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掌柜的还想当着方涛的面当面清:要知道这可不是几十几百个铜钱,一两白银可以换一千上等铜钱,一枚上等铜钱怎么都得换上两枚劣等货,而方涛这次数量极大,也完全来个二比五的兑换比例,如此一来,价值上千两的铜钱兑换下来,已经是几百万钱了。这么多铜钱挨个儿数下去,能活活把人累死。
方涛倒也大度,挥挥手道:“差不多就行,不在乎那仨瓜俩枣!斤两要足够!”得,这话一出口,掌柜的几乎都高兴得快哭出来了,省事啊!直接挑起来过称就行了!按斤两换钱!这样一来效率高了不知道多少,很快掌柜的就雇了脚夫替方涛把整箱整箱的铜钱抬进了驿馆。
招财进宝兄妹以及阎应元和卞玉京看着堆积如山的箱子也都是大眼瞪眼。良久,招财才问道:“涛哥儿……你不会是想拿铜钱砸人把?”
方涛眨巴眨巴眼睛,对着疑惑不解的众人解释道:“沧州府城又不是江南那般商户极多,想要准备守城利器买都买不到,这么些劣钱含铅极多,到了高阳拆几间破屋,足够化成铅汁铜水给鞑子好看了!”
阎应元这才恍然。守城么,成本最低的自然是滚石檑木,房子一扒,直接运上城墙。可滚石檑木有个坏处,那就是用得多了,就会连同敌人的尸首一起把城墙下面的平地垫高,若是遇上本身并不高大的城墙,这样做形势会越来越危急。次一等的方式就是滚油了,烧得滚烫的桐油当头浇下,嘿嘿!再次一等的怎么也得是沸水,不过大冬天的比较麻烦,效果也勉强。最级的守城利器除了火炮打出的散弹,就只有铅汁了。热度高,最关键的,铅本身也是毒,哪怕被热铅汁只沾了一丁儿,就算当场不死也得死于感染。遗憾的就是,这玩意儿成本太高。如今这么多劣等铜钱一旦化了,虽不能彻底扭转局势,可只要使用得当,搞定鞑子几个亲自登城的悍将肯定一问题都没有,打击士气啊!
众人都没了辞,方涛这才优哉游哉地钻进了房间,仔细地谋划着出行的每一个细节。片刻功夫,传来的敲门声:“不知大人是否方便?”阎应元的声音。
方涛没有抬头,盯着青甸镇商号送来的一张详细地图到:“阎先生吧?请进。”
阎应元推开房门,看到方涛正专心致志地坐在书案边细看地图,当即又把门关了起来,拱手道:“大人正忙着,在下唐突了。”
方涛抬起头笑笑道:“哪里哪里!若是先生不来,我也正想去请先生呢!长这么大,我第一回看地图,不少东西还看不太懂,先生来得正好,帮忙参详参详!”
阎应元口道一声:“不敢。”就凑了过去,眼睛刚刚落到地图上就愣住了,讶然道:“大人的地图哪儿来的?居然如此详细!”
方涛轻轻笑道:“出来玩命,总得有一两件靠得住的东西在手上吧?还请先生教我!”
阎应元头,指着地图开始细细解。从山川到河流,从村镇到河流,又结合了自己沿途的所见所闻,无一遗漏地给方涛听,方涛也不打岔,安安静静地听着阎应元了半个时辰之后才问道:“阎先生的意思,一马平川,鞑子要不了多久就会赶到……我们一旦暴露了行踪,无疑就是灭之灾,对不对?”阎应元苦笑回答道:“不是‘一旦暴露’而是肯定会暴露!上万石的粮秣,还有这些铠甲兵器,加上这么多箱的铜钱,这得多长的队伍?鞑子不傻啊……”
方涛仔细想了想,沉默了一阵,开口道:“我手上只有千把溃兵,出发之后还能再收拢一些,但是肯定不会超过两千。两千人带上这么多东西,连押送粮草的都不够人数,还要兼顾这么多东西,你鞑子会派多少人来吃掉我们?”
阎应元眼睛一亮:“大人什么意思?”
方涛指着地图道:“以前读兵书的时候就知道,大军的斥候一般都是二十里到五十里,我们就算鞑子是一百里……若是能够带着鞑子绕一天……只要一天,我就有机会靠近高阳县城……”
“大人……想要带着溃兵和这么多辎重……主动迎击鞑子?”阎应元瞪大眼睛,吞了吞口水,艰难地问道,“难道……在大人眼里,鞑子就如此不堪?”
方涛摇摇头道:“鞑子不是不堪,我估摸着同样也是这么个‘不堪’,不过‘不堪’的不是鞑子,而是我们。既然我们都这么‘不堪’了,那么女真建奴肯定不屑自己来。剿灭一支运粮队的功劳和收获也不会比攻进城池要大,蒙古鞑子肯定也是出工不出力……他们太瞧不起我,我当然就得在这上面做文章……”
“可是溃兵……”阎应元显然被方涛服,但依旧有些迟疑。
“正因为他们是溃兵,我才敢这么做!”方涛的语气渐渐坚定起来,“溃兵,首先是兵,他们比新入伍的壮丁能打得多,逆风野战他们不行,面对强敌他们还是心存畏惧;如果是顺风仗有便宜可捞,他们一定能干得漂亮!”
……………………
岳托听到吉图的兵马不声不响地被全歼的消息,突然觉得后背泛起一阵凉意。而硕托已经直接喊了起来:“混账!大哥,给我两个牛录,我去看看到底是哪路的神仙吃了熊心豹子胆!”岳托眉头一皱,沉声道:“你多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置气?”
硕托不服道:“我怎么了?蒙古人不用,咱们女真勇士还会怕了谁不成?明狗这一巴掌已经抽到咱们脸上了!”
岳托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你也太狂妄了,你真的以为南朝无人了?我们一直在距离吉图六十里的范围内机动,六十里对咱们骑兵来不长不短。明狗若是人数众多或者都是步卒,肯定逃不过咱们斥候的眼睛,这明,歼灭吉图的这股明狗,来去速度极快人数极少……”
“人少就更好,直接灭了他!”硕托将马鞭攥得紧紧地。
岳托再次摇了摇头道:“你子的福晋都快生了,侧福晋也有了好几个,可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呢!人数极少,才不会引起咱们的注意;可人数少了,有多大把握全歼吉图的万人队?别的不好,咱们女真铁骑想要全歼吉图,怎么也得上了八千左右,从早上打到黄昏吧?你看看,这一次,明狗不到三个时辰就让吉图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还是人数极少的情况下,让我们连收到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厉害啊!”
硕托一怔,旋即有些不信道:“怎么可能?若明狗下决心吃掉吉图也不是不可以,可明狗若是有一支如此强大的铁骑,打死我都不信!要是他们有,早在山海关亮出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难啊……”岳托的神sè愈发凝重,“当年那个叫秦良玉的老母狗出现在山海关的时候,咱们不也是没当回事么?结果如何?这么多年跟咱们作战的都是南朝北方的边军,南方的兵可是一个都没动过,天晓得这次南朝从江南调来的是什么兵!”
“那……大哥,我带镶红旗去看看吧?”硕托也是个听话的好孩纸,他自己也知道论才能自己绝对比不上这个亲哥,听岳托这么一分析,他也不敢托大了。
“不!你带上镶红旗去,或许没有人有这个能耐一口把你们吃掉,可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吃掉吉图,自然也能有足够的把握重创镶红旗。你忘了我跟你起过的么?咱们两红旗绝对不能实力大损,否则回到盛京就难免一场火拼,”岳托幽幽道,“保险起见,还是咱们带着两红旗一块儿去。我带正红旗在前,你带镶红旗在后,朝鲜人押着财物丁口居中,余下的蒙古人押着朝鲜人。”
“大哥,你就这么怕?”岳托的心谨慎依旧让硕托有些吃惊,“连朝鲜人都看得这么紧了?”
岳托遥望前方,叹息一声道:“我有一种感觉,这一次,明狗就是冲着咱们两红旗来的。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要激怒咱们让咱们四散追击,然后……吃掉或者重创我们,让盛京火拼!咱们的对手是高人哪……”
硕托旋即反驳道:“不会吧?吃咱们还不如吃十四叔呢!十四叔现在距离南朝的京城那么近,重创十四叔对明狗来就是勤王首功啊!他们肯放过这个机会?若是能重创十四叔,皇太极不是更放心下手么?”
岳托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所以我才咱们的对手是高人!若是两白旗受了重创回去,皇太极就算想吞,那也得问问父王和五叔的意思,毕竟咱们两红旗和五叔的两蓝旗肯定是火拼的急先锋,不从两白旗分好处出来,皇太极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的,不过皇太极占着大义名份,受了重创的多尔衮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多十天半个月就能见分晓。可若是咱们两红旗受重创……你信不信,多尔衮绝不会让我们两个活着出关,直接就吃掉咱们两红旗回去找皇太极逼宫!到时候他带着四个旗,再承诺把镶黄旗分给五叔,你觉得蹲在宁古塔的五叔会选谁?皇太极为了安抚五叔,肯定也会承诺干掉多尔衮之后,把两红或者两白旗分给五叔,到头来谁的作用最大?盛京一下子出现三股势力,谁都不服谁,后果如何?”