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之间,又过了两日。皇子府中那汪湖泊渐渐干涸,寒意愈来愈浓。
慢悠悠步于走廊之中,雪有泪想着明日阿木就会离开玉国,却迟迟不见他来找自己。此时的心情就犹如院子里那棵裸露枝桠的枯树,在残阳的映照下,枯槁颓废。
来到书房,雪有泪一眼便瞧见了桌案边的玉倾沉。他并未看她,正提笔画着什么。
大病初愈的二人就这么沉默了很久,直到远处的雾山将最后一抹斜阳淹没。
“殿下唤我来,所为何事?”看着玉倾沉放下了毛笔,雪有泪才恍惚问到。
玉倾沉折下目光,紧紧盯着他手中那副人像,晾在雪有泪眼前。“你在狱中可见过这个人?”他的声音极淡,带着冷漠的气息。
“兮堂主!”雪有泪立刻认出了画中的人,不知玉倾沉为何如此问,她如实地摇摇头。“未曾见到。”
只见玉倾沉眉眼低垂了下去,嘴边牵出一道嘲讽。藏得真深,他不禁想着,但最狡猾的狐狸也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对自己来说是极好的,他向来喜欢挑战难度。
“说说吧,你是何原因被抓进修棘堂的?”玉倾沉慵懒的问道,随后离开桌案,侧卧在了雪有泪身后的憩榻上。
她转过身,停了片刻。望着微微合目的玉倾沉,一言不语。
后来才壮着胆说道:“那日我去观摩烈国王子献血时,被一人诬陷偷窃,就被抓了进去。”如果自己不私自出府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她也不会得知刘宓儿的背叛。
“诬陷……”玉倾沉轻轻呢喃,徐徐睁眼,目光似箭斜射地面,冷若冰霜。
“你手上的伤从何而来!”
这时,雪有泪情不自禁摊开手掌看了看,突然有些哽咽,她甩甩头,想要抛去那段不愿记起的画面。
“那人说摄魂珠能验证我是否撒谎,于是让它吸了我的血。”
话音未落,玉倾沉便稍稍抬了抬眉,抽动着下颚,亮出了分明的线条,格外突兀。轩辕泽早已告知他,雪有泪遇到摄魂珠一事,结合宫中传出的消息,一想便知兮权早就得到摄魂珠,迫不得已才将其交了出去。
据说摄魂珠能窥探人的记忆,当日兮权设计诬陷雪无痕是为了透过他的记忆观察自己。玉倾沉定睛想着,他究竟对自己有何目的,终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闪烁着深邃的黑眸,片刻后,他转眼看着心不在焉的雪有泪,更看到了她手上的疤,长长一条,贯穿手掌。那个时候正是因为那道伤,他疼的撕心裂肺。
“还疼吗?”随着自己这声鬼使神差的问,玉倾沉下一秒便噬脐莫及,不禁憋着嘴,皱紧了眉头,他一向不关心人的生死。
雪有泪听着自然有些惊悸,踌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多亏族长费心医治,不疼了。”她莫名拾起眼帘,不禁对上了玉倾沉的眸子,两两相视,眼神交汇的那刻两人各自很不自在的闪躲,气氛也顿时怪异起来。
少顷,玉倾沉深深没了口气,重新合上了双眼。这时,晚霞浮动,将他绝伦的面庞染上了一层素淡的温蕴,不再如方才的冷漠无情。
雪有泪没有退去,静静看着那张慵懒的面容,本打算问他今日是否要听书,却在无意间发现了藏在他脸下的来生痣。
她不由近了两步,细细盼去当真与那日梦中男孩的一模一样。
“嗬!”错愕的捂着嘴,雪有泪脑海中忽然不可思议的忆起了玉墨来府的那日,他曾提过“铭儿”这个名字。
思量了许久,她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缠绕自己的梦魇是司徒允菡的记忆,而眼前的玉倾沉便是她口中的铭哥哥。
似一个霹雳打在雪有泪头上,她不敢相信的后倒了几步,而后嘴唇不由自主的微颤着轻唤了声:“铭儿……”
刹那间,只见玉倾沉猛然睁眼,腾身而起,怒的擒住了雪有泪的脖颈,扼住了她喉咙里将要发出的“哥哥”二字。
玉倾沉手中的力道使雪有泪一阵胀痛,那同时,他自己更觉一股乱箭攒心之疼遍布全身,跟着手一软,便放开了她。
“你究竟是何人,怎会知道‘铭儿’的!”玉倾沉半蹲在地上,忍着疼一顿一顿的问。他的眸光骤冷,直直瞪着雪有泪。
惧怕的蜷在门后,雪有泪被他的架势吓得大气不敢喘,随后哆哆嗦嗦的回道:“我,圣上那日来府上,我是从他口中听到的。”
虽然她已被唬的语无伦次了,却并未提及自己夜里的那些梦魇。
紧紧绷着眉眼,玉倾沉攥着自己的衣袍,身体由内而外怫郁的抽搐,好像恨不得将它撕碎。
这一声铭儿,使他脑中涌现出许多往事,一层一层渐渐清晰。亦是一瞬那些快乐的,痛苦的重重交叠,模糊了视线。
“滚!”驳杂的情绪最终化成了一阵低吼,最后一束霞光消失在他混沌的双眸里。
在雪有泪慌张跑走后的片刻,阿佟从房梁跃下,将玉倾沉扶进了内房。
暮色降临,压着一片黑暗令人喘不上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