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如兰道:“贡戈拉先生猜对啦,我们前来确实另有事情,需要得到先生的帮助。”
贡戈拉道:“哦?不知道是什么事?”
司马如兰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笺,递到了贡戈拉的面前,说道:“为了与‘黑龙宫’的海盗交战,我们‘万金堂’近期决定修造一种大型战舰,名为斩龙舰。在这张纸笺上,写了我们急需要得到帮助的几项事宜。今日兰儿和华先生前来,就是想请贡戈拉先生仗义援手。”
贡戈拉接过纸笺,放在眼前看了一遍,先前堆在脸上的笑意却立刻就消失了,他就把纸笺递回到司马如兰的面前,说道:“对不起,这几件事情,本人全都爱莫能助。”
作为有经验的商人,若是遇到了肯定无法答应的条件时,直接拒绝不留下余地是最好的办法。贡戈拉显然是深谙此道,所以这个“不”字说得比谁都快。
司马如兰并非商人,当然不知其中的决窍,对贡戈拉的态度如此迅速地转变颇感错愕,华不石却微微一笑,伸手接回了纸笺,说道:“贡戈拉先生不能答应,可是认为我们无法付出足够的代价么?”
要造出斩龙舰,光有银两还不够,尚有无法用银两解决的诸多问题,在这张纸笺上,写的正是聘请顶尖的造船师、购买最先进的西洋火炮那几项最令人头疼的难题。
贡戈拉道:“这几件事情,并不仅是代价的问题,我只是一个商人,一向都只做船货的买卖,而不会参于战争,如果帮助你们建造成这种战舰,就违反了鄙人做生意的一惯原则,所以不能答应。”
司马如兰道:“如果造不出斩龙舰,我们就无法对抗海盗的巨鲛战舰,大仓城也就难以平安,贡戈拉先生难道不认为应当把‘黑龙宫’的海盗消灭么?”
贡戈拉道:“那一伙海盗确实应该被消灭,可是这件事并不是本人的责任。造船技师和制造火炮的技术,都关系到我们西班牙王国的海上利益,希望你们能够明白,不要强我所难。”
贡戈拉这么一说,显然已全然没有了答应的可能,司马如兰的脸上不免露出了失望之色。然而站在她身边的华不石却正好相反,神情兴致勃勃,一丝气馁之意也没有。
华不石最为担心的并非贡戈拉不肯答应,而是这位西班牙船主没有达成这些事情的能力。要知顶尖的造船技师和最为先进的火器,即便在西班牙这等西方王国中,也只会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里,即便贡戈拉是贵族,又与现今的西班牙国王菲狸三世有血缘关系,却也未必就一定能够得到。
然而从贡戈拉刚才的言语中,华不石却已听出对方并非不能,只是不愿答应,这便令得这位大少爷安心了许多。
华不石微微一笑,说道:“贡戈拉先生的意思在下当然明白,我们也并无强人所难之意,既然做生意便要讲求你情我愿,大仓城本就是自由贸易之地,此节贡戈拉先生用不着担心。”
他话锋一转,又道:“只不过我们已下定了决心要与‘黑龙宫’决战,斩龙舰是一定要造,造船技师与火器制造之术我们都志在必得,也希望贡戈拉先生能明白!”
贡戈拉先前听到华不石说不会强人所难,心中本是一松,没想到一转眼这位大少爷又讲得十分强硬,令得他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大仓城毕竟是在“万金堂”的掌控之中,贡戈拉的后台再硬,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华先生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华不石道:“在下的言中之意,便是要解决此事,非得要找一个你我双方都能接受的办法才行,我看咱们不如来赌上一场如何?”
贡戈拉却连连摇头道:“对不起,本人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依照教规是不能和别人赌博的。”
华不石道:“难道贡戈拉先生对呷罗狸这般没有信心,竟不敢和本少爷赌一赌犬王之战的胜负么?”
贡戈拉神色一动,说道:“华先生是想用呷罗狸和公主的犬王决战,来赌输赢?”
华不石道:“正是。如若贡戈拉先生一点儿机会也不肯给,我们得不到想要之物,不仅在下和兰儿小姐不会甘心,便是城里‘万金堂’上千帮众弟子也都不能答应!可如果是赌局输了,我们也就再没有话说,以后也绝不向贡戈拉先生再提此事!”
他说出此话乃是软硬兼施,尽管没有明言,却暗示贡戈拉如果不肯赌,“万金堂”定是不肯善罢干休。
贡戈拉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对不起,我还是不能答应。虽然本人对呷罗狸赢得犬王称号有一百分的信心,不过你们想要的造船术和制造火器的技术并不是能拿来当赌注的东西。如果你们想要用强迫手段,我们西班牙海军的无敌舰队,也是不能答应的!”
华不石的脸上却又露出了笑容,说道:“这可是言重啦!赌博也是两厢情愿的事,在下又岂会强迫呢?贡戈拉先生所言不错,我们要的东西的确价值不菲,难用银两来衡量,所以我们所下的赌注,当然也非同寻常。”
他看了一眼身边司马如兰,说道:“在下本已和兰儿小姐商量好了,要押的赌注就是大仓港的独家贸易之权,如果我们输掉赌局,从今往后在大仓港的中国商人,都只能和西班牙的商船贸易,不得再与其他国家的船队做生意了。”
听到此话,贡戈拉的眼睛终于开始发光。
如今的大仓城中,汇集了大明各境中大部分的巨商大贾,每年在港口交易的各种货品的价值何止上千万银两,而来自西方各国商人之间的竞争也愈发激烈。事实上贡戈拉与荷兰的东印度公司,以及大不列颠、法兰西等各国的商人皆是冤家对头,如果能得到在大仓港的独家贸易权,那就意味着城中所有中国商行都只能从贡戈拉手里购买货品,这其中的价值之大,简直是难以估量!
此时只听到华不石道:“不过既贡戈拉先生执意不赌,此事也只好作罢了。兰儿小姐,我看咱们还是先行告辞吧,到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柯安总督那儿去拜访一趟,说不定他会稍微通情达礼些!”
“等一等!”贡戈拉的嗓音已有些嘶哑,显是因为过于紧张和兴奋之故,“华先生刚才所说的独家贸易权的事情,可是认真的?”
华不石道:“自是当真,难道我象是在开玩笑么?”
贡戈拉道:“那如果呷罗狸在斗犬场上赢了公主,夺下犬王,你们岂不是既得不到造船术和火炮,又要把大仓港的独家贸易权输掉?”
华不石微微一笑,道:“所谓认赌服输,若公主真的输了,自应如此。”
贡戈拉道:“‘大仓城’在‘万金堂’的掌控之下,如果你们输了,谁又能保证你们不会后悔呢?”
若没有足够的代价,这位西班牙贵族当然不肯去打无谓的赌,可如今华不石开出的条件诱惑十足,贡戈拉又开始担心对方会不守赌约而反悔。毕竟呷罗狸的实力确是比公主要强上数筹,犬王之争基本可以稳操胜券,贡戈拉身为训狗的大行家,对此是一清二楚的。
华不石道:“‘万金堂’在大仓城中这么多年,一向都极重信义,何尝做过违约反悔之事?若贡戈拉先生信不过,我们可以立下契约凭据,双方签字画押,并将此事公诸于众,让大仓城中所有商人都知晓,你看如何?”
声誉对于做船货贸易的商人来说十分重要,如果把双方的赌约公开,“万金堂”输掉以后又毁约不遵的话,立时就会在大仓城里名誉扫地。而“万金堂”不仅是此城之主,也是江湖上的白道门派,这等公然背信之事应该是不会轻易去做的。
此时的贡戈拉已被说动了一大半,又转向司马如兰问道:“华先生所说的这些,司马小姐可都认可,不会后悔吗?”
司马如兰道:“贡戈拉先生尽可以放心,华先生的决定便是兰儿的决定,绝对不会后悔的!”
她说出此话时,一双美目望向华不石,却充满了温柔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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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华不石与司马如兰从贡戈拉的宅邸出来,口袋里已经多一张双方都签字画押的赌约。
在赌约上写明,双方以“紫霄大会”的犬王之争分胜负,“万金堂”一方所下的赌注是大仓港的独家贸易权,而贡戈拉所下的赌注,则是帮助对方从西班牙国内聘请二十名顶尖的造船技师,以及三百门最新式的船载火炮和三百支滑膛燧发火枪。
燧发火枪的条件原本并不在那张纸笺上,却是华不石后来又添加上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