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读这“和离”的条款,乔玉妙却是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淋到了脚。
彻底浇了个透心凉。
哪怕房内染着炭盆,她也仿佛身处冰窟窿。
“诸妻无七出及义绝之状而出之者,徒一年半,有三不去,而出之者,杖一百;若夫妻不相安谐而”和离“者,不坐。”
意思是说,如果妻子没有“七出”的情况,如果妻子有“三不去”的情况,丈夫是不能休妻的。
所谓三不去是指,妻子如果无家可归,不可去。妻子如果给公公婆婆服丧三年,不可去。妻子如果是脏糠之妻,不可去。
如果丈夫在“三不去”的情况下休妻,妻子是可以告官的。而官府是要对丈夫判刑的。丈夫要挨一百下板子的。
如果妻子没有“七出”的情况,丈夫强行休妻,妻子也是可以告官的。丈夫被判流放一年半。
但是,如果妻子是同意的,那么官府就不管,丈夫就不用挨板子,也不用流放,这就是“和离”。
所以说,所谓“和离”,是指丈夫在不能休妻的情况下休妻,而妻子也同意的情况。
“和离”的前提条件是丈夫休妻,万万没有妻子主动提出和离。
“和离”并不是什么平等条约,完全要看丈夫的意思。
在能休妻的情况下,丈夫可以选择休妻或者不休妻。
在不能休妻的情况下,丈夫也可以提出休妻,妻子可以选择同意或者不同意。同意就是“和离。”
妻子是没有提出和离的权利的。
……
原来“和离”是这个意思,乔玉妙叹了一口气,怪不得,她之前问舒清有关和离的事情,舒清说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舒清的生活圈子是豪门贵族,这些人家都是讲脸面的,结亲是结两家之好,哪个男人会在不能休妻的情况下休妻呢?就算他想,他的家族也不会允许。就算男人真的提出休妻了,同为贵族的妻子也不会同意,所以“和离”的情况几乎就不会发生。
——
从乔玉妙交了《岳英传》最后一册稿子之后,又过了十日。
乔玉妙窝在齐国公府里,齐国公却是去了云落书坊。
齐言彻到了云落书坊,洛掌柜和陆明生都十分狐疑。这《岳英传》都已经连载完了,这位爷怎么还来?
不过两人只敢腹诽,却是不敢相问的。
齐言彻进了书房,又把洛掌柜和陆明生也叫进了书房。
“我听闻云落书坊印制了一版九眼缀线装钉的盒装《岳英传》?”齐言彻问道。
“回禀国公爷,这精装的九眼缀线《岳英传》,尚未制成上市。”陆明生答道。
“我定一套。”齐言彻道。
“是。”陆明生道。
此时,陆明生和洛掌柜心里更加奇怪了,国公爷为了定精装《岳英传》,特地亲自来了?定书买书,随便打发个下人来,不就得了,犯得着亲自跑一趟吗?
“此外,那送稿子的缪姑娘家住哪里?”齐言彻似乎觉得自己问的有些突兀,便又加了一句,“上次走的急,关于子明先生的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细问。”
“缪姑娘家住哪里,我们也不知道。缪姑娘每过十日都会把子明先生的稿子送过来。”陆明生道。
齐言彻一滞,云落书坊竟然也不知道她的住处吗?
浓眉微微促了起来,齐言彻接疑惑道:“你们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
“确实不知道。”洛掌柜和陆明生齐齐摇头。
“好,知道了。”齐言彻道。
齐言彻离开了云落书坊,留下陆明生和洛掌柜面面相觑。
——
离开云落书坊之后,齐言彻又命人暗查一位姓缪的女子。
手下的人几乎把京城里姓缪的适龄女子都翻饿个遍,也没有找到国公爷要找的那人。
没有任何结果。
就像人间蒸发。
齐言彻在齐国公府里,慢慢踱着步子。
他相信自己手下的能力和忠诚。若是京城里真的有那么一家姓缪的人家,若是这缪家真的有个十六七的女儿,他一定是可以查得到。
可是如今竟然连半个人影都不见,查不到一丝一毫,实在奇怪。
除非她报的这缪姓,是个假的。她并未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如果缪姓是假的,那人海茫茫,他又到哪里去查?
齐言彻走着走着,突然脸上有微凉的感觉,原来是下雪了。
雪一片一片落在他棕色的裘皮大袄上。
——
而此时,乔玉妙正在竹云院的厢房里,跟自己的娘亲说着话。
“今儿风大雪大的,娘,你怎么来了?”乔玉妙给舒清倒了一杯热茶,关切的说道。
舒清道:“五毒日那日,玉珩说他不想连累你,又说自己横竖是好不了的,你当时把他给劝好了。你走之前,怕玉珩又会胡思乱想,就跟他说,让他安心养身体,安心看书,还说,让他把读书心得写下来,你想看看的。”
乔玉妙点点头。她当时把乔玉珩劝好了,但是乔玉珩毕竟年纪小,她又不能时时待在他旁边,安慰开导。她怕乔玉珩又胡思乱想,甚至放弃求生意志,就想转移了乔玉珩的注意力,让他在身子吃得消的情况,想想看书的心得,再写下来,给她看看。
舒清接着说道:“玉珩他啊,就认认真真写了。他这几日愁眉苦脸的,只说,也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能再来?一定要我来找你,把他写的心得给你。不过,我自己也是想女儿了,就找了个由头,到你这里来。”
说罢,舒清从带来的包裹里,拿出一本册子:“我把玉珩写的心得给你带来了。”
乔玉妙道:“好的,娘,放我这里,我仔细看好,写好批注,过一阵子,就去宣平侯府给玉珩送去。”
乔玉妙心道,她是可以通过竹云院附近的偏门出去,可惜她那是偷偷溜出去的,出门还得改变装扮,用上假名,瞒着众人。
若是偷偷出去,又贸贸然出现在宣平侯府的话,她偷溜出去的秘密,便很难保住的。
看来,她得另外找个机会回一次宣平侯府。
“娘,过一阵子,我想个法子回一趟宣平侯府。”乔玉妙道。
“呵呵,傻孩子,不用想法子了。快过年了,论理,你年初三就能回娘家的。”舒清笑道。
“这倒也是,我怎么忘了这个?要过年了呢。”乔玉妙点点头。
“你呀,”舒清打开随身带来的包裹,“对了,我还带来了一些话本,给你打发打发时间。”
乔玉妙和舒清在屋子里聊了一会儿体己话。
过了一会儿,雪停了,舒清也要离开了。
乔玉妙把舒清送到了垂花门,她把手搭在舒清的臂弯里:“娘,弟弟的药钱还购吗?”
“够,够,自然够的,五毒日那会儿,你又给了我不少银两,还够好几个月的药钱呢,”舒清道拍了下乔玉妙的手,“妙妙,你放宽心。”
“娘,要是银子不够,或者玉珩有什么事儿的,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要怕我担心。”乔玉妙道。
“妙妙,我知道了,你这么嘱咐我,倒是像你是娘,我是女儿。”舒清笑道,眉心的朱砂痣舒展开来。
“好啊,娘亲,嫌弃我唠叨啊?”乔玉妙也是笑。
“妙妙,你多保重,娘这就要走了啊。”舒清说道。
乔玉妙和舒清道了别,把手从舒清臂弯里抽出来,又同舒清大幅的摆摆手,目送舒清离开垂花门。
待乔玉妙彻底看不到舒清的背影了,她才转过身。
这一转身,脚步猛然一滞,心猛然一跳。
她面前不过三步之遥的距离,站着一个英伟挺拔的身姿。
齐国公齐言彻!
乔玉妙暗叫一声糟糕,她只想着把舒清送出垂花门,一时大意疏忽,没想竟然会那么巧,被齐言彻撞到了。
现在该如何是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