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九到了江城。
离队十九天,豹头冯九终于回到了特侦小组。他的归队,使特侦小组沸腾了,特别是赵红愈和任七,差一点没在他脖子上荡秋千。
冯九见过全体组员,道过辛苦,接下便认真全面地听取赵红愈的汇报。听后,他大脑飞速梳理了一下赵红愈的经历,从火车站遇险,到旅馆与胡先生接头,再路遇曲子良和张实老人,又到火烧被服厂,寻找江公馆,甄别内奸,绑架私探,夜探狼窝,筹备监听,直到实施计划,这一路走来步履维艰,却成效大显,时间只有十九天呵,干得真不简单!这是冯九对赵红愈,以及全体组员们工作的高度肯定和评价。
这下,除了不在场的左云,但加上了张实老夫妇,无一不兴高采烈,他们高兴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高兴自己有豹头冯九这位只看主流不计小过的好组长。
特侦小组用餐之后,冯九便随赵红愈去狮子胡同看左云。左云见到冯九,又不免雀跃一阵,高兴之后,她便开始汇报这里的监听情况--
出乎意料。自从安装窃听机器后,除了初初那天晚上,监听到了两则有相当价值的信息之外,接下一连多天,居然再无进展,没有一次象样的收获。这情况,让对于监听抱有厚望的赵红愈和左云而言,多少有些失落和焦虑。
冯九听后却不在意,他说:“不要气馁嘛,只要看准了路子是对的,收获只是早晚的事情。现在,我们共同听听以前的录音,再分析汇总一下情况如何?”
赵红愈连声说好,左云倒回了录音。冯九静静的,十分认真地听着江仕航父子对话的这段录音,他沉吟中的脸色,时而疑惑时而喜悦地变化着,直到最后他击掌道:
“好啊,借红愈的话说,狗儿的江仕航,这对狼狈为奸的父子俩,终于算是招供了!左云你们总结过没有,你和红愈的收获不小啊,都超出了我的预料。”
“是吗?”赵红愈和左云几乎同时问道。
冯九点头说:“截止现在,由监听获得的情况,概括起来说,突破性的有三点。我们先说第一点好吗?”
赵红愈道:“当然好,豹哥你快说!”
冯九说:“第一、根据这段录音,我们又一次的,完全可以确定江仕航就是窃贼,就是兰溪大案的案犯。只是,我们急于需要的案犯的赃款并不在江公馆。
“第二、案犯的赃款在哪里呢?我们暂时不知道。但是,从
江氏父子现在的心态和打算上看,案犯的赃款藏匿得应该是相当隐蔽。能说明这一点的是,案犯们至今心态不焦不躁,没有一般人做贼后的惶恐不安;有的是作大案,居然像是与人做了桩小买卖那样心安理得,而且打算长远,期望的是军统换人,吉田卸任,然后落个‘事隔三秋无人记起’的大好结局。这说明,他们对自己的赃款藏匿之处有相当的自信。
“第三、江仕航很怕豹头冯九,也就是怕我们特侦小组,原因是什么呢?表面看,是我们来自兰溪,我们对他江仕航知根知底。但实际上,他知道我们办事有死咬不放的认真劲头,他不得不视我们为劲敌,是害怕我们有决心,有能力找出和拿下他的赃款,这又说明,他的赃款藏匿处并非‘铜墙铁壁’,坚不可摧。所以他们才要搞暗杀。你们说呢?”
左云说:“我明白了,江仕航对他赃款藏匿上的自信,只是相对而言,他不怕军统,不怕日本人,是自信其赃款藏得的确够隐蔽;但他害怕我们的锲而不舍,害怕的是,我们居然从兰溪追到了江城,这又说明他的赃款的确在江城。”
冯九点头道:“没错。人道做贼心虚,江仕航再狡猾也逃不出这个樊篱。”
“可是,”赵红愈搔着头皮说,“你们说的,都是理论和理解上的事情,实际的,江仕航的赃款究竟在哪里呢?江公馆那地方是没必要再费心思了,因为江仕航自己都说过了,他不怕人遍搜他的江公馆,甚至还希望人去搜,希望人通过搜查,而洗清他狗儿的‘不白之冤’呢。所以我想,接下来,我们除了加强调查之外,还须继续监听,没准儿,江仕航父子还能向我们再交待一些什么。”
冯九说:“红愈说的完全对,时至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确定江公馆之内无赃款。但是,那里仍然是我们的‘情报基地’对不?那我们就委屈江氏父子一下,委屈他们爷儿俩,继续当我们的情报处正副处长如何?”
左云和赵红愈都笑了。这一笑,沉重的气氛也缓和了。
接下,冯九让左云谈谈近日监听的具体情况,左云说,除了因曲子良拍照的胶片曝光报废后,江若愚父子生气中着实骂了一通,弥补办法是增派了五名特侦人员,天天跟随曲子良,加大了寻找那个方脸盘,金鱼眼的力度之外。余下,左云的日夜辛苦,监听到的只是江仕航一家人的起居情况,基本上没有多少信息价值可言。不过,从江家奢靡、奢华的生活氛围中,以及江仕航那种安然乐居的心态和心情上看,那老家伙显然是胸有成竹,似乎并不在乎别人虎视眈眈的兵临城下。
冯九听到这些并不感到太奇怪,他告诉左云和赵红愈说,这就是江仕航的城府,也是一种最难对付的,罪犯的心理素质。所以他决定抽调任七参入监听工作,并任命左云为监听负责人,技术上辅导任七,再与任七日夜轮班监听,要求监听中全程录音,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冯九安排好了监听室的工作之后,即率赵红愈、马天池、牛平和巴谷,全力以赴地参入和配合胡先生,调查江家可能存在的老屋、旧宅,以及江家在江城的所有社会关系。
然而几天过去了,调查的结果是,江家的老屋、旧宅根本就不存在;也就是说,江家根本就没有什么老屋、旧宅。而曲子良从曲兰花口中获悉的,江氏在江城的远亲外戚虽不少,但由于他们彼此之间贫富悬殊关系,多年前即少有往来,更谈不上可以代其窝藏赃款之类的重托。事情至此,外围调查又算是白费了一番精力,没有希望。
冯九面临僵局。
而监听那边,江仕航的心态倒是一如既往,甚至越发的镇静。
江仕航的这种镇静,除了诸多因素让他可以有恃无恐外,也是贼们惯有的一种无赖与赖皮的体现,你明知我是贼,可你没有抓到现场,没有赃物,有一种你能奈我何的定力和底气。
怎么办?冯九和赵红愈都在想,用什么办法才能打破江仕航的定力,让他们父子之间能够多吐出一些线索呢?
经过思考,豹头冯九终于弄明白了一点,如果就这么风平浪静地下去,要想从监听中奢望获得直接证据是很难的。因为江家父子都是作大案时的当事人,谈话中凡是涉及过去,都是心中有数,无须提及,没必要多说,监听中也就无从知其内心。要想打破这个局面,现在,唯一可做的是想办法,施压力,逼蛇出洞,力争从江氏父子口中获悉赃款藏匿地点。只要有地方起获赃款,什么人证物证、作案过程,一切都无关紧要,一切也都能迎刃而解。
于是,冯九想起了一句俗语:水不惊鱼不跳。
他要采取拖网赶鱼的方式,搅动、搅惊那潭深水,重创一下江仕航父子,让他们感到惊恐,再从疼痛和恐慌中跳出水来,多吐几口“气泡”。言多必失,只有令江家父子担心、顾及到自己的“羞处”、痛处,他们才会多说出一些相关的话题,监听也才能起到真正作用,从而也就打破了江仕航那份所谓的定力。
“定力”一词原出自佛家用语,定即禅定。而江仕航现有的定力,恐怕还远远不及有道高僧那般飞鸟肩上筑巢的地步。因为,他毕竟还肩负着“做贼心虚”的本能和“义务”,毕竟还知道,豹头冯九的到来对他有风险。何况冯九和赵红愈有决心,即便江仕航真熬成了菩提达摩,他们也敢效行者悟空化黄蜂去叮那和尚光光的头。
为了摧毁江仕航的定力,为能达到这一目的,冯九酝酿出了一套系列性的行动计划,并将其称之为:“打草惊蛇方案”。
“打草惊蛇”一语本有两种含义,一为打草不成反惊蛇,起了副作用;一是打草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惊动蛇,令蛇于恐慌之中以暴露。这层意思与引蛇出洞为同义词。冯九的“打草惊蛇方案”,当然是取其功用于第二。
具体方法上,他首先想到的是利用军统,利用肖西驰。
可当冯九刚一流露出自己的想法,赵红愈立刻反对道:“没搞错吧豹哥,你去找军统?那可是送肉上砧板呀。肖西驰狗儿的正布人四处暗杀豹头冯九咧。过去,是我为你顶缸,现在你倒好,都想起自己送货上门了。哼,找军统,见肖西驰,还弄啥单刀赴会,你疯了?”
冯九笑道:“瞧你臭小子紧张的,军统怎么了,肖西驰他吃人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