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的实情基本已经明了,是宣平侯伪造物证,嗦教他人做伪证,构陷万卷书图书管的“讲座”是结党营私的场所。
因为案件实情基本明了,刑部的那些衙役捕快们,有了行动的方向,他们终于发挥出了衙役捕快应有的查案能力。
他们将京城所有有能力模仿他人字迹,并能伪造书信的人,都调查了一番,很快,他们就找了那个为宣平侯府伪造书信之人。
这人招认,是他根据宣平侯府提供的内容和笔迹伪造了书信。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宗人府里,只剩下半条命的乔梁,终是无法抵赖,招供了所有的罪证。
在殿试之后的第三日,万卷书图书馆结党营私一案终于结案了。
皇帝景宏震怒。
乔梁构陷万卷书图书馆的“讲座”,几乎把整个大景朝的朝堂耍的团团转。
幸好,现在案情已经水落石初。反之,如果这个案子,没有调查出来,万卷书图书馆被定罪,那么多文人官员被定罪,那将成为一起大冤案。
大景朝的朝堂将被打破平衡,皇家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会有所下降。景宏一直力求的,科举出身的文官和世家抗衡的局面,也会因此而倒退。
景宏震怒之余,心中更是后怕。
一怒之下,景宏将宣平侯夺了爵,将宣平侯府在大景朝世家名录中除去。
从此以后,大景朝再也没有宣平侯府。
书香门第,百年世家,从此不复存在。
除了夺爵,景宏本来还想把乔梁抓起来受杖刑,打他个十杖。但是宗人府宗令蔡子华告诉景宏,乔梁如今只剩下半条命了,别说十杖了,只怕这一杖下去,乔梁立马就呜呼哀哉了。
景宏思考了一下,对于世家而言,除非谋反之类的大案,一般是不会有死罪的。
京城那么多世家,若是把乔梁活生生打死了,就算乔梁真的是活该,也免不了让其他世族产生兔死狐悲的心态。这是景宏不希望看到的。
更何况,杖刑就是要把人打疼了打伤了,才有威慑力,才能让人畏惧,才有刑罚的作用。一杖打死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也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最后,景宏下的圣旨是,皇恩浩荡,念在乔梁老迈,他的杖刑就免了,由他的儿子乔渊待为受刑。
于是,乔渊被带到了宗人府,在宗人府的刑讯堂上,结结实实的挨了十记杖刑。
这杖刑跟平时宣平侯府里罚乔玉琏打的板子,是不一样的。那真的是手臂粗的木杖,由负责行刑的专人打的。
每一杖下去都能让人疼的生不如死,但却又偏偏死不了,紧接着又来下一杖。
乔渊这十记仗刑,被打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每打一下,他就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因为极度的疼痛,他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待十记杖刑用完,乔渊的臀股处已经皮开肉绽,肉几乎被打烂了,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
偏偏,他还活着,还清醒着,死不了,受活罪。
喉咙因为痛苦的喊叫而嘶哑,身上的冷汗,让他浑身都湿透了。
乔渊被人架着送回了宣平侯府;而气若游丝只剩下半条命的乔梁被宗人府的衙役从宗人府赶了出来。
樊良把乔梁从宗人府接回了乔家;乔全给乔渊请了大夫。
眼下,乔家有三个病人:损了心脉的乔梁,坏了膝盖的乔玉琏,还有一个就是刚刚受了仗刑,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乔渊。
三个病人,治病吃药都要银子。宣平侯府被夺了爵,现在,连俸禄都没有了,连温饱都成问题,更不用说治病吃药了。
之前,乔家已经入不敷出了,但是因为卖了奴仆下人的缘故,乔渊手头上还有一些卖下人所得的银子。
但是这些银子数量终归有限,在没有俸禄的情况下,这些银子要用来吃穿和治病,很快就会用完了。
乔渊终于和乔梁提议,把乔家祖宅给卖了。
乔梁本来是不愿意的,乔梁觉得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要以死向列祖列宗谢罪。
乔渊便在一边好言相劝。
最后,乔梁终究是舍不得自己这条已经行将就木的老命,也想着活人比列祖列宗更重要,他终于同意了乔渊的建议,卖了乔家的祖宅。
——
乔玉妙和齐言彻也终于可以离开宗人府了。
结案的当天,宗人府宗令蔡子华亲自到齐言彻和乔玉妙的房门,恭恭敬敬的把他们从牢房里请出去,又亲自把他们送出了宗人府的大门。
卫陌得到消息,就驾了马车到宗人府的门口接齐言彻和乔玉妙。
齐言彻和乔玉妙出了宗人府,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马车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镇国公府。
乔玉妙跟着齐言彻下了马车。一下车,她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喊声:“妙妙。”
乔玉妙抬头一看,喊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娘,舒清:“娘亲。”
“妙妙,”舒清提了提裙摆,小步快走,来到乔玉妙的跟前。
她在乔玉妙面前站定,垂凤眼红红的,眼眸中泪意盈盈,她突然伸手,紧紧握住乔玉妙的双手:“妙妙,回来了啊。”
“哎,娘,”乔玉妙浅笑道,“娘,我回来了。”
舒清泪水在眼眶里一转,在眼角滑落了下来:“我家妙妙,又受苦了。”
乔玉妙反手握住舒清的手:“娘,我没有受苦,虽然被关在宗人府不能出来,但是吃的好,睡的好,还真的没有收什么罪。而且,我还不用管图书馆的那些琐事,瞧,我还长胖了呢。”
“尽胡说,有没有受什么伤?”舒清泪眼朦胧的,仔仔细细的看着乔玉妙的脸,又退开了一步,朝乔玉妙身上仔仔细细的看。
乔玉妙见舒清恨不能当场把自己衣服脱了,检查她有没有受伤,便笑道:“娘,你瞧,我好好的呢,真的,没有受伤,没有受罪,也没有受苦。”
舒清仔细打量了一番乔玉妙,见她神色没有任何痛苦之意,反而脸色红润,起气色也好,状态看着相当不错,点头说道:“嗳,嗳,好,好,没有受罪就好,没有受苦就好,娘也就放心了。”
乔玉妙看到舒清眼角下的乌青,心中便明白舒清大概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晚上担忧的没有办法睡觉。
虽然她已经让齐言彻,用飞鹰传书派卫陌通知舒清,说自己一切安好。但是亲娘就是亲娘,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她还是被关到了宗人府的牢中,舒清是不可能不担心她。
舒清唇角向上翘起一个弧度,终于露出了笑脸,但是眼睛一眨,眼眶里蓄着的泪水,又从眼角滑了下来。
舒清又哭又笑,乔玉妙看着心中动容,她拍了拍舒清的手:“娘,让你担心了,现在,我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娘,姐姐回来了,我们要高兴才是,娘,你莫要哭了。”乔玉珩站在舒清身边,挽着舒清,劝了起来。
“玉珩,这几日,身子如何?”乔玉妙转向乔玉珩。
“姐姐,我的身子无碍,我每日好好吃饭,好好喝药,就是每日想着姐姐,担心姐姐。”乔玉珩说道。
乔玉妙看着自己的弟弟,少年人长的飞快,才二十天不见,乔玉珩身量又长高了些,隐隐有了抽条的迹象。他身子依旧单薄,但已经不像在乔家时那么虚弱了。
他的眼眶四周也有些红,澄澈的垂凤眼也蒙了一层雾气,眼睛用力睁着,似乎不想让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
乔玉妙伸手摸了摸乔玉珩头顶上的两个垂髻:“玉珩真是懂事,姐姐没事。”
“玉珩啊,”乔玉妙喊了一声,又转头对舒清说道,“娘,我们进去说话吧。”
“嗳,嗳,进去说话,进去说话。”舒清忙不迭的点头。
齐言彻站在一边,见乔玉妙母子三人说得差不多了,才上前说道:“我们进去吧。”
今儿齐言彻和乔玉妙回来,镇国公府是开了正门的。
镇国公府的下人们,由管家和几个管事婆子带着,在照壁门厅的位置,排好了队,迎候齐言彻和乔玉妙的归来。
齐言彻和乔玉妙一踏进门槛,所有的下人都齐齐行礼。
“恭迎国公爷回府,恭迎夫人回府。”
“恭迎国公爷回府,恭迎夫人回府。”
回府之后,乔玉妙和齐言彻两人先是回了自己的屋子,换了一身衣裳。
随后,乔玉妙去了正院缘明院旁边的院子,绿榕院,找舒清和乔玉珩,而齐言彻则是去了正堂。
齐言彻被关在宗人府二十天,军中各种事务都耽搁下来了,现在他已经回来,很多公务都等着他决断。
齐言彻就让卫陌把主要的几个统领喊到镇国公府,他在大堂中,询问这二十日来,军中发生的大小事务,处理耽搁下的事务。
乔玉妙去了绿榕院,找舒清和乔玉珩。
回了府,乔玉妙才知道舒清和乔玉琏已经搬进镇国公府了,住在离正院最近的院子,绿榕院。
“娘,你们是什么时候搬进来的?”乔玉妙问道。
“妙妙,我们三日前就搬进来了,”舒清说道,“三日前,卫陌到秀仪巷来找我,跟我说,万卷书图书管的案子,已经基本明了,你和姑爷很快就可以从宗人府出来了。
卫陌还跟我说,姑爷请我们早日搬到镇国公府。这样啊,等你和姑爷从宗人府出来,我们一家就可以在镇国公府团聚了。
所以啊,三天前,我们就收拾了一下东西,卫统领,哦,还有其他几个统领,还有,姑爷的小厮元路,也一块儿来帮忙搬的家。”
“哦,原来是这样。”乔玉妙点了点头。
她心道,之前,齐言彻并没有跟她说过,他已经让卫陌把舒清和乔玉珩接到镇国公府来的事情。他应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乔玉妙算了算日子。三日前的那个夜里,她和齐言彻几乎彻夜未眠,他们通过飞鹰传信给卫陌他们传递信息,用了“密闭空间”的法子,让最后一个作伪证的证人,答应了翻供。
之后的第二日,也是三日前,那是殿试的日子。
齐言彻告诉她,卫陌在飞鹰传信上说,林恩誉在殿试时,向皇上说了一件关于万卷书图书馆结党营私一案的事情。说是,有一个已经双手残废无法握笔的人,被人伪造了书信,陷害入狱。
而那天,刑部也重审了五个作伪证的证人。
乔玉妙想了想,齐言彻应该是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觉得万卷书图书馆很快就会结案了,所以就派了卫陌去秀仪巷把舒清和乔玉珩接到镇国公府。
好给她一个惊喜,好让他们母子三人可以在第一时间,在镇国公府团聚。
乔玉妙抬起头,朝正堂的位置看了过去,正堂里,他正在处理公务。
她垂下桃花眼,嘴角微微向上勾了勾,他有心了。
“恩,就是这样的,”乔玉珩说道,“卫统领说的没错,过了三天,你和姐夫真的回来了,姐姐,我本来还在担心呢,你们果然回来了,我心里真是欢喜得紧。”
乔玉妙笑了笑说道:“那秀仪巷里的其他人呢?黑宝呢?”
“都来了,都来了,”舒清笑道,“你出嫁的时候,绿罗就跟着你一起到了镇国公府。这会儿,窦妈妈,阿珠也来了,连黑宝也跟过来了。
窦妈妈和阿珠也住这个院子,不过,今儿一早,我就让她们去了秀仪巷。
三天前,收拾东西的时候,有些匆忙了,我屋子里,拉下了一些东西。所以,今天我就让她们回秀仪巷帮我拿过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舒清说道:“没想到今天你和姑爷就回来了,她们倒是错过了,没有办法到门口来迎你。”
乔玉妙笑道:“恩,都来了就好。那黑宝呢?”
“在后面花园里玩呢。”乔玉珩说道。
“刚才啊,我们都到照壁那儿去迎你和姑爷回来。照壁那儿人很多,怕黑宝不懂事,到处乱钻,所以就没有把它带到门厅,而是把留在了院子后面的花园里,”舒清说道,“这里的花园比秀仪巷的小院子大多了,黑宝一过来,就在花园里使劲撒欢,它啊,可喜欢这个院子了。”
……
乔玉妙在绿榕院里,和舒清,乔玉珩聊了一会儿家常,又到花园里逗弄了一会儿黑宝。黑宝看见乔玉妙,兴奋的在石椅上和花圃间,乱窜乱跳,还在乔玉妙脚边窜来窜去,在她裙摆扑来扑去,仿佛恨不得扑倒乔玉妙怀里去,可惜腿太短,跳了跳去,就只能跳到乔玉妙的腰。
……
晚饭的时候,乔玉妙,齐言彻和舒清、乔玉珩,一起在堂前吃了一顿团圆饭。
晚饭以后,舒清带着乔玉珩回了绿榕院。
齐言彻陪着乔玉妙回了缘明院,和她腻歪了一会儿,就又回到了正堂。
齐言彻被宗人府关了二十日,耽搁的公务实在太多,白日里处理不完,所以吃过晚饭之后,他又去了正堂继续处理公务。
而乔玉妙则回了屋子,命人打了一桶热水,她要好好的洗个澡。
宗人府里条件不错,但是却洗不了澡,只能让人打上一面盆的热水,每天擦个身,擦个头发。到现在,她已经有二十天没有好好的洗过一个热水澡了,身上难受得很。
今天晚上,她终于可以好好的洗上一个热水澡了。
热水很快就准备好了,乔玉妙让绿罗领着几个小丫鬟退了出去。
她脱了自己的衣服,跨进簇新的木桶里,坐了下来,一瞬间浴桶里的水晃荡了起来,水波荡漾,水面上漂浮的桂花花瓣也一荡一荡的,细细小小的乳白色花瓣随着涟漪,撞到她娇嫩的肌肤上。
热水的水汽夹杂着桂花的香气,包裹住她。
“恩——”乔玉妙舒服的喟叹了一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