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汪世武,是被牛平发现的。
前天晚上从地牢救出的汪世武,由于地牢地方狭窄、无人收拾,闹得污物横流,导致被救的汪世武当时不仅身体十分虚弱,还带有一身令人恶心的粪臭。其肮脏程度无以形容,反正,连冯九都不忍心指定、或命令谁去帮他收拾了。最后幸好巴谷主动出手,这才将其人变了一副模样。
重新收拾整齐后的汪世武,恢复出了本来面貌,他身材瘦小,圆脸盘、细眼睛,还有一副很具特色的侉侉脸蔸子。这么一副完整的外部特征,都是兰溪人十分熟悉的原警察局长汪世武。可牛平怎么就认定他是假的呢?
原来,一身清新,几餐饱饭后的汪世武,应该治伤了。汪世武小腿上的枪伤,整个古城几乎尽人皆知,因为自从他被捕之后,朱子奇曾代表警方一度传出的消息称:“案犯汪世武腿部枪伤感染恶化,近期无法接受审问”。
牛平精医护,为汪世武治伤自然非他莫属。可当他解开对方伤处绷带清洗时,发现汪世武腿上竟然不是什么枪伤,而是一处深不及两寸、不太严重的刀伤,而且从创口可以看出,这是一处自戕型的,或刺刀或匕首刺出来的创伤。
这一发现,冯九开始并不太在意,赵红愈和杨积庵得知后却十分震惊。他俩一个亲眼见过汪世武的伤口,一个则从孙司德口中获悉,汪世武腿上是一处贯穿性枪伤,创口很大。现在,怎么会是创面不大的刀伤呢?看来情况相当严重,没准儿,特侦小组的地牢救人行动,又中了朱子奇移花接木的调包计。更叫人担心是,如果乔门从迷牛山抢去的是真汪世武,那情况明显更加糟糕。因为倘若真那样,再想从乔门手中夺过汪世武,势必比地牢救人更艰难。
“提审”开始。
冯九和赵红愈早已坐在桌前。当牛平带进已经被认定的假汪世武时,冯九心中再次泛起一片疑问:此汪世武与彼汪世武,怎么就这样相像、这样一般无二呢?这疑问,让他想到了军统惯用的易容术,可对方毕竟是犯人,而且是深藏地牢的犯人,朱子奇有必要为他易容吗?
冯九表情平静,目光随和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所谓的汪世武,从其人瘦小身材和脸相上看,他与真汪世武的确一模一样,就像一个模版印出来的那样相像和相同。如果非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眼前这人似乎显得文静一点,多少还带有一些文人气质而已。到此,冯九否定了易容术的疑问,因为再好的易容术也只能易出脸相,绝对易不出相同的身材。
冯九依然面容平静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但问话却单刀直入道:“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对方端然正坐,神情倒也不卑不亢。他不加思索道:“我汪世武呀,难道你怀疑?”
冯九浅笑一下说:“不,我不是怀疑,而是认定你根本就不是汪世武。”
“你凭什么,凭什么认定我就不是汪世武?”
冯九说:“凭你腿上的伤。当然,还有你与真汪世武不同的气质。”
对方沉吟一会儿,说:“既然如此,你们何必救我?”
冯九道:“问的好,好在你还知道我们是救过你。不过我得告诉你,我们救的是汪世武、汪局长,可事实上是,我们救错了人。所以,你得如实告诉我你是谁。让我们明白你值不值得一救,值得一救也就罢了;反之,我们将会把你送回去。因为,我们没理由救一个不值得一救的人而得罪警察当局。”
对方侉侉脸蔸上的肉皮动了动,但总的表情变化并不大。看来这人城府较深,心理素质也不错。冯九心里明白,对方除了一时不知深浅,心存诸多疑虑之外,还有就是他并不相信,这里人会将自己重新送回地牢,或许他认为那样做很费事。因此冯九针对性地冷冷一笑道:
“请你明白和相信,我们既然能从地牢中把你掏出来,再把你送回警察局大院之内,料想并不是大问题。到那时,无论你是谁,也不管你身上存在着多少阴谋者的阴谋,都将在兰溪暴露无遗。至于你个人,会不会重新回地牢,自然有人关照你。”
这下,对方脸色有些发白了,他双手十指相互挠来挠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迟疑道:
“先生,我能不能问一问,你们都是谁?”
冯九说:“当然可以问。但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我们是汪世武、汪局长的朋友;我们相信他在捐款大案中是无辜的,是受人栽赃陷害的受害方,所以我们要救他。”
对方试探道:“那,我凭怎么才能相信你,相信你们真是汪世武的朋友呢?”
冯九笑道:“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首先,你要让我们知道你是谁。如果你是汪世武、汪局长的敌人,是对头,你想,我们会告诉你自己是谁吗?但有一点你要清楚,我们如果不是汪世武的朋友,会冒死去地牢救他吗?”
对方犹豫了很久,像是在反复思考冯九的话,又像在反复权衡着什么,最后,他终于点了点头,说:“
我是汪世武的哥哥,我叫汪世文。”
冯九和赵红愈内心都一怔,但他俩表情却并未显示出十分诧异。冯九继续问:“你们是孪生兄弟?”
“是的。”汪世文说。
“噢,难怪这副尊容那么像。”冯九说,“那,你是为了救汪局长出狱,才私自顶替他下的地牢?”
“是的。”
这情况,的确出乎冯九和赵红愈的意外。冯九不由惊奇地注视对方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么,汪先生能否说说,你是在什么情况下,用什么方法替代下了汪局长,他现今人在哪里?”
“现在,”汪世文说,“我想现在,你应该告诉我些什么了吧,不是吗?”
冯九点头说:“对对,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战士。”
“果然是这样。”汪世文听后不无激动地站了起来,接下他深深鞠了一躬,道:“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其实这之前,我已经猜出了几分。对贵党、对八路军,我在老家时就有过接触呢。”
“是吗,”冯九站起身来,走近汪世文身边,“汪先生快请坐下,不必太客气。”
当汪世文重新坐下后,冯九顺手拉把椅子坐在对面道:“现在,我们相互都明白了各自身份,自然可以开诚布公谈谈问题了,对不?”
“自然,自然。”
冯九表示欣赏道:“很好。我刚才已经说过,汪世武局长是我们的朋友。因为就我们的观念而言,凡抗日或支持抗日的中国人都是我们的同志,不破坏抗日的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看,汪世武在兰溪,至今尚未做过一件破坏抗日的事情,所以他就是我们的朋友,明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