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浮瑶台早已空无一人,台下的东海湖面恢复了原本波澜不惊的状态,岸上有不少的内官与侍婢在清理着赛后的痕迹。
皇帝与蕴贵妃正坐在承明宫的八仙桌前,祁德盛站在了一旁,席桌上已然准备了醇香的酒水,丰盛的菜肴,各式各样的角黍。
“什么时辰了?”司寇凛沦望向夜幕高举的门扉外,眉头微微蹙起,心中在暗暗的发急。
祁德盛弯低了身子,恭敬的说道:“回皇上,酉时了。”
司寇凛沦的眸中凝着少许的担忧,低声问道:“有消息了没有?”
早前渡口的内官看画舫并未按时归来,就匆匆的禀告了祁德盛,司寇凛沦知晓后,便派了裘苍墨去寻找他们的踪迹。
祁德盛自然是明白他的担心,不由的噌噌冒着冷汗,轻声回道:“暂时还没有,若有了消息,奴才定会第一时间告知皇上。”
司寇凛沦深如幽潭的眸子扫了他一眼,不再言语。祁总管起身站回一边,悄悄的松了口气。
“皇上,还是先用膳吧,饿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啊。”蕴贵妃面色有些愁容,夹了口菜放进司寇凛沦的翡翠碗里,轻柔的劝着。
司寇凛沦微叹一声,拿起箸筷吃了起来。
月光躲在低沉的铅云中朦朦胧胧,璟陵岛的山路变的黑暗而崎岖,张绾茉一行人一步一步的探索着,瞬息过后,前方的不远处,裘苍墨带着大量的侍卫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向他们走来。
众人一同向他们行了礼,过后裘苍墨瞅了眼身着司寇欽濂服饰的张绾茉,对着司寇帝爵说道:“臣在岸边发现了破乱的画舫,才找寻而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司寇帝爵淡淡的道:“回宫再说。”
裘苍墨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有再多问。有了明火下山倒是轻松了不少,随后众人浩浩荡荡的乘坐他预备好的船只回宫。
到了渡口,夜色已深,星光璀璨,水光月光交相掩映,流银泻辉。可此等景色却打不动全身疲倦的张绾茉,肉呼的小手挡在脸颊前,遮着慵懒的哈欠。
司寇帝爵见状,便派了人护送张绾茉还有洛绯咲先回寝殿了。
承明宫,已经没了蕴贵妃的影子,祁德盛听了内官在耳畔说的话顿时露出喜悦之态,示意他下去后,对向正寐着的司寇凛沦道:“皇上,裘后卿带着他们回来了,在渡口呢。”
“他们可有事?”司寇凛沦睁开了眸子,声音有些沙哑,言语里尽是关切与焦灼。
祁德盛微笑着,“皇上甭操心,他们个个都完好无损。”
司寇凛沦注视着前方,点头回应,片晌过后……
两侧的椅子上各坐了人,司寇凛沦沉沉的出着气,惊道:“什么?那靡莱现在如何?”
司寇帝爵端着茶杯,回答道:“并无大碍,儿臣已派人送她回去休息。”
司寇凛沦好似放下了悬着的心,点了点头,又思忖半会说道:“朕觉得不会是朝中人所为。”
司寇睿楚吃起一旁的糕点疑惑道:“那会是谁?五哥说别国并没什么风吹草动。”
“父皇的意思是有别国的人暗伏在我朝?”司寇帝爵沉思片刻问道。
“又或许是哪里出了纰漏。”司寇擎泱浅浅的补充道。
司寇凛沦微微颔首,“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要逐个调查一番。”
“儿臣会的。”司寇帝爵看着他定定的回答。
司寇欽濂向来不爱参与宫廷之事,从头到尾若无其事的坐着品茶,司寇凛沦瞥向他说道:“欽濂,这次幸亏你及时救了靡莱,若她有什么闪失,还不知会有何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论她是不是靡莱儿臣都会这般做的。”司寇欽濂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话音刚落,司寇帝爵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互相对视着一笑。
司寇凛沦淡淡的扫了一圈,摆了摆手道:“很晚了,你们也累了,早些回去吧。”
尔等起身向司寇凛沦行了礼,便离开了承明宫。
瓓缕殿,一束柔水般的月光穿透进昏暗的内室,张绾茉躺在稍硬的床上,阖上了沉重的眸子,揉按着打结的太阳穴。
脑海不断浮现那一幕幕的惊心动魄,心想着若是没有被救那该多好,现在的情形就好像男朋友述说过的热门游戏‘前世今生’一般,只要进入自己前世的角色就难以自拔,直到最后一刻才能返回,而梦中的小老头至今也没出现过。
她倒情愿每天醒来上上班,面对着嫉恶如仇的母亲,也不想做这场使命般的梦。呵呵,在心底自嘲的笑了笑,不是母亲,是姑姑,是她亲生父亲的妹妹,为人暴躁,不讲道理,强势蛮横,以钱为重。
可笑的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姑父倒是对她挺好的,但又如何,在这个家什么都姑姑说的算。当时一直以为家中的姐姐才是父亲的女儿,直到姐姐十八岁不再寄人篱下离家出走的时候,才将身世告诉了她,说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原来十三个月大的时候,父亲根本不管她和母亲还有那刚出生的妹妹,毕竟他们没有结过婚,外婆却又坚持的要一家一个小孩,于是姑姑出面要了她,妹妹便跟着母亲,后来母亲嫁了人有了弟弟,也就再也没联系过。姐姐的母亲是唯一父亲的妻子,因为忍受不住父亲的不负责任,随意玩乐,便离了婚也将姐姐托给了姑姑,后来再嫁也生了个儿子。
张绾茉觉得上天就是这样公平,虽赐了副好的皮囊,却不会让自己的生活太如意,不会让自己的人生太平凡。也觉得自己与前世小时候有点相似的,沉默寡言,任人摆布。饶是现在长大了,有了闺蜜还有朋友才变得开朗乐观起来,闺蜜对她的评价是表面看上去冷冷的,让人不敢靠近,可一张嘴就破功了。
也因如此敢与姑姑吵架打架,维护到了自己想要的权利,在这点上,也明白了个道理:只有狠过了对方,才不会被人肆意的踩在脚底下无从还手,才能拾回那被践踏的尊严。
张绾茉小手拍了拍打着哈欠嘴巴,翻身向左蜷缩着,渐渐的进入了梦乡,像她这样没安全感的人来说就喜欢以这个姿势睡觉。
吱呀的一声,司寇帝爵修长的身影慢步而来,坐在床沿的一角,看向张绾茉仿佛虾米般的身子,伸出手捋了捋那滑落的青丝。
“若再有下次,定会是本王赴救你,若结束一切,也定会是本王手刃你。”司寇帝爵低声霸道而轻狂的宣誓着。
张绾茉睡眠浅,闻声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帘,恍恍惚惚的瞧见司寇帝爵走了出去,又很快的睡了过去。
王府的后院飘荡着阵阵抚琴的声音,如幽泉清清的流水,自由而洒脱,司寇欽濂换了身雪白锦袍坐在紫树下悠悠然的弹着,周身散落淡紫的花瓣。
月光倾泻般的映射在细丝琴弦上,眼前光弦交错,却是忽然闪过张绾茉那第二次对他显露出的情意,律动的手指突然停滞,就这样出神的望着,陷入了不解的沉思中。
纤浵殿,洛绯咲穿着寝衣坐在妆奁前,渃晗为她梳着散落下来瀑布般的秀发。
“这阵子以来糜莱都有意不与我接触,可在竹屋的时候她又会主动真诚的向我道谢。你说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洛绯咲看向镜中的渃晗淡淡的问道。
渃晗看着手中与木梳交缠的油亮黑发,想了想道:“婢女也说不上来,每次她都会有不同的一面,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洛绯咲点了点头,勾着一丝浅笑,望向抬起来的掌心,说道:“这么多年来倒是头一次去救人,头一次被人感谢。”话落,便将手抵在胸口,好似有什么填补了她的心。
“只不过是不得不救罢了,娘娘这软心肠可不该有,千万别忘了你的身份,更别忘了她是什么身份。”渃晗眸光变的犀利起来,轻声的提醒道。
洛绯咲放下了捂着的手,神色恢复了漠然,“本宫自然不会忘。”语气却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这么晚了还不睡?”司寇帝爵明朗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思绪。
洛绯咲连忙起身,而司寇帝爵却是抬手示意不用多礼,渃晗便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妾身正准备要就寝来着,太子是从父皇那过来的吗?”洛绯咲熟练的伺候着他更衣,眸中甚是的柔情似水,嘴角浮上甜意的笑容,淡雅的说道。
“嗯,经过一番推断,应是我朝有了他国的奸细。”司寇帝爵将方才的结论说了出来,不过倒是挺会睁眼说瞎话的,来这之前明明在张绾茉那转悠了一回。
洛绯咲一怔,疑惑道:”奸细?竟不是我朝之人所为,那这些人会是在哪里落脚呢。”
司寇帝爵一手抵着下巴,一手转动着鎏金扳指,“本王认为这幕后之人就潜匿在皇宫的某一处角落。”
“难怪糜莱嫁入之时没有任何的动静,想来他们早已准备了这一手。”洛绯咲一边分析着,一边在心里冷迟早着别国人的狡猾。
“以为这般做就能达到目的了?很快,本王就将你们一网打尽。”司寇帝爵的眸光泛着狠辣,勾着一抹冷笑,凛冽的说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