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一章应是入V后的首章,不过目前艾同学还不知道怎么发V章,想想还是不等了,这便是最后的公共章节。此书终于迎来了上架的一刻,感谢各位的支持。
今晚十点之后有第二更,求首订。
==================
顾寻哑然,只是双眉紧蹙,她默默地望着眼前的康老,虽不言语,眼中却有恳求。
康老叹了口气,不由得摇了摇头。他望向顾寻,轻声叹道,“好吧。”
顾寻松开了紧拉住康老的衣袖,静静候他下文。
“这么说吧,顾寻。”康老微微撇起嘴,脸上浮现出他极少展露的悲怆,“杨府当下无异于壮士断臂,若非皇帝几番苦苦相逼,我们也不会走到现下这一步,徐明达那一步是招死棋,退不得,进不得。”
“我知道啊,康老。”顾寻点了点头,“那现在大公子他...”
“你耐心听我把话讲完。”康老皱起了眉头,略有不快地打断她,顾寻只得点头,再次沉默望向眼前略显威严的老者。
“对我们来说,之所以进不得,原因有许多,比方说那日你阻止阁老进宫,提及皇上在此事上定有后招,其实阁老早已料到,之所以依然打算参与,仍是凭着一股“士”的担当,我这么说,你可懂得?”
“大概可以。”顾寻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是么。”
“是。”康老一笑,几乎是舒心地一声叹息,点头道,“这句话说得好啊。然而那日你的话却点明了阁老另一件事——魏征之所以成为魏征,不是因为他本身出彩到哪里去,这样的谏臣从前有,现在有,以后也不会少,可是李世民却只有一个,我这么说,你可还能懂得?”
顾寻微微颦眉,却也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意,她望向康老,轻声道,“若一意孤行,阁老是怕成了比干么。”
“不是怕成了比干,”康老道,“而是怕,真的遇上了纣王。”
顾寻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康老见她神情有变,想来也是心中有数。他接着道,“我大明自开国以来,从来不少一股清流,哪怕是风雨如晦之时,群臣也能置死生于度外。然而魏征易得,秦王难求,这般行事固然能养浩然之气,却于事无益,圣上若真如商纣,饶是百官再如何以死相逼,也是无用。君父心中若没有他的子民,这一整个天下,岂不成了待人阉宰的鱼肉?那日你说得没错,君臣相争从来只有两败俱伤,胜利的只有皇权,阁老正是明晰了这一层,方甘愿放下与皇上的对峙。”
顾寻微微低下了头。
不做比干,是因为比干赢了忠名,却输了天下。后世提及他,只会想到他的好与皇帝的坏,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早晨嘉靖的话此刻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世上唯一的罪恶,就是愚蠢。
康老轻轻一笑,见顾寻沉默,便放任她自行领悟,终是自言自语般喃喃着说,“其实阁老历经四朝,早已别无所求,唯望黎民太平尔。然而这一层...大公子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
顾寻立时抬眼望着他,“这又是...为何?”
“年轻人...总有自己的坚持嘛。”康老摆了摆手,又道,“你平素与他交流不多,到底还是不清楚用修是个多骄傲的人。”
“骄傲...?”
顾寻轻轻睁大了眼睛,她确实从未感到过杨慎的傲气,他总是那般谦和温润,连言语也慢条斯理,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可以激起他心中的波澜,这样的一个人,康老说...是自己不了解他。
康老见顾寻眼中的惊异,亦不由得又叹了口气,道,“用修这孩子,自小便固执,很多事——”
话未说完,康老立时止住了口,他竟不自觉于顾寻面前泄漏了身份,然而到底眼前的顾寻已经被他突如其来的爆料所吸引,“自小?康老你怎么会知道大公子....自小的事情?”她眼中惊异之色更为明显“你不是与我们一同进的府——”
她话音未落,脑中的念头却已经先言语一步闪了出来。
“啊...”顾寻恍然大悟,“你是...卧底?”
“咳咳!”康老忽然用手掩住了口,额上凸起几根青筋,颇有几分不快地喝道,“这事你自己烂在心里,别和旁人提起。”
顾寻点点头,随即道,“康老放心。”
难怪康老总是可以胜任那样多的事务,原来他是跟随杨廷和“南征北战”多年的心腹,顾寻望着眼前的老人,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尊敬。康老皱着眉头,到底还是感到几分不适,他抬眼望了顾寻一眼,又叹道,“总之此番皇帝有意损毁他的声名,算是拿捏准了他的软肋,他是个自视甚高的人,最不能承受的就是被旁人...耻笑。”
耻笑。
这个词忽然落在顾寻耳畔,沉在她心中激起若干涟漪。
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所谓杀人诛心,而嘉靖未动杨慎其人分毫,却比置他死地更为毒辣。
“大公子...可会也恨了我么?”
“大约,不会吧。”康老道,“只是现下阁老还没有时间与他道明这个中原委,他心中有委屈,倒也不奇怪。”
顾寻缓缓坐了下来,她静静凝视着屋前的月光,却也没有了言语。
康老望向顾寻瘦削的身型,开口问道,“你身体现在如何了。”
“已好了许多。”
“那就好。”康老声音平静,他轻声道,“明日天一亮,你就来府库找我,自明天起你不再是杨府中的门客,而是藏书库房的理事,可明白?”
“知道了,康老放心。”
康老瞥了顾寻一眼,不由得也叹了口气,他亦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转身便道,“小老儿走了。”
“我送送您。”顾寻语气轻缓,见康老向着屋外去了,立时便起身去追。
康老早已看出顾寻此刻的心神不宁,知她心思此刻已不在此间,只是淡淡道了句“不用,你好生呆在屋子里就是了,明日记得早些过来,上午我事情多,只有早上能腾出时间教教你怎么做。”
顾寻点点头,康老轻哼了一声,便大步踏离了此地。顾寻望着康老的背影,不由得又向着门外踏了两步,那句“大约,不会吧”让她双眉紧蹙,心中亦为之一沉,不为自己,而为杨慎。
此刻,若站在他的角度来看,顾珣的阻拦,恐怕是一次自己人的叛离。
顾寻又一次感到无比的矛盾。
对陆秉,对杨慎,对易卿...她竟是将这三人依次忤逆了一回。
顾寻心中难过,胸口又是一热,再度咳嗽起来,陆秉从一旁的暗影中走出,几步便到了她的身后。
顾寻回头,见身后人是陆秉,不由得有几分惊讶,又轻微一笑,“哎,原来你在啊。”
陆秉望着顾寻苍白的脸,“你怎么样,怎么又咳起来了,是今晚...”
顾寻摆了摆手,说了声“没事”,转而又笑,“我看你屋中灯火已灭,还道你也不知了去向。”
陆秉勉强浮起一丝笑意,眼中却已是冰凉一片,其实他一直隐于这屋中的一处,从杨廷和带着康老来此寻找顾寻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然觉得奇怪,在告之二人顾寻前往拜谢二公子杨恪之后,杨廷和竟不离去,而是选择在屋中静等,便更让陆秉介怀。
于是他假借出外找寻顾寻之名,才出了门,便又折回到这屋中。
没想到,康老竟是杨府的老奴。陆秉心中叹息,杨府上下果真令他有些不着头脑,在他眼中,从未见杨府之中的其他下人对康老有什么特别的对待,想来安排康老随门客一道入府的事情也不会传得满府皆知,何以那些下人个个对康老都如对一个陌生人?
顾寻又是一阵咳嗽,将陆秉从思绪中拉出,他双眉紧蹙,将她扶向里屋。陆秉满心忧虑,生怕下一刻的顾寻又如那一晚一样咳得吐血,昏死过去。
也许今晚应该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就这样带着尚未恢复的顾寻游了一整夜的陆宅,现下想起来,多少有些操之过急了。
“怕是又着凉了。”他轻声道,“我还是去要一碗姜汤吧。”
见陆秉转身要走,顾寻一笑,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我又不是纸人,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形,放心吧,我不用。”
顾寻执意不肯,陆秉也只得作罢。
他坐在顾寻的身前,犹豫良久,终是开口道,“怕是消息一传开,你在府中也不太好呆了。”
“无碍,康老说今后我不再是门客,而是书库的理事,平日里也不出门,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陆秉望着眼前平静的顾寻,心中万般不解。
“顾寻,有个问题,我只问你这的最后一次了,若你仍是不想答,我今后也绝不再问。”
顾寻抬头,望着陆秉此刻复杂地神情,不由得一笑。
“好,你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