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加浓,各处的烛火都亮了起来,与苍空中皎洁的月轮一同倒映在纤浵殿乌蓝的池面上,随着浅浅的水波,晃动着、闪烁着,像一串流动的珍珠,愉悦、柔和、朦胧和沉醉,好似屋内那两抹依偎相连的身影。
桌前正搂着洛绯咲的司寇帝爵,只身着轻薄的里衣,注视着前方装着防胎丸精巧的药瓶,指腹来回摩挲着她细软的手,深挚的道:“待四大宝器寻回,一切都顺理成章后,就再也不用吃它了。”
她放松的眸子同是动都不动的瞧着,洋溢着温馨的笑容,惬心的道:“就再也只有我们了。”
司寇帝爵撑不住‘哧’的一笑,侧头看她,“是啊,届时也无需忌惮什么朝廷重臣,便唯你一人。”
洛绯咲胸腔不由一热,嵌着的美丽梨涡又加深了几分,突然闪现了某个念头,悠悠的问道:“倘若糜莱对九皇子……”
未等她问完就明白之意了,司寇帝爵闲情的好似运筹帷幄,“或许糜莱是怀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情愫,可难道还不相信钦廉吗?”当时拍的那下司寇钦廉的肩头正是此意啊。
她想了想也甚是觉得有理,虽然钦廉不拘什么礼节,皇上也拿他没辙,但重中之重的时候还是很懂得拿捏分寸的。
少顷片刻后听他问道:“那你说糜莱真的只是偷学来的箭术吗?”
她的目光像螺旋般尖锐,用着平静的口吻道:“应该不假,冉闵国国主可没闲工夫会去教她,而且她的技术也是平平。”
不过司寇帝爵的心思却是缜密的,搂住的大手绕到她的后脑,蹭抚着清秀滑腻的发丝,回问道:“指不定她是隐藏了自己的实力呢?”
洛绯咲的神情颇为疑惑,悠缓道:“但派去窥伺她动静的人从未汇报过她有射箭的时候。”
他勾着唇角绽开令人目眩的笑,“话虽如此,不过总有遗漏之处,何况她的变化那么快,又那么多,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顿了顿,那翘起的弧度更是优雅而到位,“所以,我定要将她冰雪消融,再一击即败。”
听后,她的双眼变得如碧波般澄莹,再往司寇帝爵身子里拱了拱,含笑着点点头。
粟影带着些侍婢内官进来上了无色俱全的菜肴,飘散出珍馐美馔般的香味,禁不住想要尝尝尝鲜。
司寇帝爵为已离开自己怀抱的洛绯咲夹了扣菜至碗里,宠溺的笑道:“折腾你那么久肯定饿坏了,快吃吧。”
她的小脸不由的成了片红霞,低头便娇羞的吃了起来,不再看他那得逞的笑颜,一旁的粟影也捂着嘴掩着笑。
另一边,几人吃的差不多,有的没的闲聊了些就回去了,待他们走后张绾茉便为尘罂做了甜点,芒果班戟,不算难做又很好吃,并且命令她在殿中等,不许跟随。
虽然这份食物看起来平淡而简单,两块橙黄色的酥皮,上面夹着小片绿叶,但对于尘罂来说却是实而不华的贵品,打转的泪水闪动而摇曳着,“娘娘你是说真的?”
尘罂拿起小银勺,努了努嘴,娇嗔道:“娘娘尽会吓唬我。”舀上一口来,混杂着淡奶油的酥皮,伴随着芬芳而馥郁的味道,就这样直接吞了进去。
咀嚼了下,那丝滑又嚼劲,清雅又奶香,细腻又独特的口感,无声的飘散在每个角落,不由得再舀了一块,这次含有颗芒果粒,冰凉的触觉,醇香的果肉,独有的甘甜,让人爱不释手。
她略带湿润的眼眸变得雪亮,讶异的说道:“娘娘这次变化太大了,都会做吃的了,还能如此美味!”
张绾茉在她脑袋上一挥,气盛道:“你个小屁孩还不是在小看我啊。”
她咧开红嫩的绛唇,齿如瓠犀,嘿嘿的一笑,“而且娘娘可是越来越会说谎了,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说是一时想不起,还说射箭是偷学而来的哦。”
张绾茉端起她的下颚,稍稍往上抬,乐滋滋的笑道:“你这个样子挺漂亮的嘛。”她被这个姿态与话语惹得羞涩不已,酡颜的小脸蛋更是美上几分。
又道:“跟他们就随便聊聊嘛,何必认真的要说实话,一点都不给自己留后路呢?傻瓜!”说她傻瓜的时候还俏皮的左右摇晃着。
尘罂摸着自己微粉的下颚,傻气的道:“也是哦,不用什么都讲出来。”
两人一同吃了口芒果班戟,张绾茉含笑问到:“前面你和慕泽去膳房,没发生什么事吧?”还犹记得他们晌午的情景。
她一听,拉长下了脸儿,委屈道:“可有了呢。”便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通,愤愤的对慕泽‘踩’了好几脚。
完后,张绾茉先是捧腹大笑番,尔后又是摇摇头道:“天哪,感觉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能轻易抓你把柄,将你除了去。”不等她回嘴就轻轻拉住她的双手,笑着郑重道:“不过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尘罂反握住她的手,坚定道:“婢女不怕,只要娘娘过得好,一生都能平安,就是对婢女最大的保护了。”
月色迷柔,夜色漫漫,满天繁星,浓密树影,波平如镜,宛若瀾缕殿的人儿,五彩缤纷的笑容,幽然不绝的朗声,安安逸逸的气息。
翌日的冉闵国,天空蔚蓝,烈日火辣,道道光线都煞是灼人,照在宫内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粲然的光泽,香炉内没有任何点燃的熏香,却还是飘荡着缕缕不易见的白烟。
贵气十足的子桑溟赫两边由侍婢扇着干燥又闷热的空气,丝丝微风吹在他的身上,并无发出声响,外头该有的鸣叫亦消失的无踪,好似知了受不住的沉睡了,甚是安谧。
身躯凛凛的君问天屹立着对他轻冷道:“臣已确实过,在端阳那天是有人行刺了玥朝。”
子桑溟赫噙着抹理所应当的笑,漫漫然道:“北隋与泫凉果真是按捺不住了。”
旁侧的北堂罗曼依旧仪态万方,娇柔中又带了一毫狠切道:“想来一方面是为了糜莱,另一方面便是玥朝太子的命吧。”
君问天表示同意,注目着他不假形式的问道:“皇上认为是哪国人干的?”
他略有思索,余光朝着北堂罗曼微微扫了下,轻快的回道:“经过那一遭北隋的人应该没这么容易能安插进去。”
北堂罗曼紧接着答道:“可也不会是泫凉啊,爹爹之前不是拦截了消息,他们会按兵不动的吗?”
君问天半转身对她,绽放着如焰火般让人离不开视线的浅笑道:“那便两国都深入查探番,况且肯定还会有下一次的刺杀。”
子桑溟赫淡淡如水,从容道:“嗯,糜莱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吗?”
君问天摇摇头,不解道:“不知糜莱究竟是何打算,只是在去时的路上把玩,之后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这话听的北堂罗曼是一头雾水,明媚的眼珠灵动的转悠着,疑惑问道:“你说糜莱拿着什么把玩?”
“朕将菡幽之烟送于她当作思念之物。”子桑溟赫云淡风清的消除了她的茫然。
北堂罗曼矍然一惊,急忙道:“什么?怎么可以,这岂不是白白给了玥朝便宜还会让我们冉闵国招揽麻烦陷入困境?”
君问天两手环抱于胸,慢条斯理的回道:“皇上此举不但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反而是将局势往前推了一步。”
她捏住光滑仿佛蚕丝的绫衣袖口,芊芊玉指向上随意拨动,恢复了平态,问道:“哦?何以见得?”
子桑溟赫嘴角的笑略显如意之容,“玥朝固然就知道我们是持有者,而北隋与泫凉迟早也会怀疑到我们身上,那便利用他们的的细作去以为成是玥朝的囊中物。”
她的神情贯注,仔细忖量着话语,君问天继续接口道:“儵昱与玥朝交好孰人不知,再加上玥朝已争取回靡莱,更是证据凿凿,引发他们的战争,届时也无闲暇来强夺其他。”
音落,北堂罗曼便完全释然,垂眸道:“臣妾明白了。”可那露出的发自内心的笑是多么可怖又毒辣。
“全相截获的书信是出自谁手,你清楚吗?”子桑溟赫抿了抿凉爽的君山银针茶,盛着微笑问道。
她想也没想的就脱口而出:“爹爹说是泫凉救下的儵昱太傅所认的义子,目前太傅死了,义子代替也没什么不对劲之处。”
“关键这太傅的义子是儵昱宰相的儿子栾枢柝,娘娘应该对他不陌生吧。”君问天似是有意却又无意般的说着。
她在听到栾枢柝时霎时惊愕,脑海里零碎的片段瞬间拼凑撕扯,眸底的情绪由悲凉转为怼恨,须臾收敛了些许,镇定而洋装无谓的道:“臣妾以为他早就不在了呢,没想到他竟得以逃脱,存活至今。”
子桑溟赫再啜了口君山银针,携着浑然天成的霸气道:“问天,趁他尚未与玥朝同气连枝,命全相速速将他除去。”
君问天稍稍颔首,盘旋在前的记忆令北堂罗曼有一丝不忍,可眼咕噜一转,挂起含蓄在口缝间似酥般滑腻妩媚的笑,又若冰天雪地般寒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