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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赌局2

最悬疑 萧桠枫 4996 2024-11-18 22:34

  [岁月如梭]这个晚上刘流没有回来,我也没有听他的话买票回家去过年。

  第二天中午当我从宿舍的床上爬起来,感觉到浑身酸软无力,刘流的床铺仍像昨天那样摊开着,冰冷得没有一点点温度。我想着筱月说他欠下了一年零五个月,如水说他欠下的已经不是钱,而是时间。这让我想起最近看到的一些灵异故事,说有的人无意中接触到了阴魂,结果被夺走阳间寿命。这些荒诞不经的事只不过是故事而已,不可能出现在我们真实的生活中,那么“金钩赌坊”的账户里,刘流欠下的是什么呢?他在“天道鸿运”里劝说我时是否已经欠下了什么?

  而且,在昨晚的梦里,我又见到了如水,她站在亦真亦幻的风景里对我笑着说:“明天你再来看我吧。”

  我匆忙吃了些东西就赶到筱月别墅,那个保安见到我,好像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对我点了点头,为我打开了大门。我站在门前的雪地上看着内里明媚如春的景色,问他:“昨天我和刘流一起进去的,出来时却只有我一个人,你不担心他吗?”

  他淡淡地说:“我来这里当职时间不算短了,有的人每天在这里进进出出,但有的人我至今只见过一次。”

  “只见过一次?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进去时我看到了,却再也没有见他出来过。”

  “也许是你休息的时候他走了。”

  “不会,门外的保安只有我一个,每晚十二点至清晨八点是我休息的时间,这里禁止出入。”

  仍然是筱月在别墅的门前为我打开大门,在看到她脸上那副淡定的神态时,我忽然明白为什么**里的庄家和昨天临分别时如水脸上的神情会让我觉得熟悉,因为他们都像眼前的筱月一样,带着一种视我为无物的不屑。

  “筱月,能不能告诉我,刘流欠下的时间是怎么回事。”

  筱月听了我的问话婉转地拒绝道:“周公子暂时还不需要赊账,不如等有需要时再打听这种扫兴的事吧。”她带我停在“落玉如珠”的门前,躬身离去。

  我没有走进“落玉如珠”,而是再次推开了“天道鸿运”的门。

  高高的柜台前站着个胖乎乎的小子,好像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并不好看,却肉腾腾地像只可爱的包子。

  “要换筹码吗?”他声音稚嫩地,带着浓重的孩子气。这里有童工的么?我正要拿出钱来,忽然见他神色一黯,眼睛直盯着我身后。

  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头颓丧地走上前来站在我身边,他手里捏着干瘪的丝绒口袋。小孩并没有热情地招呼他,只是看着老人,“林先生……”

  那位林先生半晌没有做声,然后低低地问道:“还有吗?”

  小孩说:“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林先生摇摇头:“算啦!不要了,留给你吧。”他把丝绒袋子留在柜台上,慢慢转身走出门去。

  “他没有什么了?”我一边拿钱一边随口问小胖子。

  “他没有时间了。”小胖子说完猛然醒悟到我站在他面前,连忙又恢复了笑脸,“你要换多少筹码?我叫石头。”

  我拿出二千递过去换来二十枚金子,连账上的那四个也一起取了出来,又问他:“你知道我的朋友刘流在什么地方么?我想他可能还在这个房间里。”

  “噢,在的。”他伸手指点着,“和那位穿青袍的老先生坐在一桌。”

  我谢了石头朝那桌走去,走了两步回身看,只见石头低着头在账簿上写了几笔什么,然后取出一枚筹码放进自己的口袋,再小心地撕下那页账。他打开身后的橱门,里面竟供着神龛,神位前有两只巨大的白蜡兀自跳跃着火苗,小石头将那页账在蜡上燃了,放进神位前的小炉里,又另燃了三炷香对神位拜了拜,将香插在香炉中,重新又掩上了橱门。

  不等他发现我在悄悄观察他,我走到了那位穿青袍的老先生身边,脑子里仍放映着小石头刚才的一举一动,不明白他这样做是在干什么。

  “周放!”刘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怎么没回家?又来做什么?!”

  我被他的声音拉回到桌前,但放眼望去,我竟然没有找到刘流的身影,直到一个中年男子带着惊惶失措的神情站在我面前。

  “你……”没错,他的容貌变了,但是他的眼睛没有变,这双眼睛正是刘流的,它仍然带着我所熟悉的神色,却又多了浓重的恐慌和惊喜。

  他老了。

  一夜之间,他看上去老了二十年!

  “我……”他垂下头,“我是刘流。”

  这一局刘流赢了十六个筹码,他小心地收进袋子里,起身和我一起走到休息处的沙发上坐下。

  “刘流,你究竟把什么输在这里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知道他的一切变化都是因为在赌坊的账目上欠下了那个见鬼的时间。

  “周放,不好意思,我把你借我的五千块也输进去了。不知怎么的,一转眼就输光了。”他低着头。

  “输光了就不要再赌了,你怎么会欠下账的?”我死盯着他看,突然冲上去在他浮现出些许皱纹的脸上捏了一把,“你们都在演电影给我看呢吧?”

  我真希望他取下脸上的化妆物,像以往每次恶作剧后对着我哈哈大笑,把我当个笨蛋傻瓜。但他没有,我手下是真实的肌肤,他疼得呲着牙吸了口凉气,说:“是真的。”

  刘流在进入“天道鸿运”不到五分钟,在第一个牌局中遇到对家赢了一手大牌,他不仅把我借他的五十个筹码全部输了进去,还欠赢家六个,他不得不到柜台去询问赊账的事项。

  小石头告诉他,赊账可以,要留下真实名姓和出生年月日,赊出的钱以他的时间来抵销,一个月一枚筹码,当他还清那六个筹码的欠账时,他已经老了半年。欠下的时间可以不必退还,但如果他继续赊账留在赌坊里,那么他在下一次赊账时,就会把前一次抵押的时间显现在他的身体上。

  也就是说,当我昨天来到这个房间里找刘流时,他刚刚还清那六个筹码的欠账,却并没有认赌服输地甘心抵掉半年时光,而是再一次向赌坊抵押了更多的时间,我才会看到他身边那个被撑得满满的布袋。

  而眼前的他已然是个中年人,这却是他上一次抵押后的时限,那么现在他又押了多少?

  “那你现在手里的钱已经欠到什么时候了?”我抓着他,心底一股怨恨,如果能带着他一起离开这里,再也不赌了!

  “……八十五岁!”

  “啪”地一声,我惊觉自己狠狠地抽了刘流一个耳光,恨他完全失去自控迷失在赌局中。

  “你等着,我去赢回来!”我将他按在沙发里,转身冲出门去跑进了我最有自信的“落玉如珠”。

  [愿赌服输]我输了!

  和刘流一样,我输在自认为最拿手的赌局里。越是急于赢,越是输得不堪,最后一次兑换中,我连傍身的那一百元也交了出去,输得片甲不留。

  “对不起,刘流。”我坐回刘流身边,“我不能像你一样把时间押进去,那样我们会一起老死在这里的。”

  我想起不久前见到的林先生,不知道他走进金钩赌坊时是怎样年少轻狂的赌客,然而他老态龙钟行将就木地站在我面前时,他的岁月却只剩下轻轻的一枚金质筹码那么短暂。所以他才会说“我放弃了!”

  想到此我眼里忽然闪过珠珠和小石头的模样,他们年轻充满活力,是他们真的年轻吗?还是像石头接受林先生那枚剩余的筹码一样掠取了别人的时间?难怪在那些年轻庄家和筱月的眼里我们是如此微不足道,对他们来说,我们带来的不仅仅是生意的繁荣,更是一段段锦绣的青春年华。

  “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了。”刘流用他冰冷而略显苍老的手颤抖着握住我的,“趁你什么都没有欠下的时候,快回去吧。”

  “不!”我不想就这样失去一个朋友。“我要想个办法把你赢回来!这里一定有什么更大的赌局,可以赢回一生。”我又想到了如水,她那么温柔娴静,一定很得她家人的疼爱,或许能帮到我们。

  “有。你可以和我赌一局。”身旁传来温婉轻柔的声音,我转回头,就望见了如水那静如秋波的眼眸。

  筱月在一边介绍道:“这是我们金钩赌坊六十年来的主人,温如水小姐。”

  我于瞬间恍然!六十年来她一直是这里的主人,凭借着那些倾耗所有的赌徒,她才得以绮年玉貌地站在我们面前,眉目如画,曼妙多姿。谁能猜测到她真实的年纪?

  “怎么赌?”我紧咬着嘴唇控制着想要发抖的身体,这是一场我们输不起的局,在无意中令我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还有赢的机会吗?

  “你,我,只赌一局,凭你挑选方式。”温如水春葱似的小巧手指轻轻地指了指我,又点了点她自己。

  “赌什么?”

  她微微地浅笑,如一缕春风迎面扑来。“用你的未来,赌我的未来。如果你赢了,你带着你的朋友全身离开,怎么来的怎么回去,身上赌资原样奉还。”

  “如果我输了呢?”如果我输了呢?我不敢问,却不得不问。

  “如果你输了,你要留在这里,像我一样留在这里,直到有下一个人敢于用自己的未来作抵押向你挑战。当然,你的这位朋友也少不得留在赌坊中,直到把他欠下的账目结清为止。”她说到那句“像我一样留在这里”时,眼里跳跃着兴奋的光芒,难道她也是以同样方式留在赌坊中的么?她足足等了六十年才等来我这样一个挑战者,那么她一定非常急于出去的吧。

  原来就在昨天,她送我到门外再不能向前时,在她眼中滑过的那一丝忧怨的神色叫做怅然。

  “那就去‘落玉如珠’吧。”我不顾刘流暗地的阻止,坚决地迈步往外走。

  “那你是接受了?”温如水笑望着我,得意又惊喜。

  “我赌了!”

  随着我的应承,“天道鸿运”里欢声雷动,不知什么时候那些赌客们都停下了手里的牌局,关注着我们的对话。筱月击了两下掌对众人说:“今日金钩赌坊停业一天,每位客人补偿十五枚筹码,凡是账目上有赊欠的可以此补偿抵销欠账。”众人又是一阵欢声。

  怪不得他们那么开心,原来有如此大的好处。我看看刘流,那么他也可以由此得到一年零三个月的补偿了。

  只有一局,我们比大小。

  骨质的骰子在摇盅里叮当乱响,我和温如水摇动着手里的骰盅,相互看着对方的眼睛。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想赢,要带着刘流一起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我又想留在这里,深入到一个未知的所在,探索里面奇异的一切。

  输?还是赢?

  两只骰盅同时落在案台上,除了我们两个人,所有人都紧盯着我们的手。怎样了?什么结果?只在这一刹间,一切都已成定局。只是它还未曾揭开,如同一个谜,猜不出结果。

  但,终究它是要揭开了的。

  就在此时,温如水轻叹了一声,对我嫣然一笑。

  我忽然感到心底一阵纯美温润的安宁与轻松,随手将面前的骰盅掀起抛上了半空。

  温如水走时换上了一身时尚的装束,她脚上那双高高的长靴令我更加回味她站在白色毛绒地毯上的那双如白玉般的赤脚。我像她送我那样将她送到了别墅的门前,看到院子里布着一个令我无法通过的结界。我对她自嘲地笑笑说:“看来我要像你一样等着另一个傻瓜了。”

  她握了一下我的手:“也许哪一天我厌倦了外面的生活,说不定还会回来找你赌一局的。”

  “那你多保重吧。”

  “你也是。”

  就这样,我们由一个简单的赌局改变了彼此的后半生。至今已经五年过去了,我看着林林总总的人在这个赌坊里进进出出,有欢笑也有悲哀,有收获也有付出。有的人一夜暴富冲出大门从此一去不回,更有的人像那位林先生一样欠到再无可欠的地步,从我们的生活中烟消云散。

  筱月、珠珠、石头和那些年轻的庄家一样,不时地变化着年貌,而我却一直坦然地感受着时光的正常流逝,静得几乎可以聆听到它远去的声音。

  偶尔我也会下场赌几把,赢到的筹码都交给了刘流,这也是唯一令我欢欣的事情,他正在越发地年轻起来,越来越接近往日我所熟悉的那个老朋友。

  你猜得没错,如今我已经是“金钩赌坊”新一轮的主人,如果你也有兴趣,不妨来和我赌一局,带着你那不可预知的未来一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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