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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月下灯

顾步寻明 艾夫 3618 2024-11-18 22:55

  顾寻收拾着地上的渣滓,天枢则坐在一旁静静看着,顾寻收拾了一半觉得不对劲,抬起头望着天枢道,“道长,你是专门来捣乱的吗?”

  “当然不是了,闲得我?”天枢轻声道,他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看热闹的样子。

  顾寻轻扬双眉,心里只是想着这老道无缘无故上门,又说不清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其后必定有鬼,只不过自己现在诸事缠身,也顾不上和他计较。

  她低头专心干自己的事情,放着天枢在一边坐着,顾寻眼也不抬,轻声道,“道长可能帮顾寻一个忙吗。”

  天枢不动声色,只是答道,“说说看。”

  “帮我照顾一下时一吧?就是楼上的那个孩子,我晚上可能要出去一趟,说不上什么时候回来,你帮我留心一下时一的状况好不好?”

  天枢抚须,微微一笑,“你晚上要出去?去哪?”

  “百花楼。”顾寻提起了嘴角,轻声说道。

  此言一出便听得天枢一怔,“百花楼”这名字听上去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顾寻见天枢如此神色,又补了一句“道长不用担心吧,我也不会有事的……也不是我一个人去。”

  天枢立即一口气噎在胸口,面色一沉,道,“还有谁?”

  顾寻笑起来,赶紧摇了摇手,“不是杨恪,道长放心,我再怎么着也不会把他往那地方带啊。”

  天枢伸手抖了抖衣摆,嘴角略沉,“那你呢,你自己怎么还去那种地方。”

  “那当然是有原因了。”顾寻道,“我去那又干不了什么,自然是办完了自己的事情就回来,道长在这宅子里安生呆着就好了。要是晚上杨恪来了,你还能找他叙叙旧。”

  顾寻一笑,又伸手挽了挽头发,她端起药罐向屋内走去,将熬得浓稠的药水倾倒在洗净的小碗中,药碗冒出滚滚热气,她用衣袖挡着手,端起碗向二楼走去,进了时一的房间,将汤药放在他的桌子上晾着。

  天枢跟着上了楼,站在时一的身旁,低头望着这个熟睡中的孩子。时一的摸样很是可爱,尽管天枢自称不喜欢小鬼,但其实也只是因为他永远也弄不明白小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以及讨厌他们咋咋呼呼的劲头罢了。这个时候静卧在床榻上的时一看起来安静又乖巧,让人光是看着就生出无限怜爱。

  顾寻俯身轻轻刮了一下时一的鼻子,时一有些慵懒地转过身去,又重新睡起来,好像前些日子里担惊受怕的日子过得太久,现下累极了的身体要把先前缺下的觉全部补回来。

  天枢就坐在这屋中打坐,顾寻从外面静静合上了门。她下楼去厨房准备晚饭,前几日她总是从外面带些东西回来和时一一起享用,今天时间并不匆忙,她去了厨房把若干家务都被料理了。考虑到时一已经近一天没有进食,顾寻准备了一锅热粥,盛好之后放在前厅的木桌上。

  在做这些的时候,顾寻心里是一阵难言的平静。这一整个下午,熬粥、将兰花搬到庭院里、清扫前厅的地面,还有捅开那些令人反感的蛛网,这些生活的琐碎让人心醉,让人深切地感受到活着的真实。

  夜幕未降,顾寻已经将自己收拾完毕,然而在对镜梳头的时候她实在是犯了难。要像一个男子一样挽起头发,那么易卿在她脖子上种的那颗小草莓也就暴露无遗了,她坐在镜子前叹了无数口气,甚至想过用墨汁将脖子的那一块涂黑,然而临动手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实在是欲盖弥彰啊。

  顾寻忿忿地想,也就易卿今日一整日都没有露面,他要是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她绝对饶不了他……

  正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顾寻对着镜子徒劳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梳子,起身穿过庭院去开门。门外杨慎见她此时一身女儿装,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这是……?”杨慎看上去有些费解。

  顾寻淡定地开口,道,“我想了想,用修,我还是以女子的身份去吧……这样的话,你还带得上吗……”

  杨慎不由得笑了起来,顾寻哪里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有些窘迫地望着他,等到杨慎小声渐低的时候又问了一句,“到底行不行?”

  “那当然是可以。”杨慎道,“不过如果是这样,那你恐怕就一战成名了。”

  顾寻歪了歪脑袋,略一沉吟,道,“你是说这样太惹人注目?”

  “不,是引人注意。”杨慎纠正道。顾寻一怔,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分别,刚要开口,杨慎摆了摆手,道,“好了,我们先走吧,等到了之后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最后一次问你了,你真的要这样去?”

  “我没有选择。”顾寻低声答道。

  杨慎点点头,递给了顾寻一顶斗笠,顾寻接过看了看,认出这大约就是杨慎常常戴着的那一顶,至少那日他第一次领自己入杨府的时候,大约也就是戴着它吧。

  “把它戴上。”他轻声道。

  顾寻接过这斗笠,杨慎身后的两个下人上前躬身询问顾寻那装银两的箱子在什么地方。顾寻答道就在前厅里放着呢,进屋就能看见了。杨慎听在耳中,先是一笑,继而摇了摇头。

  “我们走吧。”杨慎说罢转身,顾寻紧跟他的身后,顾寻有些奇怪,此时的杨慎看上去并不拘谨,也没有一点不自然的意味。她在杨慎的身后轻声道,“用修,你看上去心情不错。”

  “嗯。”

  “好像你对这个百花楼还熟的?”

  “嗯。”杨慎随即点了点头,没有半分犹豫。

  “……哦。”顾寻又是一怔。

  杨慎并不解释什么。在以往若干次的诗友会里,不知有多少次是设址在城北的柳巷之中。他们总是寻一处僻静角落,若干雅客坐下切磋诗文,如花歌姬相伴,美酒如线入喉,酒兴阑珊之时三五人不必告别,拂袖便去,在若干纸醉金迷之中如风穿行,不沾半点世俗,这般魏晋之姿曾让他无比沉醉。

  直到,他过了弱冠之年。

  此时等到他二人走出了长巷,很快安坐于车中时。顾寻摘下了斗笠,将它抱在怀中。

  马匹前行,车厢内漆黑一片,杨慎掀起车帘一角,车外灯火流转,照亮车中一隅。

  顾寻恍然看见此时的杨慎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意,觉察到顾寻目光的杨慎立刻转过头去,四目相对,顾寻一笑,便将目光移开。

  杨慎则放下了车帘,重新靠在了厢内,轻声道,“顾寻,你猜我刚才在想什么?”

  “嗯,什么?”

  “我在想,说不定,你未必能带那位萧姑娘出来。”他转头看向顾寻的方向,尽管他所见只是一片黑暗。

  “是吗?”顾寻皱起了眉头,“是因为银两不够,还是,别的什么……?”

  “先前秦纨就很想带她出来,但萧姑娘不愿意,说是外面没有楼里快活,她哪里也不愿去。”

  顾寻不由得笑起来,“这……她说的也没错。”

  “嗯?”杨慎眨了眨眼,“你好像并不奇怪啊。”

  顾寻点点头,随即想起这样杨慎是看不到的,便嗯了一声。

  其实何止是这个萧雨啼是这样呢,如果一个人早已习惯了某个地方的规则,习惯了某一种生活方式,那么如果不是必须如此,又有谁会愿意去改变它?更为重要的是,是一个人过去的经历让他成为现在的样子,如果被迫要和过去的自己决裂,放弃一个身份投入到新的角色中,那也同样意味着要从自己的身体里剔除很大一部分——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歌女,还能称自己为萧雨啼吗。

  “你这样说,倒让我对这个女子平添了许多好感。”她笑着说。

  杨慎一笑,点点头。

  其实他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原因与顾寻不同。杨慎清楚地记得秦纨被拒的那晚满脸失意的样子,以及次日的百花楼里的妙音依旧,他虽然不曾与这位萧姓女子有深交,却也欣赏这一份不为世俗所缚的坚持。

  “你还知道什么关于这位萧姑娘的事情,说说看?”顾寻开口问道。

  “嗯,柳巷的人喊她月下灯,她挂的牌子也是这个。”杨慎道,“一盏月下明灯。”

  顾寻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动容,“名字虽美,却奇怪得很,这名字是谁给起的?”

  “她自己吧。”

  顾寻摇了摇头,想不透特,“既然已经有了明月,还要点灯干什么?谁会拿灯火和月光去比?月下明灯,听起来挺多余的。”

  杨慎一笑,“也是……大概她就是这个意思吧。”

  “嗯?你是指?”

  “你大概不知道……秦纨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家,他正妻婚后三年没有动静,家里就又给他纳了几房妾,不过他和他的妻子倒一直相敬如宾。秦夫人是大名府有名的名媛,品行端庄才情无双,萧雨啼自比为月下灯,也没有错。”

  “什么?”顾寻听得一头雾水,“你是说秦纨是个有家室的人?”

  杨慎点头,在顾寻听来便是默认。

  “有家室他还往百花楼这种地方跑?他……”顾寻皱起了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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