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光线黯黑,树与树之间密集排列,毫无规则,那些低矮的植物都抹了润滑油一样,不断地甩到我们的身上,而我们额头总是撞上一根根树干上,要不是树干都包裹着一层树脂,我们早就头破血流了。
“等等!嘘……”老拓突然叫住了我们。
我几乎停顿不下来,在我们的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大片绿眼,我差点就朝着那批绿眼冲过去了。
我们一个侧身躲靠在了两棵并列的树干后面,我从树缝中窥视,天啊,前方二三十米远的地方,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珠在缓缓四处游荡,
“什么情况?!”烨磊趴着问。
“还用问!”我说,“不管那绿眼是狼是鬼了,绝非善类,而且还出现在满是树脂的林间,必定是凶神恶煞,面目狰狞。”
“吃人肉的,眼珠子也可能发光啊。”烨磊低声道。
老拓却看出了什么名堂:“古林幽幽,百鬼夜行,今夜咱们赶上了!这帮鬼哭狼嚎的都等我们几千年了吧……”老拓把我们的脑袋都按在了地上。
我这才发现我们躲避的这周围一些树干上还出现了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珠,那些绿眼简直无处不在!
汩汩下流的树脂缓缓地从树干朝我们的倚靠的地方蔓延下来,我们一动不敢动,任凭树脂覆盖到皮肤上,我感觉到我身上的毛细孔都不敢呼吸了。
“编导!老旭!烨磊!!!”
听得几百米开外有亦萱和离初晴的声音,糟糕,她们一定是发现我们那么久没回去,自己忍不住又来找我们了。
如果她们盲目闯进来,那么狩猎者真是笑逐颜开了。困住一个同伴,所有的同行自投罗网。我心里祈祷着,两姑娘千万别朝我们走过来啊,我们逃不掉就算了,还拉住两姑娘赔上性命,得不偿失祸不单行。
我们蜷缩不动,也不敢回应,那群绿眼也听到了亦萱和离初晴的声音,忽然一下子一阵嘶溜嘶溜的的怪响,全部隐匿了起来。
“编导……老旭……烨磊……”
两人的声音还在我们耳边传来,而且越来越近,我开始犹豫着是否要喊她们两退出这片丛林。老拓一直低声跟我们说沉住气沉住气,其实我们都忍不住要阻止她们,但如此明目张胆的喊出声来,我们处境岌岌可危。
“别喊了……”我内心呐喊着。不行,这么下去,所有人都牵连。
为了阻止两人误闯到这边来,我们绕了个圈跟着两姑娘的声音寻去。
我总感觉两姑娘的声音隔得我们很远似的,好像我们在囹圄里头,她们在外边游走,毫不相干。等我们摸索到了亦萱和离初晴呼唤的地方,四周突然腾出一丝光来,我们看清了周围环境的轮廓,更为惊愕的是,却见亦萱和离初晴两人已经被绑住了!
两人满身是树脂,几乎看不到脸面,但是她们正有气无力地喊着我们的名字。
“是她们,她们被捉住了!”我心一凉。
烨磊已经朝两姑娘冲过去了。
我也快速地跑到了两女孩的前面,用手把她们脸上的树脂一抹……
我和烨磊突然连连退了好几步,她们不是亦萱和离初晴!
连人也不是!
被绑在树干下面的,居然是两个稻草人!
可是,可是,诡异无比的是,她们喉咙里居然还传出亦萱和离初晴的声音,那声音仿佛从很远地地方传来,每叫一次,它们口中就源源不断地朝外溢出树脂……
“它……它们竟然会模仿亦萱和离初晴的声音……”烨磊愕然半晌。
我有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鬼……鬼啊!”
老拓也目瞪口呆。
“又是这些稻草人,阴魂不散啊!”烨磊禁不住内心的发虚和恐怖,过去就是几脚,然后两手用力地将两个稻草人撕成了碎片。
我们震惊地发现,稻草人体内全部是一大团粘稠的树脂,在撕开它们身体的时候,它们居然还发出一种歇斯底里的剧痛叫喊声,似乎也感觉到无比的疼痛。而且它们连疼痛的叫声都是亦萱和离初晴喊痛的声音!
我不安地说:“有种巫术就是借刀杀人,你糟蹋了两个稻草人,那不就是等于间接杀害了亦萱和离初晴了吗?”
烨磊不以为然:“哪有这么厉害,你当真这些巫术能千里之外取人贞操不成?”
老拓也不得要领,拉着我们说:“有古怪!或许亦萱和离初晴她们没事,对方只是想把我们引出来而已……我们可能中圈套了……”
老拓话音未落,忽听得周围聒噪,四周窜出一大片怪物来,我们的脖子全部都被卷上了一圈,而且腰间,腿部甚至脚踝都被缠上了一圈。
我心里凉了半截,什么东西,是人形蜈蚣怪物么?
只见我们身后亮起了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并排列成一条条直线,完全就是人形蜈蚣的样子。
它们究竟想干什么?
这时,一条人形蜈蚣说话了:“换壳而已……我们已经背负了这尸囊好多年啦……”
老拓朝我们喊道:“它们不是在换壳,而是换阳寿!它们企图代替我们的身体,窃走我们的灵魂!让我们也成为行尸走肉,成为棂埃谷的一员!”
“我们的躯体就在前方不远……”烨磊发现了对面停滞不前的我们的肉体。
我不想成为傀儡,我不想在丛林里成为行尸走肉!我攒了一股力量,不顾一切甩开那些攀附到我背后的怪物并朝我们的躯体跑去。
我一定要回到我的身体里,我一定要摆脱这个树脂林!
我终于冲进了我的躯体中,那个定格的‘我’可以动唤了,但是躯体和灵魂重合了的我惊恐地看到,我们几人定格的肉体完全成了空壳,我的灵魂挤进去的时候像是已经满了的一瓶树脂,被强行塞入模具,树脂从七窍中溢了出来,我的五官流满了半透明的树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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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了眼睛,外头阳光明媚,空气散播着一层灼热的襁褓。
车顶的铁皮渗透下温和的热气,下降到我的脸面来,给我一丝清醒。
那位婚庆礼仪公司的临时司机来了个急刹车,我们一车人都朝前一推。
“到了!”司机大哥释然地说出了两个字。
车窗眼前,是一片稀疏的矮林,地表贫瘠,灌丛零星,朝深处望去,丛林的郁葱循序渐进,越往里越是阴翳。
“老旭,发什么愣,目的地到啦!棂埃谷,我们来了!”烨磊从车上搬着东西。
我满头雾水,缓缓下了车,头顶上的阳光渗透入我的头皮,有些痒痒。
“老旭,帮忙搬东西啊?你怎么一脸痴呆的样子?”亦萱拍了拍我。
我回头看了看老拓他们,大家都穿着第一天刚刚换的衣服,干净整洁,鞋子没黏过这棂埃谷里的半粒尘埃。
“呃……我们……”我几乎说不出话来。
“喂!老旭,你可别装病啊,这么多行李我一个人搬不过来的。”烨磊又催我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们,又回头看了那一望无垠的徒度原始丛林,那个隐匿在丛林之中的棂埃谷边缘并未看得见一丝一毫。磅礴而广袤的原始丛林散发着低调的味道。
“我……我们,不是进入过了吗?”我跟个白痴似的说。
“老旭,你可别跟我说你梦游去了还是做梦去过了,咱们从没有进入棂埃谷过,你要是有臆想症我可治不了。”离初晴笑着对我说。
“可,可是……”我忙看了一下时间履历表,又对了准了车子里手表上的时间日期,今天,昨天我们刚去百货市场购物,筹备进入原始丛林的必要物品,而此刻我们队伍刚刚到达原始丛林边缘的第一天!日期时间完全无误!
我跪了下来,然后用力双手敲打着太阳穴,努力细想这到底怎么了?
老拓一脸慈祥蹲下来拍我的肩膀:“你怎么睡了几个小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睡了几个小时?”我有些激动得无法控制住自己,我手足无措般做了几个手势,“咱们已经进入棂埃谷四天五夜,差点就死在了这原始丛林里面……”
“老旭,你发什么神经啊,咱们刚刚下车来呢,前面有没有小道进入还不知道,谁还差点死在了里面?”几人都觉得我不可理喻了。
我们究竟有没有进入过这片恐怖的丛林?我脑袋里都是问号,我内心告诉我,我们进入过了!
“你们等等!”我赶紧把行囊中的摄像机拿了出来,“我还拍摄到了很多的画面!”
可是当我把摄像机打开来时,除了我们出发之前的一些剪短镜头,后面的存储文件全部是空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完全傻掉了。
那司机大哥帮忙从车里搬出行李,看到我白痴的样子,有些担忧地说:“是不是我开车太快,颠簸造成他脑子撞坏了?”
烨磊道:“没事,你开车技术跟我不相上下,技巧过硬,过程中没什么大颠簸,而且老旭他脑子也耐撞……”
大家一致认为我装疯卖傻了,强行把背囊套在我的后背上。
“老旭,等你卖萌够了无趣了,就到队伍前面开路吧,现在你拿着摄像机,好好跟在我们后面。”烨磊说。
我的情绪完全转不过弯来,仿佛从古代穿越到了未来,从熟悉的环境转移到了陌生的世界,一切都那么虚幻却又如此真实。我低头看着自己的皮肤,上面的细毛有阳光的跳跃,周围的植物和谐地进行光合作用,再看老拓他们,老拓拿着一条木棍在开辟道路,亦萱揽着自己的两臂躲闪那些带有倒刺钩的植物,离初晴护着她,烨磊也是在拓宽着前进的道路,只有我一个人,傻傻地跟在后面,完全无法融入这个时间与空间里。
有一只脖子一环褐色的鸟儿掠过我们的头顶,朝着丛林深入钻去了。
它在地上投下了稍纵即逝的阴影。
正午的阳光碎片更加淬炼,精致地倾洒在丛林中,莽莽的一片林海蒸腾出一股股透明的雾气,远远看去,丛林顶端的树冠发生了扭曲一样。
丛林边缘的稀薄地带的泥土以及其缓慢的速度干燥,皲裂。大气中渗透入炽热的阳光,空气似乎膨胀了不少,充实不少。
嘀嗒!
一滴树脂从树上滴落了下来,打到我的摄像机上,我抬头一看,是一颗松柏……
——(全书完)
(细胞分裂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