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楔子
那一年,袁心仪十八岁。
和天下所有少女一样有着一颗热忱澎湃的心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但是,和别的少女不同的是,她生在了一个极为贫苦的家庭,父亲过早的离去,母亲又一直卧病在床,加上还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所有生活的重任都落在了她这个做长女的肩上。
夕阳欲坠,霞光将整个天空染成了一片红色。
背着柴,她由外面走进屋内。屋内一片昏暗,仿佛夜幕提前降临。她将柴放在灶台边,然后去做每天这个时候必做的事!为母亲煎药。
她将药放入罐中,和上水,然后架在火炉上煨着。
一个小时后,药煨好了,她端着来到母亲的床前。她扶起母亲,由于生病的原因,刚四十出头的母亲仿佛已变成了一个老太婆,干瘪的脸上挂满了皱纹,蓬乱的头发枯燥不堪。
喝完药,母亲喘息了一阵,拉着她的手有气无力说。
“孩子,难为你了。”
“妈,瞧您说哪儿去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母亲目光柔善地望着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服侍母亲躺下,她又来到厨房间,一会儿弟妹就要放学了,她得为他们准备晚饭。打开缸盖,她发现缸内米已经不多了,迟疑片刻,从里面拿出小半升,接着又从红薯堆内扒了一些红薯……
等忙完所有的一切,她捶了捶后背,这才感到累了,也难怪,忙乎了一天,该歇息片刻了。
弟妹们回来了,一看是稀的能照出人影的红薯粥,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尤其是小妹袁凤仪,一张嘴凸的老远,同时口中还在念念叨叨个不休:“真讨厌,又是红薯粥,天天都喝这个,我不想再喝了……”
“大姐,多少天了,你一直让我们喝这个,我肚子早已撑不下了,你也该给我们换换口味了。”二妹袁淑仪也是一肚子意见,只是没人开口,自己不敢发作罢了,小妹既然把话挑明,索性自己跟在后面也一诉衷肠。
面对两个妹妹的怨言,袁心仪是有苦说不出,半晌,一声叹息:“大姐知道天天让你们喝红薯粥不乐意,但你们也应该知道家里面的情况呀,家里面就剩那么一丁点米了,这几天有红薯粥喝还算是好的了,再过几天恐怕连红薯粥都没的喝了。”
“没有米,家里不是还有钱吗?我们可以去买呀。”二妹不懂事,总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大姐,家里有钱,你给我们买些肉回来吧,我都好久没吃肉了。”听二妹说家里面有钱,唯一的弟弟袁超也掺合了进来,不过说的却是事实,不要说他,整个一家人好久都没有沾荤腥了。
袁心仪怜爱地望着弟弟,由于营养跟不上,一张小脸十分瘦弱,当然,瘦弱的不仅仅是弟弟一人,三个妹妹同样也很瘦弱。唉!谁叫咱穷呢,穷当然只有受罪了。
“不错,”难过之下,袁心仪声音有些酸涩,“家里面是有些钱,但那是留给妈妈看病的。如果拿去买米买肉,那妈妈的病怎么办呢?再说,你们上学不也要钱吗?现在把它都用了,又拿什么给你们交学费呢?大姐知道你们很受委曲,可大姐也不想这样呀……”说着说着忍不住竟流下泪来。
看到大姐流泪,弟妹几个不说话了。
“大姐,是我错了,你别难过了,以后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我再也不挑剔了。”袁淑仪低着头向袁心仪道歉着。
“不,你没有错,是大姐不好,是大姐没能把你们照顾好。”二妹的主动认错让她的心不由得更加难过,“大姐没用,大姐有用的话就不会让你们天天喝红薯粥了。”
他们的话让里屋病床上的母亲完完全全听了进去。她挣扎着坐起身,张开嘶哑的喉咙将他们全都叫了进去。
姐弟五人来到母亲面前,母亲端详了他们片刻,然后对袁心仪说:“孩子,明天拿点钱去街上买些鱼和肉回来吧,这么长时间跟在妈后面你们受苦了,妈可不能再连累你们了。”
“妈,您这是说哪里话,您是我们的妈呀,照顾您是我们的责任,您怎么可以说是连累呢?您这不是让女儿心中不安吗?”听母亲自我责备,袁心仪心中满不是滋味,一双眼睛红通通的。
母亲伸出她那干瘪的手颤抖地拉过袁心仪的手,说:“乖,别难过了,妈知道你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妈没别的意思,妈只是,妈只是……”下面的话想说,可不知怎么的哽咽住了,“这样吧,明天你还是拿点钱去街上买些鱼和肉回来吧,这么长时间你们都没有沾一点荤腥,肚子一定是很空了。”急促地喘息了两声,岔开话题。
“妈,这个钱不能用,这是给您留着治病的,万一用了,那您的病怎么办呢?妈,我们不要紧,您的病才是最要紧的。”
“妈的病不要紧,看着你们一个个瘦弱伶仃的样子,就算给妈买人参、灵芝,妈服了心里也不会舒坦呀。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看着你们一个个开心活泼的样子,就算不吃药,妈这心里面也很开心舒服呀。”
“妈,我们不要吃鱼吃肉,我们只要您的病快点好起来。”说话的是她的二女儿袁静仪,袁静仪只比袁心仪小一岁,所以要比另外两个妹妹懂事,“您的病一天不好起来,就算让我们天天吃鱼吃肉,我们也没心情呀。”
母亲怜爱地望着她,心头升起一阵烘热,又一个女儿懂事了,她心中不由得又多了份欣慰。但欣慰的同时,她又感到对不住他们,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病,他们也用不着跟在后面受这么多苦、受这么多累了。
母亲的病源于父亲的死,父亲的死则源于一次矿难事故。在那次矿难事故中,父亲为了营救自己的两位工友,甘愿放弃了自己逃生的机会。事后,父亲虽然被立为英雄、被立为单位号召学习的对象,但逝者已矣,那种合家团圆与欢聚的场景再也不复存在,尤其是时过境迁,当年父亲英勇的形象已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父亲死后,矿上虽然赔付了一笔款额,但对一个入不敷出的家庭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厄运的开始。
父亲的死对这个本身就比较贫穷的家庭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尤其是母亲,由于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事实,从此一病不起,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两年多来,为了医治母亲的病,家中几乎耗尽了所有值钱的东西,父亲的赔偿款也所剩寥寥无几了,加上这么多人吃喝拉撒,生活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面对如此贫穷的家庭,袁心仪甘愿放弃自己的学业与前程,一个人默默挑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为了照顾母亲,为了照顾弟妹,她咬着牙承受着命运给自己安排的这一切,但作为一个女人,她又能改变多少呢?两年的时光,岁月的磨灭已使她失去了少女应有的芳华。
时间一晃一年又将过去,看着人家欢天喜地都忙着过年,而自己一家却啥也没有,尤其看到弟妹们一张张失望的面孔,袁心仪更是心如刀割。她不止一次问过自己,难道这个贫困的家庭就真的没法改变吗?可单凭自己一个弱女子,势单力薄,又怎么去改变呢?
恰在此时,邻寨一个名叫阮小花的女孩外出打工回来了。阮小花与袁心仪曾是同学,由于学习不太理想,初中未毕业便辍学了,在家呆了个把月,后通过一个亲朋的介绍到外地打工去了。阮家的条件也不太好,这阮小花外出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貌不惊人的小丫头,可就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像换了个人似的,妖冶妩媚、花枝招展,一身衣裳新颖时尚,完全一副现代都市女性的派头。
她的出现让袁心仪的视野一下开阔了许多。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都能改变自己,那自己也一定能改变自己了,只是自己缺少引路人罢了。
袁心仪找到她,说明来意,可阮小花怎么也不肯答应。袁心仪不死心,天天的缠着。阮小花的母亲是个热心人,知道袁家的困境,也跟着后面动员,说出门在外,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照应,有人能与你做个伴妈也放心。阮小**的没有办法,只得妥协,答应来年带她一起走。
愿望得到实现,袁心仪开心的不得了。母亲有些舍不得,但除此之外又别无他法,只得忍着悲痛点头同意。
年过后,又呆了七八天,两人起程了。出发前夕,袁心仪把弟妹们集中到一起开了个家庭会议。自己这一走,也不知啥时候才能回来,家中的一切只能由大妹静仪来主导了,另外,她也拜托左邻右舍有空多来转转,给个帮忙与照应。
大姐要远行了,弟妹几个一下懂事了许多,就连平常最为调皮的弟弟也拉着袁心仪的手说:“大姐,你放心,你不在家,我一定会很听二姐的话的,一定会做一个最乖最乖的好孩子的。”
他的话让袁心仪的心感到一丝欣慰,她虽说要远行了,但她的心仍然在家中。
“大姐知道超超最乖了。”她将他搂入怀中,“大姐不在家,相信超超一定是一个最乖最听话的好孩子,等大姐回来了,超超要什么大姐就给超超买什么。”弟弟不仅仅是母亲的心头肉,同样也是袁心仪的心头肉。
“大姐,”袁心仪的话让袁超听了很开心,“等你回来了,我什么也不要,我只希望我们再也不住这又低又矮、破房子了,到时候我们要像别人家一样住那又高又大的大瓦房。”
他的话不由得让袁心仪心头又感到一阵辛酸,是啊,自己这么低矮、陈旧、用泥坯与草帘搭建的房子谁愿意住呀,冬天四面通风,屋里冷的要死,夏天热气散不出去,屋里又热的要死,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大蒸笼。再看看周围哪一家不是青砖大瓦房,条件好一点的人家楼房都已经盖起来了。
想到这里,袁心仪眼睛忽地红了,清澈的眼眸一下变得浑浊起来。
“大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超超说错话,又惹大姐生气了?”
“不,超超没有说错话,”袁心仪抹了一下眼睛,“超超说的很对,等大姐回来了,我们再也不住这又低又矮、又破又烂的破房子了,等大姐回来,大姐一定挣好多好多的钱带回来,到时候,我们不但要住又高又大的大瓦房,而且还要像人家一样建又高又大的大楼房。”
“真的?!”袁超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哦,那太好了,那太好了……”拍起小手,“大姐,你真好。”
这时,袁静仪走了过来,她说:“大姐,家中有我,一切你就放心吧,我会把妈妈与弟弟妹妹们照顾好的。”
袁心仪知道她这是在宽慰自己,事到如今,就是不放心也只得放心了。再说,自己走后,不靠她又去靠谁呢?她拍了拍她的肩,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袁静仪已感受出这肩上的份量已非同寻常。
翌日,在家人的送别之中,袁心仪踏上了寻梦的征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