老校长总是要王伦称呼他做“黄伯伯”,明明就是和老爷子同辈的,凭白就是要高老爷子一辈。老爷子也不恼,就只是说各交各的,也不解释。
在教育上,还是老校长劝说王伦更多些,没有别的什么志向,就是简单粗暴,就是要考上中央大学。从小念到大,这样,王伦,再差,也不会差到哪。至于梦想啊,自由啊什么的,老校长从来不说,他交给王伦的,就是朝着一个预设好的目标,一路前行,坚持十几二十年。
除去教育时的严肃,“黄伯伯”给王伦最深刻的印象,大抵就是每天早早起来,从家步行到邮电局取报纸了。至于老校长一直都有念叨的,感到光荣骄傲的,叫王伦向他学习的宝贝儿子,王伦从没有见过,也没有听闻有人谈论过。至于询问,更不可能,这样一个明显的伤疤,也就让它被时间埋葬了吧。
这皮靠椅,坐着,还真是舒服呢。也无怪那无闻的校长舍不得离开了。至于王伦为什么知道,积淀有灰尘的地板,有着明显的脚印划痕,校长室里的大件陈设,也有着可见的刮痕,甚至是损毁。这样的状况,即便是完好无损的三大件也不能掩饰得住的。
校长的更迭,显然也不是简单的上级调动,说得难听点,南镇,哪里来的上级,至少,王伦,从来就没有见过外界的风景。既然不曾有,但人们又都以为有,那么,校长得更迭,谁上,谁下,怎么下,怎么上,又怎么说得清呢。或许,那所谓的上级指示,也不过是出自南镇的一种意志反馈,甚至,就只是王伦一人的无意识。
无闻的校长和出名的校长,有为的校长和无为的校长,这样的对照,还真是讽刺呢。
看着那些细微刮痕,王伦不由得将自己代进去那争执的一刻。一幅帘子,里外,就是两位前后的校长。
前一位还在办公,又或者只是坐着思索,在等待,等待判决的到来,下一刻,后一位的校长已是进入,当然,那时候,或许,还只是代校长。
彼此都觉得不甘,前面的那一位,觉得自己是受了无妄之灾,后面的那一位,就是觉得对方不识趣,明明事情已经清楚了,还是霸着位子。
更关键的是,两人还是同窗,很是相熟。有传言就是后一位有着动作,然后前一位才是无力回天。这样的事,怎么说得清。
先是交谈,伴随着焦虑和不愿,再然后,就是争执,埋怨。
气不过,下意识地,那无闻的校长就开始牵扯,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其中,就有着过去同窗时的一些经历,倒不是什么坏事,就是说出来不大适合,明明是可以的一件事,说出来了,就总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后一位自然是气不过,公事还公事,私事还私事,怎么可以这样攀附呢。
彼此都是熟悉,也就少了些顾忌,争执愈烈,甚至是有着牵扯,推拉。还好,只是一些事物被碰撞,彼此还没有斗殴,只是发泄一时的怒气。
人来了,人走了,但没有什么不同。
老校长还是一样的享受退休生活,王伦也是一样的学习。那些更迭,对于一般人,其实,毫无意义。
到了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眷恋地了。王伦再一次撩开那帘子,不带回头地离去,那样的一张椅子,终究和王伦无关。
身后,帘子的串珠循环摆动,这一次,却是没有停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